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著雍敦牂(戊午),盡旃蒙赤奮若(乙丑),凡八年。
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開元六年(戊午,公元七一八年)
春,正月,辛丑,突厥毗伽可汗來請和;許之。
廣州吏民為宋璟立遺愛碑。璟上言:「臣在州無他異跡,今以臣光寵,成彼諂諛;欲革此風(fēng),望自臣始,請敕下禁止?!股蠌闹?。於是他州皆不敢立。
辛酉,敕禁惡錢,重二銖四分以上乃得行。斂人間惡錢鎔之,更鑄如式錢。於是京城紛然,賣買殆絕。宋璟、蘇頲請出太府錢二萬緡置南北方,以平價買百姓不售之物可充官用者,及聽兩京百官豫假俸錢,庶使良錢流布人間;從之。
二月,戊子,移蔚州橫野軍於山北,屯兵三萬,為九姓之援;以拔曳固都督頡質(zhì)略、同羅都督毗伽末啜、霫都督比言、回紇都督夷健頡利發(fā)、僕固都督曳勒歌等各出騎兵為前、後、左、右軍討擊大使,皆受天兵軍節(jié)度。有所討捕,量宜追集;無事各歸部落營生,仍常加存撫。
三月,乙巳,徵嵩山處士盧鴻入見,拜諫議大夫;鴻固辭。
天兵軍使張嘉貞入朝,有告其在軍奢僭及贓賄者,按驗(yàn)無狀;上欲反坐告者,嘉貞奏曰:「今若罪之,恐塞言路,使天下之事無由上達(dá),願特赦之?!蛊淙怂斓脺p死。上由是以嘉貞為忠,有大用之意。
有薦山人范知璿文學(xué)者,并獻(xiàn)其所為文,宋璟判之曰:「觀其良宰論,頗涉佞諛。山人當(dāng)極言讜議,豈宜偷合茍容!文章若高,自宜從選舉求試,不可別奏?!?br> 夏,四月,戊子,河南參軍鄭銑、朱陽丞郭仙舟投匭獻(xiàn)詩,敕曰:「觀其文理,乃崇道法;至於時用,不切事情。宜各從所好。」並罷官,度為道士。
五月,辛亥,以突騎施都督蘇祿為左羽林大將軍、順國公,充金方道經(jīng)略大使。
契丹王李失活卒,癸巳,以其弟娑固代之。
秋,八月,頒鄉(xiāng)飲酒禮於州縣,令每歲十二月行之。
唐初,州縣官俸,皆令富戶掌錢,出息以給之;息至倍稱,多破產(chǎn)者。祕書少監(jiān)崔沔上言,請計州縣官所得俸,於百姓常賦之外,微有所加以給之。從之。
冬,十一月,辛卯,車駕至西京。
戊辰,吐蕃奉表請和,乞舅甥親署誓文,又令彼此宰相皆著名於其上。
宋璟奏:「括州員外司馬李邕、儀州司馬鄭勉,並有才略文詞,但性多異端,好是非改變;若全引進(jìn),則咎悔必至,若長棄捐,則才用可惜,請除渝、硤二州剌史。」又奏:「大理卿元行沖素稱才行,初用之時,實(shí)允僉議;當(dāng)事之後,頗非稱積,請復(fù)以為左散騎常侍,以李朝隱代之。陸象先閑於政體,寬不容非,請以為河南尹?!箯闹?br> 玄宗開元七年(己未,公元七一九年)
春,二月,俱密王那羅延、康王烏勒伽、安王篤薩波提皆上表言為大食所侵掠,乞兵救援。
敕太府及府縣出粟十萬石糶之,以斂人間惡錢,送少府銷毀。
三月,乙卯,以左武衞大將軍、檢校內(nèi)外閑廐使、苑內(nèi)營田使王毛仲行太僕卿。毛仲嚴(yán)察有幹力,萬騎功臣、閑廐官吏皆憚之,苑內(nèi)所收常豐溢。上以為能,故有寵。雖有外第,常居閑廐側(cè)內(nèi)宅,上或時不見,則悄然若有所失;宦官楊思勗、高力士皆畏避之。
渤海王大祚榮卒;丙辰,命其子武藝襲位。
夏,四月,壬午,開府儀同三司祁公王仁皎薨。其子駙馬都尉守一請用竇孝諶例,築墳高五丈二尺;上許之。宋璟、蘇頲固爭,以為:「準(zhǔn)令,一品墳高一丈九尺,其陪陵者高出三丈而已。竇太尉墳,議者頗譏其高大,當(dāng)時無人極言其失,豈可今日復(fù)踵而為之!昔太宗嫁女,資送過於長公主,魏徵進(jìn)諫,太宗旣用其言,文德皇后亦賞之,豈若韋庶人崇其父墳,號曰酆陵,以自速其禍乎!夫以后父之尊,欲高大其墳,何足為難!而臣等再三進(jìn)言者,蓋欲成中宮之美耳。況今日所為,當(dāng)傳無窮,永以為法,可不慎乎!」上悅曰:「朕每欲正身率下,況於妻子,何敢私之!然此乃人所難言,卿能固守典禮,以成朕美,垂法將來,誠所望也?!官n璟、頲帛四百匹。
