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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麗影和朱學東 1993年10月30日中午，大興黃村富強飯莊） 我和谷麗影在1993年7月18日領取結婚證后，在1993年10月30日舉行了婚禮。舉行婚禮時間與領取結婚證時間相距3個半月這么久，當然是有原因的。在中國，下定決心結婚以后，領證其實是最簡單的事。我和谷麗影經(jīng)相親相識接觸交往7個月之后，雖然交往時間不太長，南北方生活習慣也有著很大差異，但通過接觸，我們覺得對待生活、家庭的態(tài)度很相似，也就是都很認真嚴肅，不浮夸，不虛偽。1993年學校最后一次分房的消息傳出，作為介紹人也是谷麗影親戚的我的同事杜明方夫婦，勸我們趕緊結婚，正好能趕上單位分房的末班車，結了婚才有分房資格。有了自己的房子，生活也就踏實安定了。我的其他同事也都這樣勸我。當時我還是個受傳統(tǒng)實用理性影響很深的人，自然知道分房的重要性，何況還是“最后一次”，趕不上這一趟車，以后不知會怎樣。我和谷麗影一開始相識就是因為相親，相親的目標絕對單一，就是結婚成家。我第一次跟谷麗影單獨接觸時也提到過結婚的目標和條件：尊重各自的社會關系，如果能做到，就交往，做不到，就權當不認識，不浪費時間。7個月的交往，也讓我們的關系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時候了。我們倆簡單討論后，也是一拍即合，下了結婚的決定。然后谷麗影陪著我見了她父母兄嫂，報告我們決定結婚。谷麗影的家人都很高興，祝福了我們，并提到置辦什么有什么需要隨時開口。岳父大人知道我家經(jīng)濟條件一般，一方面直言不要彩禮，另一方面也表達愧意，提到谷麗影自小被家里寵著，等到她結婚時卻因自己家里剛買房子不久，茶葉店又新搬遷租門面，各種開銷大，拿不出更多的陪嫁，只能暫時意思意思，以后多補上。岳父大人大概拿了2萬塊錢給谷麗影做陪嫁，對于我來說，這是一筆巨款。當時我全部存款只有大概4000元。婚禮前父親給我寄了5000元，這也是當時我家能夠給我支持的現(xiàn)金了。與此同時，我也寫信給父母祖父母報告了，家里也很高興，父親代表全家給我回信表達了祝福。 決定結婚后，從各自的單位開具了相關證明，到黃村鎮(zhèn)婦幼保健醫(yī)院做了婚檢，這是當時的規(guī)定。我們倆穿著很隨意地在黃村鎮(zhèn)人民政府附近拍了張黑白合影，作為結婚證上的照片。婚檢結果出來后，谷麗影拿著結婚照，和雙方單位的證明文件，利用工作之便，自己跟單位要了兩張結婚證書，貼上結婚照，蓋上了大印。我們倆的結婚證書，其實是太座自己蓋的印章，當然，印章是真實的，結婚證書也是合法的。那是1993年7月16日。晚上谷麗影回來，給了我一張結婚證。那天我們是怎么慶祝的，我們都已經(jīng)想不起來，大概率是在黃村某一個路邊小館子，我和谷麗影交往熟悉后，也常去路邊小館子，一盤餃子，一盤魚香肉絲，或者京醬肉絲之類，那個時候，凡是我喜歡去的小館子，生意都還不錯，也算是早早體現(xiàn)了路邊美食達人的潛力。結婚證雖然在手，婚姻合法了，但是，家庭生活還要很多條件。首先是婚房。那個時候，我住學校的集體宿舍，兩人一間；太座有時在單位宿舍，有時回家，有時在她姨家住。當時，即使登記結婚了，但沒請客辦喜酒，沒有昭告親朋，也不好大張旗鼓，何況，物質條件不允許，尤其是住房條件不許。我們倆日常見面吃飯后，還是各回各家，她回她家，我回宿舍。