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過花季，不僅有花開的聲音，也有嬗變前的曲折——

      感謝姐夫

            文：江平

   我從小是在姥姥家長大的，所以當(dāng)我１０歲回到父母身邊時，我與他們一直不親。就連長我８歲的姐姐，我也沒有別人說的情同手足之感。每每看到父母與姐姐有說有笑的樣子，我內(nèi)心里就有一種酸澀感。或許是從小在姥姥家長大的緣故吧，我變得孤僻，不愛說話。那一年姐姐考上了北方交大，成了一名大學(xué)生。在送姐姐走的那天，我聽見父親不無憂慮地說：“淑蘭啊，你妹妹不像你，性格過于內(nèi)向，成績也不如你好，我怕將來她適應(yīng)不了這個社會。”姐姐說：“爸，你放心，將來妹妹有什么困難，我會幫她。我們畢竟是親姊妹嘛。”

   聽見父親與姐姐關(guān)切的話語，我很感動。但不知怎地一與他們接觸，我的心又封閉起來。心里話，不愿跟他們說。

   我上初三時，姐姐大學(xué)畢業(yè)，很快姐姐有了男朋友，在我初三畢業(yè)那年，姐姐結(jié)了婚。從此姐姐離開了我們。有了個幸福的家。但不知怎地，自從姐姐有了男朋友后，我就對姐姐的男友有一種親切感，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也愿把隱于心底的話告訴這個親切可愛的準(zhǔn)姐夫。

   爸媽幾次興奮地對姐姐說：“淑蘭呀，你妹終于有了笑容。”

   姐姐結(jié)婚以后，我常常往姐姐家跑，學(xué)習(xí)上有了不會的問題，也愿向姐夫請教。我生活因為有了姐夫也日漸開朗。姐夫也對我這個小妹充滿了憐愛。他聽了姐姐說小妹從小在姥姥家長大，對他們不親時，更是對我關(guān)懷備至，實際上姐姐不說，我也知道。這種關(guān)懷，也有姐姐的一份濃濃親情。

   不久，姐姐懷孕了，知道姐姐將為人母，我們整個家庭都很高興，這時我也頭一次投入地融進(jìn)這滾滾親情之中。但一場不可預(yù)知的不幸，也在這時蒞臨我家。姐姐由于產(chǎn)后中風(fēng)忽然間訇然倒下，而且更加不幸的是姐姐生下的孩子，由于臍帶纏脖，未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就死去了。那一天我們?nèi)叶伎蘖耍惴蚰且惶旆路鹨惨幌律n老了許多。姐姐不想拖累姐夫，幾次尋死上吊，都因家人及姐夫的及時發(fā)現(xiàn)化解了。面對姐姐痛不欲生的表情，姐夫抱住姐姐失聲大哭：“蘭，如果你真的想去，我們就一起去吧！”或許正是這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呼喚，讓姐姐猛醒，從此她不再尋死，而是以一種向上的精神生活，雖然姐姐癱瘓了，沒有了再工作的能力，但正如姐夫所說：“只要你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這時，我已經(jīng)進(jìn)入了高二，由于學(xué)習(xí)上的原因，我常常找姐夫輔導(dǎo)功課。每次去姐姐家，姐夫總是一身簡單的素裝，干凈而清爽，猛然間我發(fā)現(xiàn)自從姐姐得病以后，姐夫已經(jīng)很久沒換過衣服了，這身褪了色的素裝，仿佛還是姐夫洞房花燭夜那天買的，自從姐姐有病以后，姐夫?qū)W會了做家務(wù)，每天洗涮做飯收拾屋子，是他一天必不可少的科目。我看在眼里，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愫在升騰，漸漸地在這平淡無奇間，我感知姐夫的偉大，一種封閉太久的情感也在姐夫默默奉獻(xiàn)中升華。當(dāng)時，由于年少，我并沒覺自己的幼稚，只是到了今天慕然回首時，才感到姐夫的偉大。一切仿佛都是在不知不覺中發(fā)生的。起初，我只是用一種憐憫的目光注視著姐夫，看他里里外外的忙碌，看他周到細(xì)致的扶持姐姐。聽他極有耐心地輔導(dǎo)。我感到姐夫是多么偉大的人??！一種成熟男人特有的氣息擁住了我的心。處于青春期的我，時時被一種躁動的情感包圍著，久而久之，這種情感逐漸升華，牽引著我，我感到姐夫身上有一種不可抗拒的東西。靜夜思之，我怦然心動，我愛上了自己的姐夫？！頓時，我感到臉火辣辣的燙。

   為了姐姐的身體，姐夫只要一有時間，就愛把姐姐抱在輪椅上，陪著她到戶外呼吸下新鮮空氣，我每每看著姐夫抱著瘦弱的姐姐，小心翼翼地放在輪椅上，然后高興地推她到戶外時，我的內(nèi)心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是羨慕，是敬重，還有一絲隱隱的妒意。