五月,乙丑朔,日有食之。上素服以俟變,徹樂減膳,命中書、門下察繫囚,賑飢乏,勸農(nóng)功。辛卯,宋璟等奏曰:「陛下勤恤人隱,此誠蒼生之福。然臣聞日食脩德,月食脩刑;親君子,遠(yuǎn)小人,絕女謁,除讒慝,所謂脩德也。君子恥言浮於行,茍推至誠以行之,不必數(shù)下制書也。」
六月,戊辰,吐蕃復(fù)遣使請上親署誓文;上不許,曰:「昔歲誓約已定,茍信不由衷,亟誓何益!」
秋,閏七月,右補(bǔ)闕盧履冰上言:「禮,父在為母服周年,則天皇后改服齊衰三年,請復(fù)其舊?!股舷缕渥h。左散騎常侍褚無量以履冰議為是;諸人爭論,連年不決。八月,辛卯,敕自今五服並依喪服傳文,然士大夫議論猶不息,行之各從其意。無量歎曰:「聖人豈不知母恩之厚乎?厭降之禮,所以明尊卑、異戎狄也。俗情膚淺,不知聖人之心,一紊其制,誰能正之!」
九月,甲寅,徙宋王憲為寧王。上嘗從複道中見衞士食畢,棄餘食於竇中,怒,欲杖殺之;左右莫敢言。憲從容諫曰:「陛下從複道中窺人過失而殺之,臣恐人人不自安。且陛下惡棄食於地者,為食可以養(yǎng)人也;今以餘食殺人,無乃失其本乎!」上大悟,蹶然起曰:「微兄,幾至濫刑?!瑰後屝o士。是日,上宴飲極歡,自解紅玉帶,并所乘馬以賜憲。
冬,十月,辛卯,上幸驪山溫湯;癸卯,還宮。
壬子,冊拜突騎施蘇祿為忠順可汗。
十一月,壬申,上以岐山令王仁琛,藩邸故吏,墨敕令與五品官。宋璟奏:「故舊恩私,則有大例,除官資歷,非無公道。仁琛曏緣舊恩,已獲優(yōu)改,今若再蒙超獎,遂於諸人不類;又是后族,須杜輿言。乞下吏部檢勘,茍無負(fù)犯,於格應(yīng)留,請依資稍優(yōu)注擬?!箯闹?br> 選人宋元超於吏部自言侍中璟之叔父,冀得優(yōu)假。璟聞之,牒吏部云:「元超,璟之三從叔,常在洛城,不多參見。旣不敢緣尊輒隱,又不願以私害公。向者無言,自依大例,旣有聲聽,事須矯枉;請放?!?br> 寧王憲奏選人薛嗣先請授微官,事下中書、門下。璟奏:「嗣先兩選齋郎,雖非灼然應(yīng)留,以懿親之故,固應(yīng)微假官資。在景龍中,常有墨敕處分,謂之斜封。自大明臨御,茲事杜絕,行一賞,命一官,必是緣功與才,皆歷中書、門下。至公之道,唯聖能行。嗣先幸預(yù)姻戚,不為屈法,許臣等商量,望付吏部知,不出正敕?!箯闹?。
先是,朝集使往往齎貨入京師,及春將還,多遷官;宋璟奏一切勒還以革其弊。
是歲,置劍南節(jié)度使,領(lǐng)益、彭等二十五州。
玄宗開元八年(庚申,公元七二O年)
春,正月,丙辰,左散騎常侍褚無量卒。辛酉,命右散騎常侍元行沖整比羣書。
侍中宋璟疾負(fù)罪而妄訴不已者,悉付御史臺治之。謂中丞李謹(jǐn)度曰:「服不更訴者出之,尚訴未已者且繫?!褂墒侨硕嘣拐?。會天旱有魃,優(yōu)人作魃狀戲於上前,問魃:「何為出?」對曰:「奉相公處分?!褂謫枺骸负喂??」魃曰:「負(fù)冤者三百餘人,相公悉以繫獄抑之,故魃不得不出?!股闲囊詾槿?。
時璟與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蘇頲建議嚴(yán)禁惡錢,江、淮間惡錢尤甚,璟以監(jiān)察御史蕭隱之充使括惡錢。隱之嚴(yán)急煩擾,怨嗟盈路,上於是貶隱之官。辛巳,罷璟為開府儀同三司,頲為禮部尚書。以京兆尹源乾曜為黃門侍郎,幷州長史張嘉貞為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於是弛錢禁,惡錢復(fù)行矣。
二月,戊戌,皇子敏卒,追立為懷王,諡曰哀。
壬子,敕以役莫重於軍府,一為衞士,六十乃免,宜促其歲限,使百姓更迭為之。
夏,四月,丙午,遣使賜烏長王、骨咄王、俱位王冊命。三國皆在大食之西,大食欲誘之叛唐,三國不從,故褒之。
五月,辛酉,復(fù)置十道按察使。
丁卯,以源乾曜為侍中,張嘉貞為中書令。
乾曜上言:「形要之家多任京官,使俊乂之士沈廢於外。臣三子皆在京,請出其二人?!股蠌闹?。因下制稱乾曜之公,命文武官效之,於是出者百餘人。
張嘉貞吏事強(qiáng)敏,而剛躁自用。中書舍人苗延嗣、呂太一、考功員外郎員嘉靜、殿中侍御史崔訓(xùn)皆嘉貞所引進(jìn),常與之議政事。四人頗招權(quán),時人語曰:「令公四俊,苗、呂、崔、員?!?br> 六月,瀍、穀漲溢,漂溺幾二千人。
