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儒家文明與基督文明在“軸心時代”之后近兩千年時間里,成為亞歐兩大洲的主導性文明形態(tài)。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這兩大文明都經(jīng)歷過數(shù)次的演化和嬗變。比如儒家文明先后經(jīng)歷過先秦儒學、兩漢經(jīng)學、宋明理學、清代樸學幾大發(fā)展階段。而基督文明亦先后經(jīng)歷使徒時代、教父時代、經(jīng)院時代、改教時代等重大歷史時期。儒家文明從源頭上來說,可以上溯到傳說中的上古三代,“祖述堯舜、憲章文武”。西周的宗法制度、禮樂文化是儒家思想產(chǎn)生的較近源頭?;轿拿鲝钠鹪瓷蟻碚f,可以追溯到以色列人的列祖信仰,即亞伯拉罕、以撒、雅各與上帝之間訂立的“迦南之約”。列王時代猶太先知的“彌賽亞”預(yù)言,是基督信仰的較近來源。對于儒家文化來說,“五經(jīng)”與“四書”是被后世儒者所承認的正統(tǒng)經(jīng)典,即《詩經(jīng)》、《尚書》、《周禮》、《易經(jīng)》、《春秋》與《論語》、《大學》、《中庸》、《孟子》。對于基督信仰來說,以“摩西五經(jīng)”為代表的39卷《舊約》和“四福音書”為代表的27卷《新約》,共同構(gòu)成了《圣經(jīng)》的“正典”內(nèi)容。 雖然在過去的兩千年時間里,儒家文明與基督文明在各自的發(fā)展中,有過數(shù)次重大的變革調(diào)整階段,但核心的經(jīng)典和思想,卻一直延續(xù)至今。在中國的唐、元,明、清以及近代,基督宗教的幾大派系曾先后傳入到中國。景教、天主教、基督新教與當時的儒教有過交流和對話。近代儒家文化在中國本土逐漸衰落,而基督宗教卻在中國大規(guī)模地傳播,兩者具有了更多對話和交流的機會。隨著基督宗教在中國“本土化”進程的不斷加深,與以儒家文化為代表的華夏民族傳統(tǒng)文化,勢必有更多的接觸和碰撞。因此,對兩者的核心思想進行對比分析,對于我們今天民族文化的復興以及更好地與國際文化接軌,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2 儒家文明與基督文明的核心思想及教義,只能依據(jù)兩者公認的正統(tǒng)經(jīng)典內(nèi)容來對比。因此,在儒家思想發(fā)展中頗具影響的荀卿、董仲舒的非正統(tǒng)觀念,以及基督宗教“正典”以外的“次經(jīng)”、“偽經(jīng)”中的內(nèi)容,皆不在我們的探討之列。在進行對比之前,我們先要對“儒教”的說法是否成立的問題加以探討。所謂的“儒教”是一種與佛教、道教同樣具有超越世俗追求的宗教信仰,還是一種具有人文色彩的“教化”? 在中國古代,一直有以“儒釋道”三教并稱的傳統(tǒng)。此“教”明顯不是指教化,而是指宗教。道教的信徒為道士、佛教的信徒為僧人,儒教的信徒為儒者。道教信仰追求成仙,佛教信仰追求成佛、儒教信仰追求成圣。三者的共同點都在于超“凡”入“圣”,不過路徑不同,目標有異而已。受“天人合一”思想的影響,中國化的佛教宗派,泯除了此世與彼岸的絕對界限。在民間的萬神殿中,神、佛、仙、圣可以共聚一堂。 中國古代的宗法社會中,政權(quán)具有絕對的權(quán)威性,完全高于教權(quán)。因此,在神佛仙圣齊聚一堂的萬神殿中,處于最高地位的是“天”。在官方正統(tǒng)的祭祀典禮中,“天”的合法祭司只能是“天子”。而宗法社會的重要特征,是由血緣構(gòu)成的遠近親疏關(guān)系網(wǎng)絡(luò)。橫向表現(xiàn)為現(xiàn)世的親族交往,縱向表現(xiàn)為祖先與子孫的傳承。因此,光宗耀祖成為孝子賢孫應(yīng)盡的家族義務(wù),“敬天尊祖”在現(xiàn)實中體現(xiàn)為“忠君孝親”?!