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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本報記者 賈月洋

《光明日報》（ 2023年11月05日 0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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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酸、甜、苦、咸四種基本味中，甜味可以說是人類最喜歡的味覺刺激。長期以來，人們一直通過攝入糖分來品嘗甜味?？墒牵^量攝入糖分，可能導致糖尿病等一系列健康問題。于是，人類發(fā)明了一系列甜味劑來代替糖。不久前，世界衛(wèi)生組織下屬的國際癌癥研究機構宣布阿斯巴甜為“可能致癌物”。同一時間，聯(lián)合國糧農(nóng)組織/世界衛(wèi)生組織食品添加劑聯(lián)合專家委員會（JECFA）也發(fā)布了人工甜味劑阿斯巴甜對健康影響的評估報告，認為只要攝入量限定在一定范圍內(nèi)，可放心食用。

??一邊是“可能致癌”，一邊是“可放心食用”。對于以阿斯巴甜為代表的人工甜味劑，究竟該如何科學看待？“甜味劑開發(fā)了這么多種，加工食品種類那么豐富，但從營養(yǎng)醫(yī)生的角度來說，還是建議吃一些更天然的食物，加工程度越低越好?！笔锥坚t(yī)科大學附屬北京天壇醫(yī)院臨床營養(yǎng)科副主任醫(yī)師許英霞表示。

人類對甜味的追求由來已久

??人類對于甜味的追求，由來已久。

??“所有的（或者說幾乎所有的）哺乳動物都喜歡甜味。乳汁，包括人類的乳汁，都是有甜味的，或者說幾乎無不與甜味有關?！庇鴮W者西敏司在其著作《甜與權力》中，揭示了糖從奢侈品到逐漸普及的過程。彼時，遍布各殖民地的甘蔗種植園，源源不斷地為世界各個角落輸送甜味，制糖業(yè)成為近代資本主義發(fā)展的支柱產(chǎn)業(yè)之一。

??19世紀，化學工業(yè)蓬勃發(fā)展，為人類追求甜味提供了新的方案。1879年，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兩位研究人員——萊姆森和法赫伯格，共同發(fā)表了一篇論文，介紹了一種名為“鄰苯甲?；酋啺贰钡奈镔|(zhì)及其合成方法，這個物質(zhì)的另一個名字就是——糖精。

??糖精能被發(fā)現(xiàn)，背后的故事非常有趣。有一天做完實驗后，法赫伯格沒有洗手便去吃東西，嘴里忽然覺得有明顯的甜味，便回到實驗室搜尋，終于找出了殘留的甜味物質(zhì)，后來和實驗室主管萊姆森合作研究，共同發(fā)表了論文。于是，世界上第一款人工甜味劑，就這樣被“意外”地研制出來了。

??這個不經(jīng)意間的發(fā)現(xiàn)，對日后的食品工業(yè)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糖精的甜度是蔗糖的300~500倍、成本卻只有其1/10，且?guī)缀醪粎⑴c人體代謝，所以迅速普及開來。與此同時，其他甜味劑的研發(fā)也勢如破竹。1937年，甜蜜素被發(fā)明，甜度為蔗糖的30~50倍；1965年，阿斯巴甜被發(fā)明，甜度約為蔗糖的200倍；1967年，安賽蜜被發(fā)明，甜度約為蔗糖的200倍；1976年，三氯蔗糖被發(fā)明，甜度約為蔗糖的600倍；1993年，目前世界上甜度最高的人工甜味劑紐甜被發(fā)明，甜度達蔗糖的7000~13000倍……和它們的“先輩”糖精類似，這些人工甜味劑的問世，不乏像糖精一樣，屬于科學家的意外收獲。