突厥降戶僕固都督勺磨及〈足夾〉跌部落散居受降城側(cè),朔方大使王晙言其陰引突厥,謀陷軍城,密奏請誅之。誘勺磨等宴於受降城,伏兵悉殺之,河曲降戶殆盡。拔曳固、同羅諸部在大同、橫野軍之側(cè)者,聞之皆忷懼。秋,幷州長史、天兵節(jié)度大使張說引二十騎,持節(jié)卽其部落慰撫之,因宿其帳下。副使李憲以虜情難信,馳書止之。說復(fù)書曰:「吾肉非黃羊,必不畏食;血非野馬,必不畏刺。士見危致命,此吾效死之秋也?!拱我饭?、同羅由是遂安。
冬,十月,辛巳,上行幸長春宮;壬午,畋于下邽。
上禁約諸王,不使與羣臣交結(jié)。光祿少卿駙馬都尉裴虛己與岐王範(fàn)遊宴,仍私挾讖緯;戊子,流虛己於新州,離其公主。萬年尉劉庭琦、太祝張諤數(shù)與範(fàn)飲酒賦詩,貶庭琦雅州司戶,諤山茌丞。然待範(fàn)如故,謂左右曰:「吾兄弟自無間,但趨競之徒強(qiáng)相託附耳。吾終不以此責(zé)兄弟也。」上嘗不豫,薛王業(yè)妃弟內(nèi)直郎韋賓與殿中監(jiān)皇甫恂私議休咎;事覺,賓杖死,恂貶錦州刺史。業(yè)與妃惶懼待罪,上降階執(zhí)業(yè)手曰:「吾若有心猜兄弟者,天地實(shí)殛之?!箙u與之宴飲,仍慰諭妃,令復(fù)位。
十一月,乙卯,上還京師。
辛未,突厥寇甘、涼等州,敗河西節(jié)度使楊敬述,掠契苾部落而去。
先是,朔方大總管王晙奏請西發(fā)拔悉密,東方奚、契丹,期以今秋掩毗伽牙帳於稽落水上;毗伽聞之,大懼。暾欲谷曰:「不足畏也。拔悉密在北庭,與奚、契丹相去絕遠(yuǎn),勢不相及;朔方兵計亦不能來此。必若能來,俟其垂至,徙牙帳北行三日,唐兵食盡自去矣。且拔悉密輕而好利,得王晙之約,必喜而先至。晙與張嘉貞不相悅,奏請多不相應(yīng),必不敢出兵。晙兵不出,拔悉密獨(dú)至,擊而取之,勢甚易耳?!?br> 旣而拔悉密果發(fā)兵逼突厥牙帳,而朔方及奚、契丹兵不至,拔悉密懼,引退。毗伽欲擊之,暾欲谷曰:「此屬去家千里,將死戰(zhàn),未可擊也。不如以兵躡之?!谷ケ蓖ザ倮铮沼确直g道先圍北庭,因縱兵擊拔悉密,大破之。拔悉密衆(zhòng)潰走,趨北庭,不得入,盡為突厥所虜。
暾欲谷引兵還,出赤亭,掠涼州羊馬,楊敬述遣裨將盧公利、判官元澄將兵邀擊之。暾欲谷謂其衆(zhòng)曰:「吾乘勝而來,敬述出兵,破之必矣?!构戎羷h丹,與暾欲谷遇,唐兵大敗,公利,澄脫身走。毗伽由是大振,盡有默啜之衆(zhòng)。
契丹牙官可突干驍勇得衆(zhòng)心,李娑固猜畏,欲去之。是歲,可突干舉兵擊娑固,娑固敗奔營州。營州都督許欽澹遣安東都護(hù)薛泰帥驍勇五百與奚王李大酺奉娑固以討之,戰(zhàn)敗,娑固、李大酺皆為可突干所殺,生擒薛泰,營州震恐。許欽澹移軍入渝關(guān),可突干立娑固從父弟鬱干為主,遣使請罪。上赦可突干之罪,以鬱干為松漠都督,以李大酺之弟魯蘇為饒樂都督。
玄宗開元九年(辛酉,公元七二一年)
春,正月,制削楊敬述官爵,以白衣檢校涼州都督,仍充諸使。
丙辰,改蒲州為河中府,置中都官僚,一準(zhǔn)京兆、河南。
丙寅,上幸驪山溫湯;乙亥,還宮。
監(jiān)察御史宇文融上言:「天下戶口逃移,巧偽甚衆(zhòng),請加檢括。」融,〈弓弓夂〉之玄孫也,源乾曜素愛其才,贊成之。二月,乙酉,敕有司議招集流移、按詰巧偽之法以聞。
丙戌,突厥毗伽復(fù)使來求和。上賜書,諭以「曩昔國家與突厥和親,華、夷安逸,甲兵休息;國家買突厥羊馬,突厥受國家繒帛,彼此豐給。自數(shù)十年來,不復(fù)如舊,正由默啜無信,口和心叛,數(shù)出盜兵,寇抄邊鄙,人怨神怒,隕身喪元,吉兇之驗(yàn),皆可汗所見。今復(fù)蹈前跡,掩襲甘、涼,隨遣使人,更來求好。國家如天之覆,如海之容,但取來情,不追往咎??珊构姓\心,則共保遐福;不然,無煩使者徒爾往來。若其侵邊,亦有以待??珊蛊鋵張D之!」
丁亥,制:「州縣逃亡戶口聽百日自首,或於所在附籍,或牒歸故鄉(xiāng),各從所欲。過期不首,卽加檢括,謫徙邊州;公私敢容庇者抵罪?!挂杂钗娜诔涫?,括逃移戶口及籍外田,所獲巧偽甚衆(zhòng)。遷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融奏置勸農(nóng)判官十人,並攝御史,分行天下。其新附客戶,免六年賦調(diào)。使者競為刻急,州縣承風(fēng)勞擾,百姓苦之。陽翟尉皇甫憬上疏言其狀;上方任融,貶憬盈川尉。州縣希旨,務(wù)於獲多,虛張其數(shù),或以實(shí)戶為客,凡得戶八十餘萬,田亦稱是。
