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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工作十幾年的“前浪”，我能進入這個行業(yè)，多虧了我的師父。她是一位女性，是她對我敞開了一扇門。

那時我才14歲，實在不擅長讀書，就想離開學校，出去找工作。我跟我爸講了這個想法，他給了我一記耳光后，介紹我去一家理發(fā)店做學徒。理發(fā)店除了前臺，全是男性，沒人覺得女生可以做發(fā)型師，他們把我當作一個專門的洗頭小妹，不讓我學剪頭發(fā)和燙染技術。礙于我爸爸介紹的人情，我待了三個月才離開。

之后很幸運，遇到了我的師父。在她店里工作的時候，她常常主動喊我，讓我先放下手里的雜活兒，過去看她怎么給客人剪頭發(fā)，甚至把剪刀遞給我，讓我試一下。我那時脾氣很暴躁，客人多了就不耐煩，她跟我講，這些情緒不能表現(xiàn)在客人面前。

她也經常鼓勵我，夸獎我。第一次給我爸剪頭發(fā)，我爸說：“你這手法不行吧，跟你師父比天差地別，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剪頭發(fā)的料?！钡?guī)煾冈谂赃叴驍嗔怂?，說“她都剪得很好了”。

這些都是我在從前的家庭感受不到的。爸媽在我5歲那年離異，之后我一直被寄養(yǎng)在我媽的親戚家。9歲時，我爸接我到身邊生活，但他和我媽都各自組建了家庭，跟我有血緣關系、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妹妹加起來有4個，他們顧不上管我。我爸就跟我講，家里沒有錢，什么都得靠你自己——這也是我輟學去找工作的原因。

在這一行干了十多年，我逐漸知道，要做到我?guī)煾高@樣對女性毫無偏見，還愿意幫扶，其實很不容易。

很多理發(fā)店都有明顯的階級，從低到高是：洗頭小妹、助理（也有叫技師的）、燙染師、發(fā)型師，大多數(shù)發(fā)型師是先學燙染，再學剪發(fā)，我是反過來，先學剪發(fā)，再學燙染。因為我是女孩子，燙染師總給我臉色看，還會罵我做不好，覺得我學得太慢了。

一般入職新店是不用試工的，剪一個頭發(fā)讓老板看看行不行就可以，但有一次我去面試，老板試了我一個星期，他可能覺得我是個女孩子，年紀又這么小，沒辦法相信我。

客人也很難相信一個女理發(fā)師，他們最常見到的都是男性，有人走進店里，坐下，看到我拿著各類工具走過來，會在打量我之后用一種很詫異的語氣問我：“是你給我剪啊？”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怎么是你？確定是你嗎？不是旁邊那位男理發(fā)師嗎？還有一些客人有刻板印象，覺得男理發(fā)師的審美更好。

除了行業(yè)對女性的排斥，女性在這個漫長的成長道路上也面臨很多的誘惑。比如有人會覺得做服務員，一開始就有兩三千的收入，比理發(fā)師一個月300塊要好很多；有人會跟店里的發(fā)型師談戀愛，很早就結婚生小孩，進入家庭就很難繼續(xù)學習了。

后來我決定離開師父的店、去學新東西的時候，師父沒有生氣，她希望我好，跟我說讓我照顧好自己。有一次，我想跳槽到一家更好更有名的店，但有點害怕自己能力不足，就去問她怎么辦。師父說，你為什么不可以？你肯定可以。她讓我有了勇氣。直到現(xiàn)在，我還跟師父經常聯(lián)系，逢年過節(jié)去看望她。

因為師父的培養(yǎng)，我知道女性互助很重要，所以我后來自己開店，也收了女徒弟，兩家店教出來的兩個女孩，是主力員工，其他發(fā)型師也都是女性。我對她們要求很嚴格，我會的東西她們也要會。我不太害怕“教會徒弟，餓死師父”，一方面我自己持續(xù)學習，持續(xù)進步，我有信心自己比她們會得更多、技術更好，另一方面我們也簽了三年的合同，三年之后她們可以離開這里。

其實我覺得女性理發(fā)師在行業(yè)里更有優(yōu)勢，我們更知道女性客戶想要什么樣的造型，像我的店里，幾乎全都是女客人來。我的客戶第一次來找我的時候，我不會跟客戶閑聊，只會問她想要的發(fā)型，努力滿足她的需求。頭發(fā)剪好了，客戶對我產生了信任，來了第二次、第三次，內心把我當成朋友之后，我們才會放松地聊一些生活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會逼迫客人發(fā)朋友圈，我相信真心認可我的人會主動把我介紹給自己的朋友。

▲ 焦婷開的美發(fā)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