你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倍感孤獨。你的膚色出賣了你,幸而沒遇到警察,但空無一人的街道卻在詛咒你,它毫不留情的揭發(fā)了你,你是這里剩下的,唯一的年輕人。環(huán)顧四周,你發(fā)現(xiàn)街上的阿拉伯人,都是老弱婦孺,你倍感羞愧。電影院歇了業(yè),本應擠滿商販的街道空空如也。仿佛整個國家的年輕人都失蹤了。地上散落著不知是誰送來的,被踐踏過的報紙。跑著送信的,和送牛奶的,都是孩子。
他們禁止你聽巴勒斯坦的老歌,禁止你歌頌巴勒斯坦的革命者和詩人?,F(xiàn)在你終于想起了她的名字,巴勒斯坦!你終于從洪荒混沌中把它尋了回來。你打開她的地圖,仿佛第一次解開初戀情人衣領的第一顆紐扣。你跌入了一團幸福的暖光,仿佛投入了戀人赤裸的胸懷。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提比里亞斯,你爬上高坡,來到了耶路撒冷,仿佛摩挲著女神纖細的腰肢。薩法德從初吻的記憶中跳了出來。思緒奔涌,你坐在了阿卡海邊的巖石上,陷入了深深的愛戀。 你看著地圖,不由得吹起了歡快的口哨。你忘了海法,你又一次把心給弄丟了。日子時常和你開一些可怕的玩笑,但它們并不像你想的那樣嚴厲,你也對它們產(chǎn)生了些許深厚的友誼。多么美好的世界!一個散發(fā)著芬芳氣息的女子,躺在一片光潔的樹葉上,它們就這樣在你的指尖顯靈。你用你修長的手指感受它們,你感受到女子腰肢的曲線,感受到她被海水的嘴唇摩挲,她被休戰(zhàn)的邊界愛撫。你吻她,擁抱她,你將死于高潮,你將死于你的承諾。你飄飄欲仙,你丟失了自我,迷失在了這曖昧的氛圍里。 你記起了苦澀的童年,記起一棵倔強的椰棗樹,記起童年的你,不得不去面對的“未來”。你的記憶穿過阿卡的街道,來到了那條通往貝魯特的大道上。你的朋友每周都要去大馬士革、貝魯特和開羅。他總是眉飛色舞的講述他的旅程,你總是側耳傾聽,仿佛親眼見證了奇跡。你從海法搭上一班火車,它在到達開羅之前,經(jīng)過阿爾阿里什(al-Arish);你從阿卡打個的,不到一個小時就能到貝魯特(al-Burj廣場)。而夜的盡頭,就在令人愉悅的,大馬士革的巴拉達(Barada)河畔。這就是“幸?!痹谀隳X海里的疆域。你問:“貝魯特、開羅和大馬士革離得那么近么?” 是的,他們就是離得那么近,甚至要更近得多。巴勒斯坦是東方的焦點。Abdul Wahhab(瓦哈比教派的創(chuàng)始人,該教派是目前沙特阿拉伯穆斯林的主要教派,對中東地區(qū)的伊斯蘭教影響巨大)在這里吟唱,Umm Kulthum(“埃及之聲”庫勒蘇姆,埃及女歌唱家,阿拉伯世界最著名的女歌手)在這里高歌。你在開羅的金字塔旁,向巴勒斯坦扔一塊石頭,它會像一只鳥兒一樣輕輕的落地。那么,現(xiàn)在呢?一只鳥兒離開了巴勒斯坦,在大馬士革的郊區(qū)產(chǎn)下一枚蛋,卻孵出了一群難民。 他們把我們撕碎了,難民像是夾在兩面鏡子間的倒影,無限增殖。有的面對著,有的背對著。孩子們面對著世界。聯(lián)合國救濟和工程處給他們奶喝,養(yǎng)育他們長大。這些輸送到他們小小的血管里的微薄的養(yǎng)分,形成了瀕死的巴勒斯坦的血液。而在背地里,你吃了Marj Ibn Amer的小麥,你成了“以色列人”。大半輩子,你想方設法證明自己是巴勒斯坦人,但你無能為力。就在人類成功登月的那天,你忙著給以色列警察寫一封充滿感情的信,求他們批準你可以回家去看看。表面上,你的族人羨慕你,羨慕你仍在故土,而他們卻成了難民。你說你是坦塔羅斯,站在水中,卻喝不到。你和故土的距離,只有一條街,但你卻不敢回家。他們的法律寫在那里,如果你膽敢私自穿過那條人行道,你就會像過街老鼠那樣被踩扁,他們還要指控你是外國間諜,指控你破壞國家財產(chǎn)。你最好站在人行道上,變成一棵枯萎的樹。而你和死亡之間的距離,只隔著一把鋒利的無情的刀。你看到他們在你的土地上耕作,那把犁仿佛刺透了你的心。只要你敢因痛苦和沮喪而哀嚎,他們定要指控你是反猶主義者! 這是一首遠離河流的詩。你寧愿吟詩,也不愿渡河,那些自我膨脹的媒體人,逼你懺悔,懺悔那些與你無關的罪行。你別無選擇:拒絕懺悔,等于反猶。膽敢反猶,社會難容。你從中悟出了一個致命的等式:猶太復國主義的存在植根于,整個世界對他們的虧欠,他們存在,他們與整個世界為敵。為了生存,你必須巧妙的偽裝。因此,你吟詩卻拒絕渡河。就這樣,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巴勒斯坦媒體人指責你是民族主義的叛徒。而那些與全世界為敵的以色列人,指責你是一名反猶太主義者。
在那些日子里,你們不再上街。你坐在你的房間里,用心撣去浮塵,終于看清了每一座城市的名字。巴勒斯坦找回了它的名字,找回了,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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