蘭池州胡康待賓誘諸降戶同反,夏,四月,攻陷六胡州,有衆(zhòng)七萬,進(jìn)逼夏州。命朔方總管王晙、隴右節(jié)度使郭知運(yùn)共討之。
戊戌,敕:「京官五品以上,外官剌史、四府上佐,各舉縣令一人,視其政善惡,為舉者賞罰。」
以太僕卿王毛仲為朔方道防禦討擊大使,使與王晙及天兵軍節(jié)度大使張說相知討康待賓。
六月,己卯,罷中都,復(fù)為蒲州。
蒲州刺史陸象先政尚寬簡,吏民有罪,多曉諭遣之。州錄事言於象先曰:「明公不施箠撻,何以示威!」象先曰:「人情不遠(yuǎn),此屬豈不解吾言邪?必欲箠撻以示威,當(dāng)從汝始!」錄事慚而退。象先嘗謂人曰:「天下本無事,但庸人擾之耳。茍清其源,何憂不治!」
秋,七月,己酉,王晙大破康待賓,生擒之,殺叛胡萬五千人。辛酉,集四夷酋長,腰斬康待賓於西市。
先是,叛胡潛與黨項(xiàng)通謀,攻銀城、連谷,據(jù)其倉庾,張說將步騎萬人出合河關(guān)掩擊,大破之。追至駱駝堰,黨項(xiàng)乃更與胡戰(zhàn),胡衆(zhòng)潰,西走入鐵建山。說安集黨項(xiàng),使復(fù)其居業(yè)。討擊使阿史那獻(xiàn)以黨項(xiàng)翻覆,請并誅之,說曰:「王者之師,當(dāng)伐叛柔服,豈可殺已降邪!」因奏置麟州,以鎮(zhèn)撫黨項(xiàng)餘衆(zhòng)。
九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康待賓之反也,詔郭知運(yùn)與王晙相知討之;晙上言,朔方兵自有餘力,請敕知運(yùn)還本軍。未報,知運(yùn)已至,由是與晙不協(xié)。晙所招降者,知運(yùn)復(fù)縱兵擊之;虜以晙為賣己,由是復(fù)叛。上以晙不能遂定羣胡,丙午,貶晙為梓州刺史。
丁未,梁文獻(xiàn)公姚崇薨,遺令:「佛以清淨(jìng)慈悲為本,而愚者寫經(jīng)造像,冀以求福。昔周、齊分據(jù)天下,周則毀經(jīng)像而脩甲兵,齊則崇塔廟而弛刑政,一朝合戰(zhàn),齊滅周興。近者諸武、諸韋,造寺度人,不可勝紀(jì),無救族誅。汝曹勿效兒女子終身不寤,追薦冥福。道士見僧獲利,效其所為,尤不可延之於家。當(dāng)永為後法!」
癸亥,以張說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
冬,十月,河西、隴右節(jié)度大使郭知運(yùn)卒。知運(yùn)與同縣右衞副率王君,皆以驍勇善騎射著名西陲,為虜所憚,時人謂之王、郭。遂自知運(yùn)麾下代為河西、隴右節(jié)度使,判涼州都督。
十一月,丙辰,國子祭酒元行沖上羣書四錄,凡書四萬八千一百六十九卷。
庚午,赦天下。
十二月,乙酉,上幸驪山溫湯;壬辰,還宮。
是歲,諸王為都督、刺史者,悉召還京師。
新作蒲津橋,鎔鐵為牛以繫絚。
安州別駕劉子玄卒。子玄卽知幾也,避上嫌名,以字行。
著作郎吳兢撰則天實(shí)錄,言宋璟激張說使證魏元忠事。說脩史見之,知兢所為,謬曰:「劉五殊不相借?!咕て饘υ唬骸复四司に鶠?,史草具在,不可使明公枉怨死者?!雇沤允?。其後說陰祈兢改數(shù)字,兢終不許,曰:「若徇公請,則此史不為直筆,何以取信於後!」
太史上言,麟德曆浸疏,日食屢不效。上命僧一行更造新曆,率府兵曹梁令瓚造黃道遊儀以測候七政。
置朔方節(jié)度使,領(lǐng)單于都護(hù)府,夏、鹽等六州,定遠(yuǎn)、豐安二軍,三受降城。
玄宗開元十年(壬戌,公元七二二年)
春,正月,丁巳,上行幸東都,以刑部尚書王志愔為西京留守。
癸亥,命有司收公廨錢,以稅錢充百官俸。
乙丑,收職田。畝率給倉粟二斗。
二月,戊寅,上至東都。
夏,四月,己亥,以張說兼知朔方軍節(jié)度使。
五月,伊、汝水溢,漂溺數(shù)千家。
閏月,壬申,張說如朔方巡邊。
己丑,以餘姚縣主女慕容氏為燕郡公主,妻契丹王鬱干。
六月,丁巳,博州河決,命按察使蕭嵩等治之。嵩,梁明帝之孫也。