??隨著化工技術的快速發(fā)展，木糖醇、赤蘚糖醇等天然甜味劑也被科學家從各種天然物質(zhì)中提煉出來，豐富了甜味劑大家族。

??經(jīng)過100多年發(fā)展，目前的甜味劑數(shù)量已相當可觀，其分類方式各有不同：按來源可分為天然甜味劑和人工甜味劑；按甜度高低可分為低倍甜味劑和高倍甜味劑；按營養(yǎng)價值可分為營養(yǎng)性甜味劑和非營養(yǎng)性甜味劑……不同種類的甜味劑化學性質(zhì)各異，分別適用于不同種類的食品加工，且在相互混合時還能產(chǎn)生別樣的甜味口感，豐富了人們舌尖上的刺激。

甜味劑對人體有何影響尚未可知

??作為化學工業(yè)的結晶，人工甜味劑自誕生之日起，便因“安全性”問題飽受爭議。以“阿斯巴甜可能致癌”的結論為例，近年來，不乏在各種研究中發(fā)現(xiàn)阿斯巴甜導致白血病、淋巴癌、肝癌等疾病的報道。此前，糖精和甜蜜素等人工甜味劑，也有過是否健康的爭議。

??國際癌癥研究機構經(jīng)過評估，將阿斯巴甜列入“可能致癌”的第2B組。對此，中國工程院院士、國家食品安全風險評估中心總顧問陳君石在接受采訪時表示，2是指第二級，從致癌證據(jù)方面看不是最強的；B是指可能對人類致癌，所以媒體報道的用詞是“可能的人類致癌物”，這是準確的。

??陳君石建議：“如果要討論中國是否允許繼續(xù)使用阿斯巴甜，應該參考聯(lián)合國糧農(nóng)組織/世界衛(wèi)生組織食品添加劑聯(lián)合專家委員會的報告。”據(jù)悉，前述兩份報告發(fā)布后，國家食品安全風險評估中心曾在其官網(wǎng)發(fā)文，“結合聯(lián)合國糧農(nóng)組織/世界衛(wèi)生組織食品添加劑聯(lián)合專家委員會最新評估結果和我國居民消費情況進行安全性評估，阿斯巴甜按照我國現(xiàn)行標準規(guī)范使用可以保障安全。”

??目前來看，甜味劑對人體究竟有哪些影響，或許尚未可知。

甜味劑攝入應適可而止

??“從來沒有一樣東西是絕對安全的。所謂安全和不安全，一定和劑量有關，脫離劑量談安全沒有任何意義。”陳君石如是說。

??糖和甜味劑，均可為我們提供甜味，但特點各有不同，建議的日常攝入量也各不相同。從糖的角度來說，《中國居民膳食指南（2022）》提出的“平衡膳食八準則”中第5條便是“少鹽少油，控糖控酒”，其中對于添加糖的攝入量，建議每天不超過50g，最好控制在25g以下。

??“我們國家目前的人均攝入糖量，大概是10g，離25g還差一些。但有一些人群需要特別注意，比如肥胖、高血壓、糖尿病等人群?！辩妱P告訴記者，“對于他們來說，含糖的飲料最好也少喝，比如一瓶甜度為10%的含糖飲料，喝250ml就夠25g了，如果每天都喝，甚至每天喝好幾瓶，對健康肯定有影響?！?/p>

??“就甜味劑本身來說，幾乎是不太可能讓你吃到超出它健康指導值的。因為不少甜味劑的甜度比蔗糖要高很多倍，按照ADI標準推算，可能一天得吃半斤或一斤糖，一般人是受不了的。”鐘凱說。

??“對于阿斯巴甜而言，因為它進入人體后會分解出苯丙氨酸，所以有極少數(shù)患有遺傳?。ㄖT如苯丙酮尿癥）的人群是不能攝入的?！辩妱P提醒道。

??許英霞則從另一個角度表達了她的看法：“我認為糖更好一些，因為畢竟還有些營養(yǎng)，控制好量就行。而甜味劑不是營養(yǎng)物質(zhì)，如果不是吃不了糖的人群，我建議甜味劑攝入適可而止?！?/p>

??“建議大家采購食品時多關注配料表，對里面加的是糖還是甜味劑、加了多少、還有沒有其他食品添加劑等信息，都能有基本了解?！痹S英霞建議，“還是要多攝入天然食品，少攝入加工類食品，比如孕婦、兒童等不宜食用的食品，就可能有一些潛在風險?！?/p>

??《中國居民膳食指南（2022）》對糖的攝入量提出了建議，我國對多數(shù)甜味劑也設置了限量，但對木糖醇等少數(shù)甜味劑，則沒有作出規(guī)定。

??專家表示，不論是糖還是甜味劑，均應控制攝入量，歸根到底，是限制自己對甜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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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何種糖，都不宜過量

作者：本報記者 賈月洋

《光明日報》（ 2023年11月05日 0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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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脈】??

