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性散文）

作者：虞結(jié)平

（四）師級機關(guān)幫助工作的生活

         （1）

          宣傳隊解散后，我又回到了連隊。每天，隨著晨光的初現(xiàn)，我又與戰(zhàn)友們一起踏入了大山的洞庫，開始了一天的施工作業(yè)。中午時分，炊事班送來了飄香四溢的飯菜，我們每個班各圍成一圈，蹲在地上，享受著兩菜一湯的簡單美味。但飯前我們總要集合起來，齊聲高唱革命歌曲。這激昂有力的歌聲，在高山峽谷中回蕩，仿佛成了我們每個人的心靈紐帶，為我們增添了為國防建設(shè)施工的干勁和力量。

          這樣的日子日復一日，天天如此。雖然單調(diào)卻充滿了力量和挑戰(zhàn)。每個周六下午，是黨團活動時間，每周還有半天的政治教育時間。如果下雨天或者其它特殊情況不能進行施工作業(yè)，也是進行政治教育的時間。那時除了連隊指導員和副指導員講政治課以外，還非常重視讓戰(zhàn)士理論骨干講課，每個排，每個班都有戰(zhàn)士理論骨干。我是連里唯一的連隊級戰(zhàn)士理論骨干，每個月都要同指導員和副指導員一起輪流為全連講幾節(jié)理論課。有時候我白天要參加施工，只有利用晚上時間備課，常常是晩上敖了一個通宵，第二天顧不上休息就去給全連講課。好在那時年輕，稍微打個盹就恢復了精神。加上那時我有一個特點，自己寫的講課稿，只要再抄一遍，無論多長，就能脫稿講課。所以每當我站在講臺上，面對全連戰(zhàn)友講課時，就能夠繪聲繪色，發(fā)揮自如。全連干部戰(zhàn)士都愛聽，受到了大家的肯定和贊揚。大家還送了我一個＂第二副指導員＂的雅號。后來連隊又推薦我參加營里理論討論會，營副教導員于維仁和營部書記劉德元覺得我的發(fā)言不錯，又推薦我參加了四七三一工地指揮部的理論討論會。會后工地指揮部召開兩千多人大會，指揮部首長又讓我在大會上作為戰(zhàn)士理論骨干代表發(fā)言。我發(fā)言時，工地指揮部的王政委坐在主席臺上頻頻點頭，表示贊許。臺下的干部戰(zhàn)士們都報以熱烈的掌聲，對我的發(fā)言給予了鼓勵。不久工地指揮部首長又讓我同指揮部周副政委和政治處韓主任一起到重慶參加重慶工程指揮部的理論討論會。會后，重慶工程指揮部政治部的首長讓我留在政治部宣傳科幫助工作。主要任務是為參加七月份軍區(qū)后勤部師以上干部理論討論會做準備，因為每個師級單位都要有一名戰(zhàn)士理論骨干參加。

          七月底，重慶工程指揮部的孔惠民政委帶領(lǐng)政治部郭楓林副主任，宣傳科康永淵副科長、姚武聯(lián)干事和我，從重慶赴成都參加軍區(qū)后勤部舉辦的師以上干部理論討論會。到成都火車站下車后，會務組派了一輛當時很高級的伏爾加小轎車來接我們。我也是土包子上不了大席，第一次坐這么高級的小轎車頭暈得不行。從火車站到軍區(qū)第三招待所短短的路程，下車后就忍不住嘔吐了。姚干事關(guān)切地來給我拍背，并幽默打趣地對我說：這么短的路程都暈車，將來怎么當官哦。

          理論討論會在七月二十六日開始，但七月二十八日發(fā)生了唐山大地震。七月二十九日的余震成都還有震感，那天中午我們在軍區(qū)第三招待所食堂吃午飯，忽然桌子、椅子都搖晃起來了，我們趕緊有序疏散。接下來幾天的晚上我們參會人員都住在帳篷里。

            大會分組討論時，軍區(qū)閻政政委到我們小組來聽取討論。首長的到來，大家不便隨意發(fā)言，都在思考著怎樣發(fā)言才合適。閻政委落座后就啟發(fā)大家說：我就是＂三有一高＂的代表，大家不要拘束，想怎么說就怎么說。因為這次的理論討論會的主題就是討論怎樣限制資產(chǎn)階級法權(quán)，怎樣限制＂三有一高＂。就是討論黨的高級干部在革命成功，掌握政權(quán)以后有了房子，有了汽車，有了保姆，還有高工資。在這種情況下怎樣用好自己手中的權(quán)力，怎樣才能保持不褪色、不變色。我當時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又見閻政委雖然是老紅軍，雖然是大首長，但對大家和藹可親，說話很謙遜。于是我就打破沉默，第一個發(fā)了言。我發(fā)言的大概意思是：黨的高中級干部都是經(jīng)過槍林彈，出生入死的幸存者?，F(xiàn)在待遇高一點，生活好一點是應該的。但應該有一個度，應該有限制，應該從思想上和生活上防止從量變發(fā)生質(zhì)變。所以，為了防止領(lǐng)導干部手中的權(quán)力無限膨脹，以權(quán)謀私。應該有一個制約機制，經(jīng)常拉拉袖子，敲敲警鐘。當時我也不知道這個制約機制應該是紀委，也說不出紀委這兩個字。我發(fā)言時幾位師級首長一直看著我，尤其是孔政委和郭副主任很擔心我的發(fā)言偏題或有出格之處。但我發(fā)完言后，閻政委就立即給予了肯定和贊許。他說：小虞這個發(fā)言有理有節(jié)，思路很好。并鼓勵大家敞開思想發(fā)言。接下來的討論非常熱烈，發(fā)言非常踴躍，氛圍非常之好。