己巳,制增太廟為九室,遷中宗主還太廟。
秋,八月,癸卯,武彊令裴景仙,坐贓五千匹,事覺,亡命;上怒,命集衆(zhòng)斬之。大理卿李朝隱奏景仙贓皆乞取,罪不至死。又,其曾祖寂有建義大功,載初中以非罪破家,惟景仙獨(dú)存,今為承嫡,宜宥其死,投之荒遠(yuǎn)。其辭略曰:「十代宥賢,功實(shí)宜錄;一門絕祀,情或可哀。」制令杖殺。朝隱又奏曰:「生殺之柄,人主得專;輕重有條,臣下當(dāng)守。今若乞取得罪,便處斬刑;後有枉法當(dāng)科,欲加何辟?所以為國惜法,期守律文;非敢以法隨人,曲矜仙命?!褂衷唬骸溉艏艅於紬?,仙罪特加,則叔向之賢,何足稱者;若敖之鬼,不其餒而!」上乃許之。杖景仙一百,流嶺南惡處。
安南賊帥梅叔焉等攻圍州縣,遣驃騎將軍兼內(nèi)侍楊思勗討之。思勗募羣蠻子弟,得兵十餘萬,襲擊,大破之,斬叔焉,積尸為京觀而還。
初,上之誅韋氏也,王皇后頗預(yù)密謀,及卽位數(shù)年,色衰愛弛。武惠妃有寵,陰懷傾奪之志。后心不平,時對上有不遜語。上愈不悅,密與祕書監(jiān)姜皎謀以后無子廢之,皎泄其言。嗣滕王嶠,后之妹夫也,奏之。上怒,張嘉貞希旨構(gòu)成其罪,云:「皎妄談休咎?!辜仔?,杖皎六十,流欽州,弟吏部侍郎晦貶春州司馬;親黨坐流、死者數(shù)人,皎卒於道。
己亥,敕:「宗室、外戚、駙馬,非至親毋得往還;其卜相占候之人,皆不得出入百官之家。」
己卯夜,左領(lǐng)軍兵曹權(quán)楚璧與其黨李齊損等作亂,立楚璧兄子梁山為光帝,詐稱襄王之子,擁左屯營兵數(shù)百人入宮城,求留守王志愔,不獲。比曉,屯營兵自潰;斬楚璧等,傳首東都。志愔驚怖而薨。楚璧,懷恩之姪;齊損,迥秀之子也。壬午,遣河南尹王怡如京師,按問宣慰。
癸未,吐蕃圍小勃律王沒謹(jǐn)忙,謹(jǐn)忙求救于北庭節(jié)度使張嵩曰:「勃律,唐之西門,勃律亡則西域皆為吐蕃矣?!贯阅饲彩枥崭笔箯埶级Y將蕃、漢步騎四千人救之,晝夜倍道,與謹(jǐn)忙合擊吐蕃,大破之,斬獲數(shù)萬。自是累歲吐蕃不敢犯邊。
王怡治權(quán)楚璧獄,連逮甚衆(zhòng),久之不決;上乃以開府儀同三司宋璟為西京留守。璟至,止誅同謀數(shù)人,餘皆奏原之。
康待賓餘黨康願子反,自稱可汗;張說發(fā)兵追討擒之,其黨悉平。徙河曲六州殘胡五萬餘口於許、汝、唐、鄧、仙、豫等州,空河南、朔方千里之地。
先是,緣邊戍兵常六十餘萬,說以時無強(qiáng)寇,奏罷二十餘萬使還農(nóng)。上以為疑,說曰:「臣久在疆埸,具知其情,將帥茍以自衞及役使?fàn)I私而已。若禦敵制勝,不必多擁宂卒以妨農(nóng)務(wù)。陛下若以為疑,臣請以闔門百口保之。」上乃從之。
初,諸衞府兵,自成丁從軍,六十而免,其家又不免雜傜,浸以貧弱,逃亡略盡,百姓苦之。張說建議,請召募壯士充宿衞,不問色役,優(yōu)為之制,逋逃者必爭出應(yīng)募;上從之。旬日,得精兵十三萬,分隸諸衞,更番上下。兵農(nóng)之分,從此始矣。
冬,十月,癸丑,復(fù)以乾元殿為明堂。
甲寅,上幸壽安興泰宮,獵於上宜川;庚申,還宮。
上欲耀兵北邊,丁卯,以秦州都督張守潔等為諸衞將軍。
十一月,乙未,初令宰相共食實(shí)封三百戶。
前廣州都督裴伷先下獄,上與宰相議其罪。張嘉貞請杖之,張說曰:「臣聞刑不上大夫,為其近於君,且所以養(yǎng)廉恥也。故士可殺不可辱。臣曏巡北邊,聞?wù)冉冻?。皎官登三品,亦有微功,有罪?yīng)死則死,應(yīng)流則流,柰何輕加笞辱,以皁隸待之!姜皎事往,不可復(fù)追,伷先據(jù)狀當(dāng)流,豈可復(fù)蹈前失!」上深然之。嘉貞不悅,退謂說曰:「何論事之深也!」說曰:「宰相,時來則為之。若國之大臣皆可笞辱,但恐行及吾輩。吾此言非為伷先,乃為天下士君子也?!辜呜憻o以應(yīng)。
十二月,庚子,以十姓可汗阿史那懷道女為交河公主,嫁突騎施可汗蘇祿。
上將幸晉陽,因還長安。張說言於上曰:「汾陰脽上有漢家后土祠,其禮久廢;陛下宜因巡幸脩之,為農(nóng)祈穀。」上從之。
上女永穆公主將下嫁,敕資送如太平公主故事。僧一行諫曰:「武后惟太平一女,故資送特厚,卒以驕敗,柰何為法!」上遽止之。
玄宗開元十一年(癸亥,公元七二三年)