??圍繞甜味劑的安全性問題，記者采訪了北京大學公共衛(wèi)生學院副院長、營養(yǎng)與食品衛(wèi)生學系教授許雅君。她建議，不論哪一種甜味劑，在日常生活中都應控制攝入量，避免增加不必要的健康風險。

??記者：“可能對人類致癌的物質(zhì)”意味著什么？日常生活中攝入阿斯巴甜有哪些注意事項？

??許雅君：國際癌癥研究機構將阿斯巴甜歸類為2B類，也就是說，阿斯巴甜可能對人類致癌。同時聯(lián)合專家委員會還給出了每日允許攝入的阿斯巴甜量為40mg/Kg體重。

??國際癌癥研究機構把致癌物質(zhì)大致分為以下幾類：1類（有確認致癌性）、2A類（很可能有致癌性）、2B類（有可能致癌）、3類（尚不能確定是否致癌）、4類（基本無致癌作用）。其中，阿斯巴甜被歸類的2B類，是“對人可能致癌”，此類致癌物對人致癌性證據(jù)有限，對實驗動物致癌性證據(jù)并不充分；或?qū)θ祟愔掳┬宰C據(jù)不足，對實驗動物致癌性證據(jù)充分。同屬這一類的還有很多我們熟悉的物質(zhì)或環(huán)境因素，如手機輻射、蘆薈全葉提取物、傳統(tǒng)的腌菜、柏油路上的瀝青、汽車發(fā)動機尾氣等。

??國際癌癥研究機構指出，分類反映了某些物質(zhì)可能導致人類癌癥的科學證據(jù)強度，但并不表明在給定的暴露水平或暴露途徑下癌癥發(fā)生的風險程度。任何化學物質(zhì)產(chǎn)生的健康損害效應都要和“攝入量”掛鉤，脫離劑量談健康損害是不合適的。按照目前市面上食品飲料阿斯巴甜的添加量，一罐含有200或300毫克阿斯巴甜的飲料，一個體重70公斤的成年人每天需要消耗超過9~14罐才會超過可接受的每日攝入量，即便體重較輕的女性，按平均50kg計算，每天也要飲用7~10罐才會超過。

??因此，我們應根據(jù)自己的實際情況和需求合理選擇，注意控制攝入量和頻率，降低潛在風險。當然，更建議食用天然食品，少攝入添加了糖或人工甜味劑的食品飲料。

??記者：甜味為什么會對人們產(chǎn)生如此大的吸引力？

??許雅君：大多數(shù)人對甜味有天然的喜好。因為甜味通過味蕾感受器傳導信號到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一方面可以刺激大腦釋放諸如多巴胺、血清素、內(nèi)啡肽、腦啡肽等興奮性的神經(jīng)遞質(zhì)，使人感到愉悅和滿足。而這種反饋機制產(chǎn)生的效果存留在人的記憶中，使人們對甜食的接受度和渴望度更高。另一方面，以碳水化合物為主的甜食可以在較短時間內(nèi)提升血糖，快速緩解饑餓帶來的焦慮感。正因為這種精神愉悅的體驗，甜品被賦予了“幸福”的含義，反過來又會進一步增加人們對甜味的喜愛。