而分房事宜，要到新學期。幸好中間有個暑假緩沖，我也要回家探親報告相關情況，那個暑假，我還被安排去山東招生了。從山東招生回京后，岳父母開始找我討論相關婚禮事宜，婚房、婚禮、喜宴等。岳母大人首先提醒，得準備婚房，不能直接接去學校宿舍吧？岳母大人話在理。當時好像還沒流行在賓館訂婚房，其實我既沒這個費用，更沒這個意識。岳父母提醒后，大舅哥支招，幫我在學校附近的西黃村租了一間20米左右分內(nèi)外間的平房，簡單刷白后，權作我們的婚房，解決了岳母大人的糾結（詳見《租房記》朱學東：租房記｜老夫老妻）。其實我相信岳母大人雖然首肯了，但內(nèi)心肯定還是有疙瘩，自己平常最寵愛的閨女，結婚時連像樣的婚房都沒有，這么寒酸，甚至不如當年自己結婚時，能不能難受么。當然，租了房，也就買了家具，床、沙發(fā)、電視、飯桌、凳子都是必不可少的，都是谷麗影選擇，當然也合乎我的審美，簡潔大方，性價比高，比如雙人床加席夢思床墊700元，黑色皮沙發(fā)900元，都在黃村的家具店買的。當時結婚已經(jīng)流行穿西裝，但我從來沒有穿過西裝，也沒閑錢買西裝。當時岳父大人在黃村鎮(zhèn)的茶葉店對面，是一家江陰人開的裁縫店。岳父大人則因為在店里時間長，跟對面裁縫抬頭不見低頭見，熟了，聽說對面是江蘇人，跟裁縫說自家姑爺也是江蘇人，常州武進人，裁縫一聽，也算近鄰，江陰就在武進邊上，過去和武進同屬常州，算老鄉(xiāng)。我江南老家，自改革開放允許人口自由流動之后，1980年代到1990年代早期，民間來北京的討生活的，有幾類人，裁縫、木匠和種樹種草的，早期尤以裁縫最有名。有時我和谷麗影去茶葉店坐坐，也會跟對面裁縫店的人打招呼，也就算面熟了，何況還算老鄉(xiāng)呢。遠親不如近鄰。我和谷麗影討論決定為我做身西裝。咨詢過江陰裁縫師傅后，谷麗影帶我去今天的天橋商場附近，當年還都是攤位，許多賣布料的攤位，討價還價之后，買了幾米布料，草綠色，然后請岳父茶葉店對面的江陰師傅為我量身定做了，布料加手工費，大概在120元左右。衣服自然做得合身。但是，我這鄉(xiāng)下人，即使洗腳進城了，還是土包子，穿西裝總覺得有點沐猴而冠的況味。很不習慣。 （結婚照．如此緊張僵硬的我） 我們辦喜事時已經(jīng)流行婚紗照了。谷麗影的朋友推薦我們?nèi)ネ醺患遗幕榧喺盏恼障囵^，叫東急照相館，在他們的攝影棚，拍了我們夫婦倆的一套結婚照，一張谷麗影穿著婚紗的單人照，一張她穿著婚紗我穿著黑色西服的雙人照，婚紗和西服都是照相館提供的。照片上可以看出，谷麗影比較自然大方，還流露著略微羞澀的幸福微笑，而合影中的我，卻顯得僵硬緊張不自然。也是，拍婚紗照過程特別繁瑣，尤其化妝擺姿勢，像我這樣的人被人來回擺弄，難免會緊張煩躁，加上我本身坯子不好，當時還像瘦猴似的，面對鏡頭還怯陣，不上鏡，所以拍出來的照片，非常嚴肅。這組照片大概花了三百多塊錢，雖然沒法子跟今天的年輕人拍照上的花費相提并論，其實我內(nèi)心還是很糾結，花這么多錢拍這個東西，到底值不值？但這是結婚的標配，我不能公開流露出其他想法來。我一直很奇怪，1993年起，我就記得拍結婚照的這家照相館叫東急便影，但如今我寫這篇文章時，查歷史，百度只顯示叫東急。我的記憶中怎么會出現(xiàn)東急便影這個特別日本化的名字，我不知道，以至于讓我懷疑是不是又犯了類似把《五燈會元》錯記成“五元燈會”這般荒唐的錯覺。若干年以后，在《時尚》雜志社工作的太座，單位送了她一張拍個人寫真的優(yōu)惠券，雖然還是在攝影棚拍攝，谷麗影依然美麗落落大方，但照片還是可以看出攝影技術的變化。一切準備妥當后，就等著黃道吉日辦喜事了。