春,正月,己巳,車駕自東都北巡;庚辰,至潞州,給復(fù)五年;辛卯,至幷州,置北都,以幷州為太原府,刺史為尹;二月,戊申,還至?xí)x州。
張說與張嘉貞不平,會嘉貞弟金吾將軍嘉祐贓發(fā),說勸嘉貞素服待罪於外。己酉,左遷嘉貞幽州刺史。
壬子,祭后土於汾陰。乙卯,貶平遙令王同慶為贛尉,坐廣為儲偫,煩擾百姓也。
癸亥,以張說兼中書令。
己巳,罷天兵、大武等軍,以大同軍為太原以北節(jié)度使,領(lǐng)太原、遼、石、嵐、汾、代、忻、朔、蔚、雲(yún)十州。
三月,庚午,車駕至京師。
夏,四月,甲子,以吏部尚書王晙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
五月,己丑,以王晙兼朔方軍節(jié)度大使,巡河西、隴右、河?xùn)|、河北諸軍。
上置麗正書院,聚文學(xué)之士。祕書監(jiān)徐堅、太常博士會稽賀知章、監(jiān)察御史鼓城趙冬曦等,或修書,或侍講,以張說為修書使以總之,有司供給優(yōu)厚。中書舍人洛陽陸堅以為此屬無益於國,徒為糜費(fèi),欲悉奏罷之。張說曰:「自古帝王於國家無事之時,莫不崇宮室,廣聲色。今天子獨(dú)延禮文儒,發(fā)揮典籍,所益者大,所損者微。陸子之言,何不達(dá)也!」上聞之,重說而薄堅。
秋,八月,癸卯,敕:「前令檢括逃人,慮成煩擾。天下大同,宜各從所樂,令所在州縣安集,遂其生業(yè)?!?br> 戊申,尊宣皇帝廟號獻(xiàn)祖,光皇帝廟號懿祖,祔于太廟九室。
先是,吐谷渾畏吐蕃之強(qiáng),附之者數(shù)年,九月,壬申,帥衆(zhòng)詣沙州降,河西節(jié)度使張敬忠撫納之。
冬,十月,丁酉,上幸驪山,作溫泉宮;甲寅,還宮。
十一月,禮儀使張說等奏,以高祖配昊天上帝,罷三祖並配之禮。戊寅,上祀南郊,赦天下。
戊子,命尚書左丞蕭嵩與京兆、蒲、同、岐、華州長官選府兵及白丁一十二萬,謂之「長從宿衞」,一年兩番,州縣毋得雜役使。
十二月,甲午,上幸鳳泉湯;戊申,還宮。
庚申,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王晙坐黨引疏族,貶蘄州刺史。
是歲,張說奏改政事堂曰中書門下,列五房於其後,分掌庶政。
初,監(jiān)察御史濮陽杜暹因按事至突騎施,突騎施饋之金,暹固辭。左右曰:「君寄身異域,不宜逆其情?!鼓耸苤?,埋於幕下,出境,移牒令取之。虜大驚,度磧追之,不及。及安西都護(hù)闕,或薦暹往使安西,人服其清慎。時暹自給事中居母憂。
玄宗開元十二年(甲子,公元七二四年)
春,三月,甲子,起暹為安西副大都護(hù)、磧西節(jié)度等使。
神龍初,追復(fù)澤王上金官爵,求得庶子義珣於嶺南,紹其故封。許王素節(jié)之子瓘,利其爵邑,與弟璆謀,使人告義珣非上金子,妄冒襲封,復(fù)流嶺南,以璆繼上金後為嗣澤王。至是,玉真公主表義珣實(shí)上金子,為瓘兄弟所擯。夏,四月,庚子,復(fù)立義珣為嗣澤王,削璆爵,貶瓘鄂州別駕。壬寅,敕宗室旁繼為嗣王者並令歸宗。
壬子,命太史監(jiān)南宮說等於河南、北平地測日晷及極星,夏至日中立八尺之表,同時候之。陽城晷長一尺四寸八分弱,夜視北極出地高三十四度十分度之四;浚儀岳臺晷長一尺五寸微強(qiáng),極高三十四度八分;南至朗州晷長七寸七分,極高二十九度半;北至蔚州,晷長二尺二寸九分,極高四十度。南北相距三千六百八十八里九十步,晷差一尺五寸二分,極差十度半。又南至交州,晷出表南三寸三分;八月,海中南望老人星下,衆(zhòng)星粲然,皆古所未名,大率去南極二十度以上星皆見。
五月,丁亥,停諸道按察使。
六月,壬辰,制聽逃戶自首,辟所在閒田,隨宜收稅,毋得差科征役,租庸一皆蠲免。仍以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宇文融為勸農(nóng)使,巡行州縣,與吏民議定賦役。
上以山東旱,命選臺閣名臣以補(bǔ)刺史;壬午,以黃門侍郎王丘、中書侍郎長安崔沔、禮部侍郎、知制誥韓休等五人出為刺史。丘,同皎之從父兄子;休,大敏之孫也。
初,張說引崔沔為中書侍郎;故事,承宣制皆出宰相,侍郎署位而已。沔曰:「設(shè)官分職,上下相維,各申所見,事乃無失。侍郎,令之貳也,豈得拱默而已!」由是遇事多所異同,說不悅,故因是出之。
