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天下名園”

一一試析如皋水繪園

畢文杰

       走進水繪園不遠，即見一塊石刻，上面四個金色大字“天下名園”，這是園林專家陳從周先生的墨寶。何為“天下名園”？僅僅是“董冒之愛”的“情園”？“水流成畫”的“水園”嗎？幾次進出、刨根問底、尋書找證，初獲端祥。

       幸園  令人敬重的如皋當下鄉(xiāng)土作家陳根生先生曾寫過一段話：“當年日本鬼子在水繪園里養(yǎng)過軍馬，紅衛(wèi)兵在水繪園里破過“四舊”，這里被糟蹋成一片荒蕪，處處是雜亂、破敗的水繪園最終卻遇到了陳從周敎授，于是起死回生，鳳凰涅槃”。滿懷對歷史的敬畏和虔誠，對文物的尊重和珍愛，我國著名園林專家、被譽為中國園林之父的陳從周先生，不顧年高體弱，從1980年起20年中，先后八次親臨水繪園參與謀劃與修復，以其苦口婆心與真知灼見，深厚的學養(yǎng)與卓越的睿智獻計獻策，為水繪園的重生與絢麗立下汗馬功勞，做出突出貢獻，難怪如皋園林界盛傳“三個人的水繪園”之說，把董小宛、陳從周、冒辟疆，這三個不同時代風馬牛不相及的人因水繪園的歷史而聯(lián)系了起來，只因為水繪園三百年的文明，鑲嵌著他們各自的光彩。

       聚園 《冒辟疆文集》記載：蒙古人后裔的冒辟疆熱情好客、慷慨仗義，因而水繪園里賓客盈門，高朋滿座，“來未嘗不留，留未嘗輒去，去亦未嘗不復來”。全國各地的詩人均聚于此，談詩論文、指點江山、游觴嘯詠，戲劇演出也空前活躍。清初詩人劉體仁曾感嘆，“時，士之渡江而北、渡河而南者，無不以雉皋(如皋)為歸?！庇腥私y(tǒng)計過，水繪園前后來客達300多人，而如皋博物館里擺放的一摞泛黃的紙張《同人集》，就是冒辟疆以水繪園唱和為基礎，將60年師友的詩文往來薈為一集，其中作者就有456位?！肚逶娛贰贩Q之為“水繪園遺民詩群”，《清詞史》稱之為“水繪園詞群”，其中有137位名列《中國人名大辭典》?！疤扑伟舜蠹抑弧钡拇笊⑽募以?，曾在園中的“隱玉齋”里刻苦讀書兩年之久，站在曾鞏洗滌筆硯的“洗缽池”和其弟曾肇的真跡“隱玉齋”前，人們可以感受到，先賢“一心只讀圣賢書”的韌守精神及兄弟之間的深切情感。

       避園   明末后期以江南士大夫為核心成立的復社是政治、文學團體，其成員謳歌抗清偉業(yè)，抒發(fā)報國豪情，后多被清朝朝廷迫害致死。他們的后人大多在遭難流亡時托庇在冒辟疆的水繪園?！懊魑此墓又弧钡年愗懟壑雨惥S崧在水繪園里讀書學習14年。水繪園前后共收養(yǎng)抗清義土遺孤有20多位。陳維崧詞的創(chuàng)作“數(shù)量之多，無人能比”(葉嘉瑩語)，在延續(xù)了蘇東坡、辛棄疾兩人的寫作風格基礎上，他另拓疆域，自辟門徑，成就了其非凡的造詣。

       迷園   董小宛在水繪園與冒辟疆同甘共苦生活9年，各地來此園游覽的人們，首先關心的是，董小苑魂歸何處，而此結局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謎團。如皋文化界歸納了當下的幾種說法：一是病亡如皋。這種說法源自董小苑的夫君冒辟疆的文章《亡妾董小宛哀辭》，《辭海》、《中國人名大辭典》均認為此，應為主流的說法。二是北兵劫去。清兵南下劫走董小宛，成為順治之妾，后逝于紫禁城。陳寅恪先生著《柳如是列傳》中就認同此觀點。三是勞軍血染。即史可法守城七晝夜，董小苑受冒辟疆之托趕來揚州勞軍，清軍破城，史可法殉國，董小宛也自刎拒辱。四是自盡殉節(jié)。在冒辟疆外出避禍時，董小宛從如皋被騙至姑蘇，她明知是計，卻為保全家人只得孤身前往，后用藏在身上的剪刀自盡，血濺蘇州五云軒。據(jù)兩位被稱為“如皋活字典”的如皋博物館老工作人員介紹，位于如皋城南門外彭家蕩的董小宛墓，被掘開后僅發(fā)現(xiàn)少許陪葬品，絕無骨殖，原來就是一個衣冠冢！董小苑的結局成為一個謎，既是個人與冒家的悲劇，更是那個時代的悲劇。

       食園   如皋成為“華夏長壽第一縣”，與水繪園不無關系。眾多的文人學士，懷著各自不同的理想追求齊聚水繪園。在詩酒吟誦的同時，這些文化人也帶來了全國各地的飲食風習，在客觀上大大地豐富和提高了如皋的美食文化水平。被如皋人稱為美食家的董小苑就是從蘇州嫁進如皋的媳婦，她不僅精通刺繡、昆曲、詩文、書畫、琴藝，更善烹飪，如皋著名美食“董糖”“董肉”“董菜”，都是董小苑的美食杰作。每次在如皋游走，幾乎都被當?shù)厝藛柕溃嘿I董糖了嗎？語氣中似乎透露出一種舌尖上的眷戀和文化上的自信！可以說，水繪園在如皋美食文化中留下了深遠的投影。

       “故書不厭百回讀，熟讀深思子自知”，這是蘇軾送安惇詩中的句子，他說的是對精采文章的反復誦讀，熟讀必有深得。對于名園也應“名園不厭百回游”吧！水繪園景色豐富，含蓄蘊籍，尤其是它所經(jīng)歷的那些人文變遷和動人故事，極具文化底蘊，別有一番風味，令人意猶未盡，流連忘返，決非一目所能了然，一覽可識真美，還是重游舊地，溫故知新好！

       陳從周先生認為，水繪園與蘇州拙政園比并不“略輸文采”，與紹興沈園比亦非“稍遜風騷”，與南京瞻園、上海豫園比更不欠缺自然，可謂獨到精辟之言。而在一個普通旅游愛好者的眼中，水繪園與眾不同之處在于：佳景多、名人多、故事多、詩文多；加上上述歸納的“五園”，這“五園四多”，從某種視角看，或許是水繪園被譽為“天下名園”“海內(nèi)孤本”的依據(jù)吧！

       “如皋好，信步冒家橋。流水幾灣縈客夢，樓臺隔院似聞簫；往事溯前朝”。(陳從周 憶江南.水繪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