           軍區(qū)后勤部師以上干部理論討論會結(jié)束以后，我又隨同參加會議的首長們一起回到了重慶工程指揮部的所在地重慶大坪浮圖關(guān)，繼續(xù)在宣傳科幫助工作。每天的主要任務是傳達政治教育的電話通知。那時這方面的電話通知特別多，幾乎每天都有。每當軍區(qū)后勤部政治部的電話通知下達以后，我就要結(jié)合本單位的實際重新草擬一份電話通知，先是送給姚干事和康副科長修改，因為當時重慶工程指揮部剛成立，宣傳科還沒有配科長，是康副科長主持科里工作。他們修改后再送政治部首長審查。定稿后就由我用電話通知所屬團級單位和獨立營單位。當時通訊不發(fā)達，加之工程指揮部所屬單位大部分都是駐住在深山溝里，有線電話效果很差，每天我都要用很不標準的安徽普通話，扯高嗓門傳達電話通知，就是嗓門高八度，對方有時還聽不清楚。有時一句話要重復三四遍，對方才能記錄下來。當時工程指揮部的辦公樓是老式木板房，就是關(guān)上辦公室的門也不隔音，所以整個辦公樓都能聽到我那嘶啞的高八度的聲音。有時候白天沒通知完，晚上還要繼續(xù)傳達，這時候聲音傳的更遠。后勤部在樓下，還不覺得吵鬧，司令部和政治部同在二樓就很受干擾。有一次，司令部首長問郭副主任，你們宣傳科那個小虞怎么每天嗓門那么大？郭副主任只好笑著說：沒辦法，這是他的工作。為了盡量避免干擾大家白天正常工作，在沒有緊急電話通知的情況下，我便改在晚上傳達電話通知，因為這樣聲音雖然傳的遠一點，但辦公室人少，干擾也就要小一些了。

           政治部首長為了讓我經(jīng)受鍛練，提高寫作能力，有時候還讓我寫一些會議材料和首長講話稿。剛開始給首長寫講話稿時，真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記得有一次，政治部首長讓我給指揮部孔政委寫一篇講話稿。宣傳科康副科長給我交待了講話稿的內(nèi)容，并幫我擬好了寫作提綱。我便按圖索驥地按照寫作提綱去寫。當我把寫好的初稿送給孔政委審閱時，孔政委看完后很慈祥地笑著對我說：小虞啊，你這寫的哪是一個師政委的講話稿啊，基本上只能算一個連長的講話稿呀。我當時也是年少無知，不知道天高地厚，竟還戲謔地回答孔政委說：首長，我一個新兵能寫出連長的講話稿，也算是提了好多級呀。弄得孔政委哭笑不得。好在首長大人大量，沒有批評我，只是讓我拿回去重新修改。后來還是科里姚干事幫忙修改加工才得以過關(guān)。因為姚干事是重慶工程指揮部有名的筆桿子，他寫的文字材料和首長的講話稿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

           在宣傳科幫助工作期間，我不僅在辦事能力和寫作水平上得到了培養(yǎng)和提高。而且在生活上得到了政治部首長和宣傳科領(lǐng)導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工程指揮部是新組建的單位，住房較少?？蹈笨崎L就讓我同他住在一起，因為他的愛人在成都一個部隊的醫(yī)院當醫(yī)生，只有他一人在重慶，兩室一廳的房子，他就騰出一間讓我住。每到星期天，政治部幾個單身漢干部在一起做飯做菜，改善伙食，他們也不忘把我這個新兵帶上做做幫手，并且不讓我出伙食費。當時政治部還沒有配政治部主任，指揮部除有一名副政委分管政治部工作以外，就是郭副主任主持政治部的工作。郭副主任是一個老八路，中等身材，面容慈祥，身體微胖。他對政治部所有下屬從政治上到生活上都是愛護有加。當時，他的兒子和女兒都在西藏工作，身邊只有一個還在上初中的小女兒。他家住在我們樓下，有時他家做點好吃的，他都要讓他愛人送點上來給我們嘗嘗，讓我們享受到了家的味道。

         重慶確實是名符其實的四大火爐之一，到了夏天，酷熱難當。加上那時既沒有空調(diào)也少有電風扇。但那個年代民風淳樸，每到晩上，山城的家家戶戶都是夜不閉戶。大街小巷都擺滿了竹涼床或木涼床，男女老少都坐在涼床上聊天拉家常乘涼，很多人困了就在涼床上休息到天亮。郭副主任家也有一張竹涼床，夏夜就擺在陽臺上乘涼，有時候他就把我喊到他家去，一邊在陽臺上乘涼一邊聊天。郭副主任跟我講的最多的就是他在戰(zhàn)爭年代的戰(zhàn)斗故事。他知道我是安徽安慶人，當年百萬雄師橫渡長江時，他所在的部隊就是從安慶乘竹筏打過長江，解放江南的。因此說到安慶，我們的話題就更多了。宣傳科姚干事對我也是亦師亦友。在工作上他是我的良師，經(jīng)常教我怎樣寫材料和講話稿。在生活中他是我的益友，常常教我怎樣同政治部其它科室處理好關(guān)系。姚干事家有四個小孩，愛人從農(nóng)村隨軍后又沒有安排工作。生活并不富裕，尤其是糧票不夠用，糧食不夠吃成了他家的一道難題。當時我的供給關(guān)糸還在連隊，每月八元津貼費和四十斤糧票都是由連隊按時寄給我。工程部隊每人每月發(fā)的糧票標準較高。我每月在工程指揮部機關(guān)食堂買完飯票后，糧票都有節(jié)余。我就把節(jié)余下來的飯票送給姚干事，讓他補貼家用，但姚干事堅持只要家里能省下糧票，他就要把糧票還給我。（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