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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chuàng)作品經(jīng)授權(quán)轉(zhuǎn)載自 l 公眾號“基本常識” ID l GetCommonSense 文 l 項棟梁
女孩對德軍說：叔叔可以把我埋淺點嗎？我怕媽媽找不到《辛德勒的名單》鼎鼎大名，曾收獲1994年奧斯卡七項大獎，相信絕大部分讀者都聽說過，但應該只有一小部分人看過。二戰(zhàn)雖然是全球范圍內(nèi)反法西斯的共同斗爭，但東亞戰(zhàn)場和歐洲戰(zhàn)場的歷史記憶，其實有挺明顯的版本差異。在一名典型中國觀眾的歷史記憶里，法西斯暴行肯定是日本侵略者的燒殺搶掠；而在一名歐美觀眾的二戰(zhàn)記憶里，希特勒才是那個終極大魔王，對猶太人的屠殺則是法西斯暴行的集中體現(xiàn)。歷史記憶的版本不同，對二戰(zhàn)影視作品的代入程度與觀感評價也會有所不同，所以《辛德勒的名單》在中國的觀看普及率，遠遠匹配不上這部電影的名聲。當然，如果單純把電影打分當作一種政治傾向和情緒表達，非要給《辛德勒的名單》打一星，那有沒有看過也就不重要了。請不要誤會，當我評價《辛德勒的名單》是一部分好電影時，是沒有摻雜任何“正能量”因素的。真實歷史中的辛德勒原型是不是好人與《辛德勒的名單》是不是一部好電影，完全是兩碼事。如果我們評價一部電影的重點都放在其改編的原型故事有沒有展現(xiàn)偉大人性，那每年的奧斯卡就要變成《感動美利堅》的頒獎典禮了。在我看來，《辛德勒的名單》是一部偉大的電影作品，主要體現(xiàn)在這么幾個方面：偉大作品第一點： 寶貴的克制 作為中國觀眾，我對《辛德勒的名單》里表現(xiàn)出的克制感受尤為深刻。文藝理論都說，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砸碎在觀眾眼前，這部以納粹大屠殺為背景的電影當然也不例外。但是具體到怎么砸，還是有很大差別的。我們常見的控訴國仇家恨的電影，大都會不遺余力地去展現(xiàn)惡人行兇的細節(jié)，用歲月靜好與死亡毀滅的強烈反差來突出惡行，用撕心裂肺的現(xiàn)場沖突來調(diào)動觀眾情緒……鏡頭來個特寫，觀眾就捏緊了拳頭，BGM一轉(zhuǎn)，你就知道這里該掉眼淚了。就像一位巨人舉起千鈞巨石往水里砸，造出驚濤駭浪洶涌澎湃，直達到所謂“戳肺管子”的效果。而一部偉大的電影則會通過鏡頭語言和音樂的輕聲敘述，在觀眾的心里投下一顆顆小石子，淺淺的波紋在平靜的湖面上交織共振，真正投射進觀眾心里的，是那一汪深邃不見底的幽藍湖水。《辛德勒的名單》里當然也有納粹殺害和大規(guī)模屠殺猶太人的情節(jié)畫面，但是幾乎沒有特寫鏡頭或者層層鋪疊的沖突渲染。人群中抓出一個殘疾的猶太人，啪一槍打死了，納粹掃蕩猶太人躲藏地，突突突一梭子，走了，把猶太人排成一列，噠噠噠全放倒了……很多鏡頭甚至是有些上帝視角的遠機位俯視。就連那個被稱為影史經(jīng)典的設計，片中唯一有色彩的紅衣小女孩的死去，電影中也沒有刻意去呈現(xiàn)她被殺害的過程，只是展現(xiàn)了平板車上一具無聲的遺體。這種克制的，更接近紀錄片的拍攝方法，在黑白畫面的底色之上，呈現(xiàn)出了更接近殘酷史實的氛圍。對納粹來說，猶太人被褫奪了人格，是可以任意凌辱殺戮的豬和老鼠，彼此力量的絕對懸殊，也讓猶太人完全沒辦法組織起有意義的反抗。生命被輕視、漠視，人被非人化，正是納粹屠殺猶太人的本質(zhì)。直到今天，中文互聯(lián)網(wǎng)上仍然有一些人熱衷于將猶太人整體非人化，為大屠殺叫好。并且他們打心底里認為，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正是這份克制，才成就了《辛德勒的名單》對納粹大屠殺暴行背后的，社會心理最深入的刻畫。偉大作品第二點： 無限趨近真實的人物 僅從情節(jié)梗概來看，《辛德勒的名單》是一部造神的電影，辛德勒的義舉是『凡救一命，即救全世界』，堪稱人間神祇。影片選角和一些仰拍的鏡頭，也的確是有意在渲染辛德勒的神性。然而，無論是從劇本編排，還是演員表演來看，辛德勒這個人物觀念的轉(zhuǎn)變和救人動機，都是能穩(wěn)穩(wěn)立得住的，這點非常非常難得。對角色神性的塑造最容易出現(xiàn)的問題就是，掩蓋了角色人性的部分。要么主角出場設定就是超脫凡人天性的神，把善良兩個字刻在臉上，令觀眾難以代入共情。要么是主角在某個特殊時刻，醍醐灌頂式地頓悟成神，前一秒無惡不作或者碌碌無為，后一秒就毅然轉(zhuǎn)身拯救世人于水火，以戲劇性反差消解了人性的偉大。辛德勒這個角色神就神在他一開始是人，是納粹陣營中一個鉆營取巧貪財好色，但也沒什么害人心思的人。在開設工廠的過程中，在目睹納粹暴行一步步升級的過程中，在與猶太會計、工人、納粹軍官的一次次交流碰撞中，他才逐步覺醒神性。從一開始被猶太會計利用來救人，到順手救人，到一邊糾結(jié)一邊投入成本承擔風險來救人，再到最后傾盡全力去救人和救贖己身靈魂。這樣無限趨近真實的人物刻畫，才是真正對“猶太人守護神”的尊重，也是對觀眾智商與情感的尊重，對電影藝術(shù)的尊重。需要強調(diào)的是，這里的趨近真實，并非指趨近于歷史中的原型人物事跡，而是指 刻畫一個能在現(xiàn)實世界立得住的形象，一條能說得通的人物成長主線，一種人們能夠理解和相信的人性蛻變邏輯。偉大作品第三點： 堪稱完美的技法 這部分我不太專業(yè)，但是有看過不少從攝影、剪輯、配樂等角度分析《辛德勒的名單》的文章，對斯皮爾伯格在本片中展現(xiàn)的專業(yè)水準十分敬佩，作為觀眾，實際的觀影感受也令我嘆服。作為猶太人導演，《辛德勒的名單》對于斯皮爾伯格的意義，遠不止是一部商業(yè)電影作品。其投入的精力、才華與誠意，都在成片中有目共睹。但是最幸運的一點是，這部電影又是誕生在好萊塢高度成熟的電影工業(yè)體系之下，而且是在影史經(jīng)典爆發(fā)式誕生的上世紀九十年代初。足夠多的專業(yè)人才、足夠充裕的資金投入、足夠有壓力的競爭氛圍，讓《辛德勒的名單》具備了一部成熟商業(yè)片極高的完成度，而不至于成為導演完成個人夙愿情懷的小眾作品。橫掃奧斯卡七項大獎，不是靠『感動全球』的正能量就能做到的。在此，維羅陽光鄭重向大家推薦觀看這部偉大的電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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