   一天，姐夫給我講解一道難題，由于一時我轉(zhuǎn)不過彎，姐夫就不厭其煩地一遍遍講。那天正好頭一天姐姐得了病，折騰了姐夫半宿，看著姐夫熬紅了的雙眼，我就說：“姐夫，我回去想想。”姐夫雖然很疲憊，但還是說：“小妹，馬上要高考了，咱可不能把問題留給明天呀。”我含淚點頭，看看姐夫堅強(qiáng)剛毅的臉，我沒有理由不好好學(xué)。

   就這樣，我整天到姐夫家輔導(dǎo)功課，他兄長般的愛，像大山一樣，溫暖著我、呵護(hù)著我，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不但愛上了姐夫，而且被他所迷，已變得不可就藥。我進(jìn)入了一個難拔的怪圈。一天，我看見姐夫心情好，坐在平臺彈吉它，我輕輕地走了過去，看見他入神的彈唱，悠遠(yuǎn)的眼神，我情不自禁地在他身后抱住了他。姐夫一驚，一看是我，就說：“阿琴，你嚇了我一跳，以后可別再玩這種游戲了。”我羞澀地笑著，姐夫拍了拍我的頭：“小丫頭。”

   什么？！小丫頭？姐夫，我已長大成人，我已有了自己的感情，你怎能以一種仰視的角度，來看我情滿心海的愛，我終于決定向姐夫攤牌。

   “姐夫，我請你看電影。”

   這時文藝作品中戀愛的情景映入我的眼簾，我學(xué)著成人，發(fā)出了我少女時代第一個邀請。姐夫或許還沒察覺我的表情變化，問什么電影？

   “《鐵達(dá)尼號》。”

   姐夫笑了：“聽說這個電影不錯。姐夫已經(jīng)幾年沒看電影了。好，這一段你學(xué)習(xí)也挺累，咱倆看看去。”從姐夫平淡而溫和的臉上，一點看不出我別樣的眼神。

   影片很精彩，我的心思卻游移在影片之外，我猛然地抓住姐夫的手，心跳不已。姐夫起初沒在意，但看我越來越用力的手，突然感到了什么，轉(zhuǎn)過頭問我：“阿琴，你怎么了？”

   “我...姐夫...”我撲在姐夫的懷里。

   姐夫輕輕地扶起我的頭：“阿琴，你這是干什么？看哭的。”于是掏出手帕輕輕地拭去我滿臉淚痕，然后嘆了口氣：“唉，你這孩子。”

   我再也受不了姐夫這種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姐夫，我已經(jīng)長大了。你能不能以一種平等的姿態(tài)對待我，對待我的感情。”

   “可、可、可你就是個孩子呀。”

   聽到這一句，我的淚流了下來，仿佛跌入了失望的深谷，這時姐夫拽起我的手，悄然退場。那天我倆沒再說什么，姐夫理了理蓬亂的頭發(fā)，說：“阿琴，不管怎樣，你先考上大學(xué)再說。”

   我用力點頭，淚就在眼圈轉(zhuǎn)。

   回到家，父母問我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我說進(jìn)入最后沖刺階段，姐夫讓我把功課從頭到尾攏一遍。在潛意識里，我感到我不但學(xué)習(xí)要攏一遍，感情也要攏一遍，靜下心，好好學(xué)習(xí)。

   最后兩個月，由于離開姐夫，我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開始心如止水地學(xué)習(xí)，當(dāng)金榜題名那天，我哭了，我想除了自己這幾年付出的艱辛外，我最該感謝的是姐夫。如果沒有姐夫輔導(dǎo)，沒有姐夫冷靜地?fù)崞轿以陝拥男某?，我會劃到哪呢?/font>

   考上大學(xué)后，姐夫特意請我吃了一頓飯，在飯桌上，姐夫說：“姐夫過去是，現(xiàn)在是，將來也是你的姐夫。”我忘了當(dāng)時的語言氛圍，忘了當(dāng)時的酒菜滋味，惟一記住的是姐夫終于捅破那層窗戶紙，隔著飯桌，我感到姐夫冷竣中一絲殷殷的目光。

   在姐姐結(jié)婚１０周年時，我讀到了姐夫在報紙副刊上發(fā)表的一段描述他與姐姐相攜走人生的親情散文，從他濃重的筆墨中，我感到他們愛情的深厚?；蛟S只有到了隔年離岸，靜心冷思，我才感到那一年我是多么幼稚，好在姐夫適時的止火，沒讓我劃太遠(yuǎn)。從這一點上，我永遠(yuǎn)感謝姐夫。

   今天，是我結(jié)婚的日子，在大喜的日子，我把自己這段青柑欖般的初戀講給了丈夫聽，丈夫笑了：“我也曾愛過自己的嫂子。”于是雙手環(huán)住我說：“人的一生，都有初戀，或許我們的初戀有一點不群，但并不恥辱。我們都遇到了好人。”我哭了，丈夫也哭了，從他多情的眸盼間，我仿佛讀懂了人生。

   走過花季，不僅有花開的聲音，也有嬗變前的曲折。

     我感謝姐夫！?。?/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