1993年10月的一天，在岳父家吃晚飯，匯報了婚禮的準備情況。岳父大人突然間問了句：朱學東，你準備怎么接谷麗影過去?。?/span>我一楞，還沒反應過來，岳父大人又跟著悠悠來了一句：你總不至于用自行車把谷麗影馱回去吧？用自行車接谷麗影，還真是我當時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但岳父大人一點破，我也確實感覺不合適。但我當年也沒能力找到車接谷麗影啊。岳父大人倒也沒批評我，而是全家一起幫我謀劃，最后決定，我去租輛中巴，當婚車。第二天下午，我騎車帶著谷麗影，找到黃村長途車站，那里也是載客中巴車的聚集地。當時從黃村到公主墳往返，除了901公交車，還有不少載客的中巴車。我們倆看中了一輛看上去還比較新比較干凈的中巴，過去和車主聊，車主長得粗壯，但人還蠻好，尤其一聊，谷麗影竟然還認識，于是爽快地談好條件，從早上到下午喜宴結束，包車200元，車主負責清洗打掃干凈車，約定31日早上接上我和我的朋友，到濱河西里去接谷麗影。在我老家農(nóng)村，傳統(tǒng)的接親隊伍是非常龐大的，新郎的兄弟要保駕護航，還有一大隊挑陪嫁的人。今天的迎親隊伍則是講究豪華車隊。雖然當年我們村上同宗的有好幾家在北京，我自己也有私人關系極好的同學在北京，但是，我當時腦子懵懵的，從來沒有想過要請他們作為男方親友代表，當然，我當時也沒能力把父母兄弟從江蘇請到北京參加我的婚禮?；蛟S是被突如其來的人生巨變的新奇感（應該還談不上是幸福感）震驚著，或許本來就如谷麗影后來批評我的缺乏生活能力不懂人情世故有關，我就像棋子一般，撥一撥，動一動，告訴我該怎么做就怎么做。也是，按老家說法，新官人嘛，都是要學著做的。當時我選擇的接親隊伍，都是我印刷學院關系緊密的同事，都比我年長。劉擁軍，社科部教師，也是我和谷麗影的大媒；張可獻，學校圖書館副館長，我老大哥，我單身時常到他家蹭飯；馬濤，基礎課部物理實驗室老師，后來到影像教研室，我老大哥，我們常在一起廝混；龔武，基礎課部數(shù)學老師，我前舍友。分工安排是，馬濤負責從學校借出攝像機，擔綱攝像工作；可獻擔任攝影師，龔武負責放鞭炮，大概如此。10月29日，我們舉行婚禮的頭一天，我惹翻了谷麗影，把她氣得夠嗆，臉色特別不好，對我的態(tài)度也不用說。無他，婚禮前的頭天下午，她去做頭發(fā)，一頭卷發(fā)，做完后她挺開心，但我覺得發(fā)型顯得過于成熟，我跟她開了句玩笑：怎么弄得像妖怪似的。谷麗影聽后勃然大怒，直接跟我翻臉了。我跟她說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沒必要上綱上線，谷麗影堅決不接受我的玩笑說，一直怒氣沖沖。我看勢頭不對，趕緊小心翼翼地賠了半天不是，好話說盡。也許看我態(tài)度誠懇，谷麗影的情緒才緩和了下來。但當晚我和她道別時，她對我的態(tài)度都不像平時，不冷不熱的。后來每次回憶往事，甚至到了今年珍珠婚，太座還是很生氣，說第二天辦喜事，哪有我這樣不分場合開玩笑的，當時把她氣得夠嗆，都想翻臉不結婚了。不過太座也是個理性的人，最終沒有徹底跟我翻臉。但即使到了珍珠婚，我仍然不明白，這樣一句玩笑話，差點葬送一樁也還算美滿的婚姻。我至今仍持我的玩笑說，認為太座的幽默感不夠，包括后來我跟她開的不少玩笑，都能惹惱她，也讓我頭疼，不知所以。比如我現(xiàn)在常說的吃軟飯打秋風，她也是過了好久才接受，她至今也仍然不能接受我日常自嘲的騙點酒喝騙點稿費的說法。對于新婚前夕的沖突，太座仍然堅持她認為我太過分，那不是玩笑問題，是原則問題。