爸倚ⅰ笔侨褰虃惱?、宗法道德中的基本價值,也是三綱五常的核心理念。 儒教作為一種民族宗教,建基于華夏民族的宗法制度。包括官方的神祇崇拜、民間的祖先崇拜,士人的圣賢崇拜。三者合而為一,彼此交融。無論是本土的道教,還是外來的佛教,雖然可以宣揚隱世或出世的觀念,但絕對不可以對儒家禮教的“三綱五?!奔右苑亲h。而儒教對道教、佛教的排斥,即在于兩教的道士、僧人出家修行,放棄了祭祀祖先、傳宗接代的族群義務(wù)。因此,在中國古代,很多道教和佛教的信徒,采取了在家修行的方式,以“居士”的身份盡宗法制度的義務(wù)。 “三教合一”的實質(zhì),是道、佛合儒,是隱世、出世的宗教對入世的宗教的妥協(xié)。儒教是華夏民族宗法社會的宗教形態(tài),因此又被稱為“宗法禮教”。而早在先秦時代,社會政治組織就形成了家國一體的模式,君是國的大父,父是家的小君,在家為孝子,在國為忠臣。官又稱為父母官,民又稱為子民。 3 儒教是集民族性與政治性于一體的宗教,而基督宗教的前身猶太教,也具有民族宗教的性質(zhì),但卻不具有政治性。猶太人的始祖亞伯拉罕、以撒、雅各被上帝召喚并與之立約,成為上帝所揀選的子民,簡稱選民。猶太人的先知摩西、國王大衛(wèi)都曾代表整個民族,在以色列人脫離埃及的奴役、建立統(tǒng)一王國等重大歷史事件中,重申續(xù)訂上帝與其先祖之間的“迦南之約”。只要作為上帝選民的猶太人持守對上帝的虔誠信仰,遵行上帝頒布的典章律例,過圣潔公義的生活,就可以永遠居住在“流奶與密”的應(yīng)許之地。但是由于以色列人屢次背約,敬拜異教的偶像,宗教和政治腐化。導致上帝的恩典離開墮落的選民,以色列人國破家亡,被擄離開應(yīng)許之地。成為沒有國家和土地的流亡民族。 猶太先知在預(yù)言中,宣告一位救世主將會降臨人世,消滅世界上的所有罪惡,建立和平公正的人間天堂。而關(guān)于“彌賽亞”的預(yù)言,在羅馬帝國建立的初期得到應(yīng)驗。耶穌作為道成肉身的上帝獨生子,在十字架上流血受死,擔負了世人所有的罪孽。以自己的血與人類立下新約。凡信祂的,就脫離罪惡和死亡,得以進入天國、享受永生。基督信仰將上帝與猶太民族訂立的圣約擴展到普世人類。民族宗教的特點,是在信仰這個宗教的之前,先要成為這個民族的一員。對于儒教來說,就是“以夏變夷”,成為華夏民族的成員。對于猶太教來說,就是通過“割禮”的宗教儀式成為猶太人。而基督教卻打破了地域、種族、國家、階層等限制,只要一個人心里相信、口里承認耶穌為救主,受洗歸入教會,就得以“因信稱義”,成為一名基督徒。 從信仰的對象上來說,儒教具有多神教的特征。天也稱“上帝”,是地位最高的主神。而其他的星辰、山川、社稷諸神,祖先、圣賢、英雄等皆為輔神。在官方的祭祀中,祭天是天子的特權(quán),皇帝是唯一合法的祭司。而在民間,百姓既可拜神祭祖,亦可求仙禮佛。對于基督宗教來說,信徒只可以敬拜三位一體的上帝,其他的天使、圣徒、鬼魔、偶像皆不可拜,是完全的一神教。 儒教敬天,因此儒者要遵行天命?!笆ト艘陨竦涝O(shè)教”,“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被阶诮绦叛錾系?,基督徒要遵行上帝的旨意?!澳闳粢M入永生,就當遵守誡命”,“你們必須忍耐,使你們行完了神的旨意,就可以得著所應(yīng)許的?!弊裥腥褰烫岢木V常禮教就是踐行天命;遵行基督教義中的誡命律例就是踐行神旨。在組織上,儒教沒有固定的信仰群體,也沒有特別的入教儀式。而基督教有統(tǒng)一的教會,信徒要舉行“洗禮”的入教儀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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