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和保守派一直寄希望于利用義和團的“民心”甚至“法術”來對抗洋人,因而對于義和團的種種惡行采取默許甚至縱容的態(tài)度。驕縱的義和團呼喊著“扶清滅洋”的狂熱口號,暴力違法事件日益升級。1900年5、6月份,直隸、北京一帶的暴力行動達到高潮。義和團在保定焚毀了鐵路,甚至殺害了前來彈壓的清軍首領;在北京放火燒了正陽門;在北方各地大肆屠殺教士和教民。義和團的種種不法行為終于激起了各國的嚴厲抗議。各國列強一邊要求清政府鎮(zhèn)壓義和團,賠償各種損失,一邊藉口保護僑民開始集結軍隊向北京進發(fā),形勢異常嚴峻。 1900年6月11日,日本公使館的書記員杉山彬自告奮勇,代表外國公使團外出打探消息。杉山彬乘坐的人力車剛出使館區(qū)不久,就被拳民和董福祥的甘軍發(fā)現(xiàn),旋即被殺。外交人員的被害使得形勢陡然升級,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 此時的慈禧明知國力和軍力都不行,但又不甘心輕易被推翻。戰(zhàn)和之間非常矛盾。從6月16日到20日,接連召開召開御前會議,召集宗室王公和中樞大臣,討論是否向列強宣戰(zhàn)。 第一次御前會議是在6月16日召開的。光緒首先發(fā)話,責問為何一直無法彈壓制止義和團的暴行。翰林院學士劉永亨說:“臣剛剛看見董福祥,董愿意請旨驅逐亂民?!眲⒌脑捯粑绰洌丝ね踺d漪便豎起大拇指厲聲說:“好??!這就是失去民心的第一法!”太常卿袁昶發(fā)言說:“義和團是亂民,是烏合之眾,根本無法信賴。即使他們有一些邪門歪道,古今中外還沒有哪個國家可以依仗邪術立國的?!贝褥麉柭曍焼枺骸胺ㄐg不可仰仗,難道民心也不能仰仗嗎?中國的問題就是民心渙散,如果沒有民心,何以立國?!” 會議中,主戰(zhàn)派主和派爭論不休,最后的結論是:派侍郎那桐和許景澄去與洋人溝通,勸阻洋兵,同時設法安撫解散義和團。看到慈禧明顯偏袒維護義和團,翰林院學士朱祖謀等還要努力爭取。朱問慈禧:“要想依靠亂民來抵抗西洋,誰能主持這件事呢?”慈禧大聲說:“我靠董福祥!”朱祖謀也大聲說:“董福祥是第一個不能依賴的!”慈禧大怒,榮祿等群臣趕快打圓場,才勉強化解僵局。出殿時,慈禧還在怒目瞪視著朱祖謀。 第二天(6月17日),繼續(xù)開會。慈禧開場白:“皇帝反對用兵,我的心也很亂,是戰(zhàn)是和,希望大家暢所欲言?!惫饩w小心翼翼地說:“也不是不能開戰(zhàn),只不過中國積弱已久,兵不能戰(zhàn),光指望亂民是不行的。”劉永亨又站出來:“義和團亂民必須早除,否則要出大事?!陛d漪打斷劉的話:“義和團都是愛國的普通百姓,萬死不辭來赴國難,如果鎮(zhèn)壓,人心還如何維持?!”光緒反駁說:“亂民都是烏合之眾,所謂的民心也都是空的,這種情況下開戰(zhàn)必敗?!?/div> 爭論不休的時候,慈禧突然拿出一個文件,說剛收到外國使團轉來的一份照會,主要有四點,給大家讀一讀:“1、皇帝只能在洋人指定地點居??;2、各省錢糧由洋人代收管理;3、由洋人代管全國軍隊等。”事后大家才打聽到,第四點是讓太后撤簾歸政給光緒,太后沒有當場念出來。實際上,有證據(jù)表明,這份所謂的照會根本就是主戰(zhàn)派一方捏造的,并不是從西方使館發(fā)出來的。 念完照會,慈禧異常憤怒:“洋人欺人太甚,與其拱手相讓,不如一戰(zhàn)。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否則何以見列祖列宗?!