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胡蕓 妹妹結(jié)婚5年一直沒有孩子,去醫(yī)院檢查發(fā)現(xiàn)是多囊,喝中藥調(diào)理了3年多,才在去年年底懷上了孩子。 我和大姐知道后甭提有多高興了,隔三差五就去看她。 妹夫一家對于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也格外上心。 看到她坐在沙發(fā)上,雙手輕輕撫摸著高高隆起的小腹,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吃一口妹夫喂過來的蘋果,我和大姐打心眼里高興。 更多的是感慨,以前小蘿卜頭一樣跟在屁股后頭的妹妹,終于也長大成人了。 那天周末,我和往常一樣去妹妹家送了點小孩子的紙尿布回家,還沒進門,就接到了妹夫從醫(yī)院打來的電話。 我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手中提著的袋子隨手往地上一扔,就匆匆忙忙下樓往醫(yī)院趕。 開車到了醫(yī)院,妹妹已經(jīng)被送進了產(chǎn)房。 妹夫站在門口來回踱步,我沖過去推了他一把,問他怎么回事。 妹夫踉蹌著站穩(wěn)腳跟,一口一個二姐給我賠不是,說是他不小心,陪妹妹下樓散步的時候一個轉(zhuǎn)身沒留意,讓小區(qū)里的一個小皮猴躥到了妹妹跟前。 妹妹護著肚子往后退,不小心把腳崴了撞上一旁的景觀樹。 而后捂著肚子痛得止不住呻吟,旁邊的大嬸喊著,你老婆要生了!還不趕緊送她去醫(yī)院! 嚇傻了的妹夫這才回過神,火急火燎把妹妹送進了醫(yī)院。 我聽著,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大姐和妹妹的公婆陸續(xù)趕來,產(chǎn)房門外還站著別的家屬,妹夫就陪著他爸媽找了個相對空一點的地方坐著。 大姐走到我身旁拍拍我,讓我也找個地方先坐一會兒。 我搖搖頭說不用了,視線朝通往電梯廳的走廊望了眼,來來往往的人不少,就是沒看到那兩個本該出現(xiàn)的身影。 大姐說,“我來的路上給爸媽打過電話了,店里還有客人,一時半會兒抽不開身。”大姐又補了一句,“不過他們忙完了會過來的?!?/p> 我嗤鼻冷哼,“歸根結(jié)底,誰讓我們是女兒呢。” 大姐捏捏鼻子,也不吭聲了。 我們家一共姊妹三人,我比大姐小兩歲,小妹比我小五歲。 打我有記憶起,我就一直被可惡的一群小男生嘲笑,說我和大姐都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就跟孫悟空一樣,都是野小孩。 大姐聽了沖過去就要揍他們,而我則氣呼呼地撿起地上的石頭往他們身上丟,壓根沒有準心,卻還砸中了兩個。 震耳欲聾的哭聲把他們的父母給哭了出來,我爺和我奶只能拉著我們兩個丫頭,低聲下氣給他們賠不是。 彼此都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況且那些石頭也就跟雞心差不多大,能砸出點啥? 他們父母也沒有要我們賠錢,只是言語不客氣地讓我爺和我奶好好管教我們兩個野丫頭。 被拉著進了屋,我拽著奶奶的手不服氣地說,“奶,是他們先開口嘲笑我們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野孩子,我和姐才會跟他們動手的!” 奶奶摸著我的腦袋說,這件事是他們不對,可你們兩個動手打人,還用石頭砸人家,也做得不對啊。 大姐聽了,就拽著奶奶另一只手問,奶,爸媽今年能回來不? 奶奶將我們兩個擁入懷中,輕輕拍了拍我們說,他們也想回來的,再等等吧。 一等,又是一年過去了。 第二年等到我上小學了,爸媽倒是回來了。 但是他們只是匆匆在家住了一晚,和我們吃了一頓飯,又匆匆離開了。 走得時候,我聽到我爺和我爸關(guān)在房間里吵得很兇,我媽似乎在旁邊勸架來著。 我和大姐貓在一旁,扒拉著門縫偷看。 只聽到我爺猛地一拍桌子,然后我爸拉著我媽,留了一沓錢在桌上,然后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我追著他們離開的背影趔趄地追了兩步,忽然聽到身后有嬰兒啼哭的聲音。 回頭一看,我奶懷里抱著紅布包,有兩只粉白的小手從里面鉆出來好像是要憑空抓住什么。 爺爺滿臉怒氣關(guān)上了房門,我奶則朝我和大姐招招手,讓我們過去看看,這是我們的小妹妹。 小妹的眼睛圓溜溜的,像是烏黑的瑪瑙,看到我和大姐過來,忽然咧開嘴就咯咯笑了。 我拿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臉蛋,軟乎乎的,還帶著幾分奶香味。 我們家又多了一個女兒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那群討厭的皮猴子們又開始狗嘴吐不出象牙,跟在我和大姐屁股后頭喊,知道你們爸媽為什么一看到你們就跑么!