??但是不論是以蔗糖為代表的添加糖，還是以三氯蔗糖、甜蜜素、阿斯巴甜為代表的人工甜味劑，甚至近年更常見的以赤蘚糖醇為代表的天然甜味劑，都不宜過量食用。攝入過量的糖，與齲齒、肥胖、癌癥以及其他慢性病關聯(lián)度增加。雖然甜味劑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減少糖分的攝入，但研究顯示，大量食用甜味劑會破壞人體對飽腹感的感知，使人們更容易過量攝入食物，影響體重控制效果；另外還可能影響人體的代謝和激素水平，如影響胰島素的分泌，改變腸道菌群結構等。

??記者：甜味劑對體重控制真的有用嗎？

??許雅君：如前所述，攝入過量的糖分會增加肥胖及諸多慢性代謝性疾病的風險，而甜味劑的使用最早被認為減少了糖類攝入，對體重控制有積極意義。有研究顯示，甜味劑的使用能夠在短期內(nèi)減少糖分攝入，但在另外一些研究中卻沒有發(fā)現(xiàn)類似結果。因此，甜味劑對于體重控制的絕對積極意義仍有待商榷，與甜味劑種類、攝入量、攝入時間和頻率等諸多變量都有關系。

??不少人認為，相較人工合成甜味劑，天然甜味劑的安全性更高一些，但也有研究顯示，即便是諸如甜菊糖苷這類的天然甜味劑，也可能引起腸道菌群失衡，加之其甜度非常高（相當于蔗糖的200~300倍），長期食用可能使人體對甜味的閾值增高，增強人體對甜味的依賴。除此以外，其他一些健康危害也不容忽視，例如過量赤蘚糖醇（也是天然甜味劑的一種）的攝入可能與血栓風險增加有關。

??記者：不同人群在甜味劑的選擇上，應如何考慮適配性？

??許雅君：目前尚無充足、具體的臨床證據(jù)表明某種甜味劑與某種人群的絕對適配性。但還是有些原則可以參考：

??糖醇類甜味劑是糖的衍生物，目前已開發(fā)包括山梨糖醇、甘露糖醇、麥芽糖醇、乳糖醇、木糖醇等不同產(chǎn)品，其甜度為蔗糖的25%到100%。糖醇類甜味劑提供的能量比糖少，不會導致明顯血糖反應，且可以顯著降低蛀牙風險。但要注意糖醇是可以參加代謝的，并非0能量，相對于甜蜜素、三氯蔗糖等不參加代謝的甜味劑來說，糖醇是能夠代謝產(chǎn)生一定能量的。

??甜菊糖苷、羅漢果糖苷都是天然甜味劑，熱量低安全性高，可供糖尿病、肥胖癥、心血管病患者食用。

??阿斯巴甜是二肽類甜味劑，可在人體內(nèi)分解成天冬氨酸和苯丙氨酸?；加泻币娺z傳病——苯丙酮尿癥的患者不能代謝苯丙氨酸，因此添加了阿斯巴甜的食品和飲料不適于苯丙酮尿癥患者食用。

??紐甜是阿斯巴甜的衍生物，人體攝入后不會分解出苯丙氨酸，因此可供苯丙酮尿癥患者食用。

??記者：如何看待目前市面上的“無糖”飲品？消費者在選購“無糖”飲品時，需要注意什么？

??許雅君：“無糖”并非真的沒有糖。市面上的確有一些標注了“無糖”的食品，但配料表里卻有麥芽糊精、玉米糖漿等。雖然名字不是“蔗糖”或“白砂糖”，但實際上仍然是大量葡萄糖、果糖聚合物的碳水化合物添加食品，這對于消費者來說是一種誤導，這些食品糖尿病患者食用于病情有害無益。而且，有些甜味劑仍然有能量，比如糖醇類甜味劑（木糖醇等），不是所有甜味劑飲料都是0能量飲料。

??消費者選擇的時候一定要擦亮眼睛，一看是不是真的沒有糖，是不是把葡萄糖、蔗糖等換個“昵稱”出現(xiàn)在配料表里；二是不要盲目相信“使用甜味劑而不使用蔗糖就沒有能量，就有利于減重或者控制體重”這類說法；三是要清楚甜味劑食品需適量食用，過量食用存在諸多健康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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