甭牭竭@樣一份完全喪權辱國的照會,主戰(zhàn)派的大臣們也不敢繼續(xù)爭辯,大家都表態(tài)為國家愿拼一死。此時的慈禧,語氣又緩和下來了,開始給自己留后路:“大家也看到了,不是我非要開戰(zhàn),而是洋人欺人太甚。將來如果打敗了,大家不要怪我才好?!?/div> 會議的結論,派總理衙門的徐用儀、戶部尚書立山、大學士聯(lián)元到東郊民巷使館區(qū),去問問各國是不是真要開戰(zhàn),如果真要打,請他們下旗回國。有趣的是,立山以自己是戶部尚書,與外交無關的理由推脫不去。光緒說:“去年各國公使參觀頤和園不是你接待的嗎?現(xiàn)在有危險你就不敢去了?!”慈禧也大怒:“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第三天(6月18日)下午,繼續(xù)開會討論。載漪主張攻打洋人公使和僑民聚集的使館,慈禧表示同意。聯(lián)元則認為兩國相爭不斬來使,攻打使館,洋兵一定來攻北京。載瀾請?zhí)髿⒙?lián)元,大家苦勸才罷。大學士王文韶借機力陳不可開戰(zhàn),認為無法善后。太后怒拍桌案:“你要能讓洋兵不入北京我就聽你的,不然就殺你!”由于過于緊張,光緒拉著許景澄的手放聲大哭:“我死不足惜,可憐天下蒼生又要慘遭涂炭了?!贝舜螘h不得要領而散。 第四天(6月19日)中午,繼續(xù)開會。慈禧決定開戰(zhàn),要許景澄去通知各國使節(jié)24小時內出京。聯(lián)元大聲說:“宣戰(zhàn)也只該對一個國家,如果是為了傳教的事情,就該只對法國宣戰(zhàn),怎么能和十幾個國家宣戰(zhàn)?”光緒很激動,拉著許景澄的手說:“再商量一下吧?!贝褥麉柭暫攘R:“皇上放手,不要誤事”。 第五天(6月20日)一大早,最后一次開會。主戰(zhàn)派大臣興高采烈,只有榮祿哭著請求不要攻打使館,慈禧頗不高興。慈禧以激烈的語氣向大臣們宣布宣戰(zhàn)的原因,她說:“本來我是要嚴懲義和團殺害洋人的,怎知洋人竟然要強迫我歸政,這是朝廷的內政,外國人怎么能干涉呢。何況皇帝身體不好,我垂簾聽政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今天我們讓步了,我就無法面對祖宗。我臥薪嘗膽已經40多年了,這次決定徹底和洋人決裂。榮祿本來以老成謀國受到大家尊重,這次居然反對攻打使館,實在荒謬。至于你們漢大臣,我朝二百余年對你們恩澤深厚,你們要效死報答,不要讓我失望?;实?,你還有什么意見?”光緒滿臉悲戚,默然良久,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請?zhí)蟛灰ゴ蚴桂^。 接著,主戰(zhàn)派趙舒翹建議把所有內陸的傳教士先殺掉。主和派的立山、許景澄、袁昶等還是大哭請勿與各國宣戰(zhàn),不要依賴義和團,并說洋人絕不會逼太后撤簾歸政的。載漪則又大罵立山等是漢奸。 第六天,也就是6月21日。清廷正式頒布宣戰(zhàn)書。至此,清朝最后的一次排外運動達到了高潮,慈禧也做了她一生最愚蠢的一件事:依賴由無知愚民組成的義和團,向世界許多強國宣戰(zhàn)。不過,慈禧還是留了個心眼兒,宣戰(zhàn)詔書雖然寫的慷慨激昂,卻沒有明確提到任何一個具體的國家,而是籠統(tǒng)用“彼等”替代,由此也可見慈禧內心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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