因為你們都是女孩子!都是賠錢貨! 這時,我奶操著把大掃帚開門沖了出來,那群皮猴們呼啦一下,一哄而散。 雖然我爺和我奶照顧我們?nèi)⒚帽M心盡力,但嘴長在別人身上,有些人拿著當茶余飯后的笑話,殊不知這是在往別人刀口上撒鹽。 在那個時候,我和大姐就有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共識。 因為我們都是女孩,而爸媽想要的,是兒子。 爸媽不喜歡我們沒關(guān)系,我們還有爺爺奶奶的喜歡。 而小妹更加幸運,她還有兩個姐姐把她當珍珠似的寶貝。 “胡倩家屬在嗎?胡倩家屬!”聽到醫(yī)生和護士的聲音,我和大姐神色一凜。 妹夫一家也神色緊張地走到醫(yī)生跟前,問小妹在里面怎么樣了。 醫(yī)生說孩子已經(jīng)順利生下了,是個六斤多的男孩。 但是小妹的情況不太好,產(chǎn)后大出血,需要家屬在急救單上簽字。 我的一顆心被揪到了嗓子眼,大姐第一個卷著袖子說抽她的血,我忙推開她說我身體好,可以抽我的,妹夫和親家公婆也爭著說可以抽他們的。 這時我爸媽也匆匆趕了過來,聽說妹妹大出血需要輸血,二話不說也撩起袖子要獻血。 雖然知道醫(yī)院對于給病人輸血有著非常嚴謹?shù)臉藴?,但我和大姐總覺得不為小妹做點什么,就無法安心。 多個人多分力量,我們姊妹倆和妹夫商量著,還是想獻血有備無患。 親家公婆也贊同我們的想法,大家都去做了血常規(guī)檢查。 十分鐘后我拿到了報告,親家婆婆的指標偏低,不適合獻血。 我一張張往后翻,在看到爸媽的血常規(guī)單子的時候,我的手忽然僵住了。 報告上顯示,他們兩個人都O型血。而我和大姐一個是A型,一個是AB型。 小妹入院檢查是我陪著她做的,我清楚記得她的病例上寫著,她的血型是B型。 這……怎么可能呢…… 我隨口找窗口的醫(yī)生問,兩個O型血的人,生出來的孩子是什么血型的? 醫(yī)生狐疑地瞧了我一眼,但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夫妻倆如果都是O型血,生出來的孩子只能是O型啊。 醫(yī)生的話音剛落,一個聲音就不斷在我腦海中回響。 難怪爸媽從小就不把我們帶在身邊,原來我們都不是他們親生的。 我把我們家四個人的驗血單整齊疊放到一起,拿給了爸媽。 他們在看到血型那一欄的時候,眼瞳明顯晃動了幾下。 我媽似乎想要解釋什么,可她嘴唇張了張,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倒是一向寡言少語的父親,嘆了口氣說,這件事回頭他會一五一十告訴我們。 直到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再次響起,我才知道了那個藏了將近四十年的秘密。 爸媽早年間做生意的時候,曾經(jīng)出過岔子。 他們開的小飯館半里液化氣爆炸,有兩個睡在店里的伙計沒能逃出來。 店鋪沒了不說,他們還面臨著高昂的債務。一部分要賠償給房東,還有一部分要賠償給員工家屬。 兩個小伙子25歲都不到,家里面還指望著他們賺錢養(yǎng)家,一夜間頂梁柱沒了,可想而知他們家人頭頂上的一片天也跟著塌了。 爸媽借了外債態(tài)度非常誠懇地上門祈求原諒,并鄭重許諾,他們會代替兩個伙計,每個月都會給他們家里人生活費。 其中一人的家屬氣不過,找人把我爸狠揍了一頓,打得肋骨斷了兩根。然后丟了兩個嗷嗷大哭的女嬰給了我媽,說他們家媳婦沒了,兒子也跟著沒了,家里頭還有三個孩子要養(yǎng),這兩個孩子他們也養(yǎng)不起了。 這兩個孩子,就是我和我大姐。 爸媽把我們兩個抱回家,跪在院子里求我爺和我奶幫忙養(yǎng)著。而他們則回到城里,兩個人一人打三份工,沒日沒夜干活,要將欠下80萬外債還了,還要按照承諾,每個月給那兩家人送1500元生活費。 半年后,另一個伙計的女朋友生了,但是她一個單身女人根本養(yǎng)不起孩子。 把孩子生下來,只是為了全心中的一個念想,就當是用另一種方式給男友的生命做一個延續(xù)。 她問我爸要了7萬,說將來他也不用給她生活費了,她想徹底和那些傷心的日子告別。 我爸答應了,咬牙又借了5萬外債,從女人手中接過了小妹。 他們不敢和我們待太久的時間,因為每次看到我們,都覺得自己欠我們一聲對不起。 直到現(xiàn)在,他們還在定期給小妹的生母,還有我和大姐的血親寄錢。 他們說,要是我們想,還是有辦法可以聯(lián)系上和我們血脈相連的親人。 但我們姊妹三人同時搖了搖頭。 對于我們而言,血脈上的親情遠比不上此時此刻在身邊的人。 END 我是戚公子,要是喜歡,記得點點關(guān)注+在看。如果你也想說你的故事,歡迎找我傾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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