秋,七月,突厥可汗遣其臣哥解頡利發(fā)來求婚。
奚州蠻覃行璋反。以監(jiān)門衞大將軍楊思勗為黔中道招討使,將兵擊之。癸亥,思勗生擒行璋,斬首三萬級而歸。加思勗輔國大將軍,俸祿、防閤皆依品給。赦行璋以為洵水府別駕。
姜皎旣得罪,王皇后愈憂畏不安,然待下有恩,故無隨而譖之者,上猶豫不決者累歲。后兄太子少保守一,以后無子,使僧明悟?yàn)楹蠹滥媳倍罚逝Z木,書天地字及上名,合而佩之,祝曰:「佩此有子,當(dāng)如則天皇后?!故掠X,己卯,廢為庶人,移別室安置;貶守一潭州別駕,中路賜死。戶都尚書張嘉貞坐與守一交通,貶臺州刺史。
八月,丙申,突厥哥解頡利發(fā)還其國;以其使者輕,禮數(shù)不備,未許婚。
己亥,以宇文融為御史中丞。
融乘驛周流天下,事無大小,諸州先牒上勸農(nóng)使,後申中書;省司亦待融指撝,然後處決。時上將大攘四夷,急於用度,州縣畏融,多張?zhí)摂?shù),凡得客戶八十餘萬,田亦稱是。歲終,增緡錢數(shù)百萬,悉進(jìn)入宮;由是有寵。議者多言煩憂,不利百姓,上亦令集百寮於尚書省議之。公卿已下,畏融恩勢,不敢立異,惟戶部侍郎楊瑒抗議,以為:「括客免稅,不利居人。徵籍外田稅,使百姓困弊,所得不補(bǔ)所失?!刮磶?,瑒出為華州刺史。
壬寅,以開府儀同三司宋璟為西京留守。
冬,十月,丁酉,謝〈風(fēng)日〉王特勒遣使入奏,稱「去年五月,金城公主遣使詣箇失密國,云欲走歸汝。箇失密王從臣國王借兵,共拒吐蕃。王遣臣入取進(jìn)止。」上以為然,賜帛遣之。
廢后王氏卒,後宮思慕后不已,上亦悔之。
十一月,庚午,上幸東都;戊寅,至東都。
辛巳,司徒申王撝薨,贈諡惠莊太子。
羣臣屢上表請封禪,閏月,丁卯,制以明年十一月十日有事于泰山。時張說首建封禪之議,而源乾曜不欲為之,由是與說不平。
是歲,契丹王李鬱干卒,弟吐干襲位。
玄宗開元十三年(乙丑,公元七二五年)
春,二月,庚申,以御史中丞宇文融兼戶部侍郎。制以所得客戶稅錢均充所在常平倉本;又委使司與州縣議作勸農(nóng)社,使貧富相恤,耕耘以時。
乙亥,更命長從宿衞之士曰「彍騎」,分隸十二衞,總十二萬人為六番。
上自選諸司長官有聲望者大理卿源光裕、尚書左丞楊承令、兵部侍郎寇泚等十一人為刺史,命宰相、諸王及諸司長官、臺郎、御史餞於洛濱,供張甚盛。賜以御膳,太常具樂,內(nèi)坊歌妓;上自書十韻詩賜之。光裕,乾曜之從孫也。
三月,甲午,太子嗣謙更名鴻;徙郯王嗣直為慶王,更名潭;陝王嗣昇為忠王,更名浚;鄫王嗣真為棣王,更名洽;鄂王嗣初更名涓;鄄王嗣玄為榮王,更名滉。又立子涺為光王,濰為儀王,澐為潁王,澤為永王,清為壽王,洄為延王,沭為盛王,溢為濟(jì)王。
丙申,御史大夫程行湛奏:「周朝酷吏來俊臣等二十三人,情狀尤重,子孫請皆禁錮;傅遊藝等四人差輕,子孫不聽近任?!箯闹?。
汾州刺史楊承令不欲外補(bǔ),意怏怏,自言:「吾出守有由?!股下勚?,怒,壬寅,貶睦州別駕。
張說草封禪儀獻(xiàn)之。夏,四月,丙辰,上與中書門下及禮官、學(xué)士宴於集仙殿。上曰:「仙者憑虛之論,朕所不取。賢者濟(jì)理之具,朕今與卿曹合宴,宜更名曰集賢殿?!蛊鋾汗傥迤芬陨蠟閷W(xué)士,六品以下為直學(xué)士;以張說知院事,右散騎常侍徐堅副之。上欲以說為大學(xué)士,說固辭而止。
說以大駕東巡,恐突厥乘間入寇,議加兵守邊,召兵部郎中裴光庭謀之。光庭曰:「封禪者,告成功也。今將升中于天,而戎狄是懼,非所以昭盛德也?!拐f曰:「然則若之何?」光庭曰:「四夷之中,突厥為大,比屢求和親,而朝遷羈縻,未決許也。今遣一使,徵其大臣從封泰山,彼必欣然承命;突厥來,則戎狄君長無不皆來。可以偃旗臥鼓,高枕有餘矣。」說曰「善!說所不及?!箙u奏行之。光庭,行儉之子也。
上遣中書直省袁振攝鴻臚卿,諭旨於突厥,小殺與闕特勒、暾欲谷環(huán)坐帳中,置酒,謂振曰:「吐蕃,狗種;奚、契丹,本突厥奴也;皆得尚主。突厥前後求婚獨(dú)不許,何也?且吾亦知入蕃公主皆非天子女,今豈問真?zhèn)?!但屢請不獲,愧見諸蕃耳?!拐裨S為之奏請。小殺乃使其大臣阿史德頡利發(fā)入貢,因扈從東巡。
