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可憐的東西》正式版海報

對電影里餐廳里的一幕印象很深，貝拉對自己在餐桌上被呵斥的行為感到迷惑，不合胃口的東西為什么不能直接吐出來，聽到無聊的話題為什么不能直接說出來，為什么要假裝迎合與贊美。這段讓我想到了《泰坦尼克號》里露絲看到餐廳里正襟危坐的小女孩后，堅定改變了自己的選擇。道德和教養(yǎng)將人類文明推向了看似更高級更不得了的階層，掩蓋其作為動物本質(zhì)的獸性和粗俗，但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嚴(yán)酷的禁錮和華麗的虛偽，后來的雞同鴨講也就顯得更加的難堪、戲謔和諷刺。

已經(jīng)很久沒看過這么別具一格的電影了，雖然回顧過往影史，早已有大師開創(chuàng)先河，但拍攝手法和構(gòu)思還是讓人眼前一亮。大量魚眼和窺視的鏡頭，搭配著魔性夢幻的配樂，極具童話色彩般的華服布景，不過另一方面，和《龍蝦》一樣，劇情在形式化的華麗托舉下難掩其單薄和偏平，但瑕不掩瑜，看完我并未覺得厭惡或反感，反而有點欣喜。電影和小說一樣，拍出來或?qū)懗鰜砗?，本身和作者的關(guān)聯(lián)已經(jīng)不大了，反倒和觀者自身產(chǎn)生密切的聯(lián)系，也就是見仁見智的問題。

這片注定是一部充滿爭議的電影，特別是其中充滿了大量的性行為。對于輿論風(fēng)向異常敏感的當(dāng)下，甚至比“禁區(qū)”還要容易被人詬病。試想如果將片中的女性換成男性作為故事的主導(dǎo)，觀眾的包容抑或批判意識會不會更強？當(dāng)年《色，戒》里的王佳芝惹來不少口誅筆伐，最后令很多人費解的行為被視為一種背叛和愚蠢，看似更加鞏固男權(quán)的地位，卻很少有人站在單純的女性角度為其辯護，這其實也是一種拋開身份更加忠于自我的選擇，將性視為女性作為滿足男性欲望附屬品的象征，本身就是一種狹隘的侮辱和偏見。

電影《可憐的東西》劇照

回顧劇情走向，全片以篇章的形式展開，很像小時候讀的童話繪本，可以看到不斷化被動為主動的貝拉，一種被“上帝”換腦后從孩童般的無知到自己成為“上帝”的過程。她開始被呵斥的自慰，被訓(xùn)斥的言語和行徑，在妓院接待各種被視為“歪瓜裂棗”的男性，這些在當(dāng)下文明的道德觀里被視為女性最不恥且低賤的范本，成了最容易被觀眾吐槽和非議的重點，這些戳中不少人“禁區(qū)”的反感情節(jié)，其實是對人類自視甚高的文明社會最直接的批判和抨擊。

相較于貝拉的不管不顧，不斷地和各色男性打交道，看似她是“可憐”的一方，但逐漸會發(fā)覺男性才是本片最卑微和荒謬的點，特別是花花公子和將軍，更像是被身份、名利、情欲和權(quán)力左右并支配的傀儡，他們私以為可以毫不費力地主宰和占有，實際上卻淪為了被牽絆和操控的一方，成了可憐而可笑的小丑，他們更像是被“文明”改造俘虜后的悲劇產(chǎn)物。反觀貝拉，選擇權(quán)始終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上，她的無知讓她不顧一切地冒險提升認(rèn)知，在以自身作為實驗主體中提出質(zhì)疑，做著離經(jīng)叛道的各種嘗試，一步步走向覺醒和對自我的認(rèn)識。

很早人類就被訓(xùn)誡，這不許那不能，當(dāng)然，一方面是要努力進化成為更好的人，免走彎路。但另一方面，減少試錯的機會，也會為盡量不出差錯的人生徒留一些無趣和遺憾，這或許被很多人視為不切實際并充滿理想主義的烏托邦，但回想當(dāng)年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階段，是否也有過不顧一切想要嘗試和追求的念頭，但最終受困于普世價值觀的束縛而選擇放棄。以至于看到最后貝拉勇敢地潑酒奪槍的片段，莫名有種振奮感，就像在宣示：我不為任何人而活，我也不受制于任何人，勇敢地出擊和反抗，看重并捍衛(wèi)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電影《可憐的東西》劇照

戲里戲外，無論是在很多人看來太過犧牲的石頭姐，還是在充滿爭議的道路上勇往直前的蘭斯莫斯，透過這部電影，本就是一次不顧世俗的眼光和想法所做出的大膽嘗試。文明社會進程中，人類總下意識并習(xí)慣性地把自己塑造成了不起的樣子，好比看電影其實也沒必要將其看得過于深刻和復(fù)雜，很多時候其實導(dǎo)演并沒有那層意思，但在看似牛逼的電影的評論區(qū)總能看到各種透過華麗的辭藻、獨到的見解、個人的立場和高深的理論進行解讀和分析的文章。想到了一句話：人類最大的驕傲和苦惱就是愛想太多。

或許是我這人比較膚淺，看完這部電影，我不由自主地抿嘴一笑。生活已經(jīng)夠操蛋了，既然很大程度上我們不能像貝拉一樣瀟灑、無畏和決絕，那就只能寄希望于在這周而復(fù)始的日子里能多點勇氣和嘗試，多多滿足和取悅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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