每次太座都指責我的玩笑沒有底線時，我總是高舉免戰(zhàn)牌，不再討論。不再討論并不意味著我們形成共識，而是我采取了回避的策略。我后來反省我和太座發(fā)生沖突時恪守的“太座永遠是對的”的戰(zhàn)略方針，其最初形成，應該源于我們舉行婚禮前那晚上我因一句玩笑而差點釀成大事的緊急避險的危機處理方法。不過，我這個危機處理大師，也常常在日常生活中制造危機。第二天一早，我去接親時，谷麗影的態(tài)度很正常，就像昨晚我們倆的沖突沒發(fā)生過一樣，洋溢著幸福。也是，畢竟，老話說得好，夫妻哪有隔夜仇。多哄哄，互相冷靜一下，各退一步，萬事皆好商量。谷麗影家是老北京，在北京舉辦的婚禮，最簡單也還是要遵循習慣。比如，女兒出嫁時，一早娘家就要準備點心，女兒吃了好出嫁，接親的隊伍抵達時，也要吃點心。這跟我老家舊時結婚的習慣相似——新娘家要招待新娘伴娘、新郎及新郎帶來的接親隊伍吃點心，老家是吃面，也即北方說的面條。北方吃什么，我和谷麗影已經(jīng)記不起了，但應該和我老家舊俗不同。當時我們的接親送親隊伍，大部分坐了我租用的那輛不算舊的中巴，其余的，坐了一輛北京212，是谷麗影四姨父的車，總共用了兩輛車。谷麗影家是老北京，尤其是岳母兄弟妹妹多，近親遠戚非常多。岳父母體恤我，我們辦婚禮的時候，只請了谷麗影在黃村的兩個姨家，以及谷麗影的姥姥姥爺和大舅一家。身為當時北京名酒樓曲園酒樓廚師的大舅哥，出面幫我們在大興黃村當時最有名的飯店富強飯店訂了三桌，這些親戚加上我的幾位兼差攝影攝像放鞭炮同時又代表南方親友團的同事，正好坐了三桌。雖然人少簡單，辦事的流程也是標配。那天的谷麗影，頭上帶著紅花（買的假花），上身穿著一件紅色的開襟羊毛衫，下身穿著一條呢子裙子，腳蹬低幫皮鞋，漂亮開心，而穿著西裝的我，則略顯羞澀，我們倆一起站在富強飯莊門口，迎接客人。馬濤扛著攝像機，可獻舉著相機……后來可獻才發(fā)現(xiàn)，相機里的膠卷，沒有過卷，結果前面大部分的儀式流程，都沒有留下相片，倒是馬濤的攝像機，給我們留下了婚禮的記錄。婚禮那天的酒菜，我們已經(jīng)毫無印象，反正都是大舅哥安排的，他既是親人又是廚師，不僅懂行還知道為我們考慮，實惠且經(jīng)濟，應該是不錯的。三桌客人，我都已熟悉，所以，很熱鬧。喜宴結束后，我和谷麗影站在富強飯莊前送完客人，租用的中巴，又把我和谷麗影以及一些近親送到了西黃村我們的婚房，馬濤他們跟著繼續(xù)拍了會。在給我們道過喜后，親朋告辭，我們倆也終于名正言順在一起了。領證只是名正，法律認可；婚禮喜宴之后，算是昭告親朋，則為言順。晚上，經(jīng)過短暫休息的谷麗影和我，又到岳父母家吃晚飯了。結婚之后，在學校的房子沒有分下來之前，我們主要就是到岳父母那兒蹭飯吃，吃完回學校宿舍睡覺，偶爾，也會睡岳父家。婚禮之后的一個禮拜天，我和谷麗影邀請了我的同學陳秋良江巖夫婦（秋良是我高中同班同學，他也是最初當著谷麗影的面用常州方言跟我對話問我決定的人），我的高中兼大學師弟劉東金等，在富強西里附近的一個餐廳吃了一頓飯，他們是我當時最親近的朋友，算是喜宴的延續(xù)，也算是昭告親朋；后來又請了印刷學院部分熟悉的男同事一桌，一樣的性質。因為婚禮沒邀請?zhí)嘤H朋，婚禮之后，岳母帶著我和谷麗影，買了禮物，由大舅哥開車，花了好幾天時間，把女方的親戚朋友全部拜訪了一遍。這其實也是一種社會關系的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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