五月,庚寅,妖賊劉定高帥衆(zhòng)夜犯通洛門;悉捕斬之。
秋,八月,張說議封禪儀,請以睿宗配皇地祇;從之。
九月,丙戌,上謂宰臣曰:「春秋不書祥瑞,惟記有年?!闺纷越裰菘h毋得更奏祥瑞。
冬,十月,癸丑,作水運(yùn)渾天成,上具列宿,注水激輪,令其自轉(zhuǎn),晝夜一周。別置二輪,絡(luò)在天外,綴以日月,逆天而行,淹速合度。置木匱為地平,令儀半在地下,又立二木人,每刻擊鼓,每辰擊鐘,機(jī)械皆藏匱中。
辛酉,車駕發(fā)東都,百官、貴戚、四夷酋長從行。每置頓,數(shù)十里中人畜被野;有司輦載供具之物,數(shù)百里不絕。
十一月,丙戌,至泰山下,御馬登山。留從官於谷口,獨(dú)與宰相及祠官俱登,儀衞環(huán)列於山下百餘里。上問禮部侍郎賀知章曰:「前代玉牒之文,何故祕之?」對曰:「或密求神仙,故不欲人見?!股显唬骸肝釣樯n生祈福耳?!鼓顺鲇耠海玖t臣。庚寅,上祀昊天上帝於山上,羣臣祀五帝百神於山下之壇;其餘倣乾封故事。辛卯,祭皇地祇於社首。壬辰,上御帳殿,受朝覲,赦天下,封泰山神為天齊王,禮秩加三公一等。
張說多引兩省吏及以所親攝官登山。禮畢推恩,往往加階超入五品而不及百官;中書舍人張九齡諫,不聽。又,扈從士卒,但加勳而無賜物,由是中外怨之。
初,隋末國馬皆為盜賊及戎狄所掠,唐初纔得牝牡三千匹於赤岸澤,徙之隴右,命太僕張萬歲掌之。萬歲善於其職,自貞觀至麟德,馬蕃息及七十萬匹,分為八坊、四十八監(jiān),各置使以領(lǐng)之。是時天下以一縑易一馬。垂拱以後,馬潛耗太半。上初卽位,牧馬有二十四萬匹,以太僕卿王毛仲為內(nèi)外閑廐使,少卿張景順副之。至是有馬四十三萬匹,牛羊稱是。上之東封,以牧馬數(shù)萬匹從,色別為羣,望之如雲(yún)錦。上嘉毛仲之功,癸巳,加毛仲開府儀同三司。
甲午,車駕發(fā)泰山;庚申,幸孔子宅致祭。
上還,至宋州,宴從官於樓上,刺史寇泚預(yù)焉。酒酣,上謂張說曰:「曏者屢遣使臣分巡諸道,察吏善惡,今因封禪歷諸州,乃知使臣負(fù)我多矣。懷州刺史王丘,餼牽之外,一無他獻(xiàn)。魏州刺史崔沔,供張無錦繡,示我以儉。濟(jì)州刺史斐耀卿,表數(shù)百言,莫非規(guī)諫,且曰:『人或重擾,則不足以告成?!浑蕹V弥?,且以戒左右。如三人者,不勞人以市恩,真良吏矣!」顧謂寇泚曰:「比亦屢有以酒饌不豐訴於朕者,知卿不借譽(yù)於左右也?!棺耘e酒賜之。宰臣帥羣臣起賀,樓上皆稱萬歲。由是以丘為尚書左丞,沔為散騎侍郎,耀卿為定州刺史。耀卿,叔業(yè)之七世孫也。
十二月,乙巳,還東都。
突厥頡利發(fā)辭歸,上厚賜而遣之,竟不許婚。
王毛仲有寵於上,百官附之者輻湊。毛仲嫁女,上問何須。毛仲頓首對曰:「臣萬事已備,但未得客?!股显唬骸笍堈f、源乾曜輩豈不可呼邪?」對曰:「此則得之?!股显唬骸钢晁荒苤抡咭蝗硕厮苇Z也。」對曰:「然?!股闲υ唬骸鸽廾魅諡槿暾倏??!姑魅?,上謂宰相:「朕奴毛仲有婚事,卿等宜與諸達(dá)官悉詣其第?!箶罩?,衆(zhòng)客未敢舉筯,待璟。久之,方至,先執(zhí)酒西向拜謝,飲不盡巵,遽稱腹痛而歸。璟之剛直,老而彌篤。
先是,契丹王李吐干與可突干復(fù)相猜忌,攜公主來奔,不敢復(fù)還,更封遼陽王,留宿衞;可突干立李盡忠之弟邵固為主。車駕東巡,邵固詣行在,因從至泰山,拜左羽林大將軍、靜折軍經(jīng)略大使。
上疑吏部選試不公,時選期已迫,御史中丞宇文融密奏,請分吏部為十銓。甲戌,以禮部尚書蘇頲等十人掌吏部選,試判將畢,遽召入禁中決定,吏部尚書、侍郎皆不得預(yù)。左庶子吳兢上表,以為:「陛下曲受讒言,不信有司,非居上臨人推誠感物之道。昔陳平、邴吉,漢之宰相,尚不對錢穀之?dāng)?shù),不問鬬死之人;況大唐萬乘之君,豈得下行銓選之事乎?凡選人書判,並請委之有司,停此十銓?!股想m不卽從,明年復(fù)故。
是歲,東都斗米十五錢,青、齊五錢,粟三錢。
于闐王尉遲眺陰結(jié)突厥及諸胡謀叛,安西副大都護(hù)杜暹發(fā)兵捕斬之,更為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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