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邊女人口中的那位“頂樓的女人”,名字叫芥蘭,是一名寡婦。這些女人都是當(dāng)面叫她蘭花,背后卻都叫她蘭寡婦。 之所以大家都沒叫她本名,是因為她確實是長得漂亮,而更多的是包含了對她日常的穿衣打扮的一種嘲諷。 村子里,有名字的人都有綽號,什么狗子、老瞎子、老流氓、肥豬、鴨母、狗蛋、狐貍精、跟屁蟲、老虎婆、氣管炎,等等。奶奶說,綽號就像部隊里的小編號,有分量的,有特色的。沒有綽號的人,容易被人遺忘。 蘭花是外村的人,聽說是個肚子有墨水的姑娘,上過學(xué)堂,斯斯文文,嬌嬌滴滴,家里父母經(jīng)商,家底厚。一頭齊耳短發(fā),瓜子臉,皮膚細(xì)膩,水水的紅唇,前凸后翹的身材。 嫁妝裝了好幾車,按媒婆的說法,娶到這女人就是娶到一個金礦了。 村里的女人們看著蘭花帶進(jìn)來的嫁妝,分外眼紅。 做媳婦的心里暗自傷神,而做婆婆的就明目張膽一些,話里話外總拿當(dāng)時媳婦父母收了全部彩禮來埋汰媳婦。 而蘭花之所以選擇嫁給農(nóng)民,按照她父親的說法,農(nóng)村人有田地,兵荒馬亂的時代,就算有錢也會買不到東西,嫁給農(nóng)民,最起碼有土豆番薯填飽肚子,不至于餓死。 何況蘭花男人父母去得早,蘭花嫁過來,可以少一些婆媳矛盾。蘭花嫁過來后沒幾個月丈夫便去當(dāng)兵了,剛好碰上打日本鬼子,便英勇犧牲了。 接到噩報的時候,蘭花沒有哭鬧。 打扮得整整齊齊,穿著花布襯衫,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跟著來報信的人走了。 溪邊的長舌婦們又開始有了討論的話題?!罢O,聽說了吧?蘭花死鬼是被小日本用刺刀插死的,聽說腸子都流出來了,太慘了!” “不對,我聽說是因為去炸鬼子的車,把自己也給炸了,肉沫滿天飛?!?nbsp; “這蘭花,一貫嬌嬌滴滴,現(xiàn)在沒了丈夫,都不知道這肥羊,會是誰家的菜。” “管她是誰的菜呢?我看著她就是作,都是農(nóng)村人,整天打扮得像個城里人一樣,花里胡哨的,給誰看,帶來的嫁妝早晚會花光的,看她以后沒了男人,還不得跟我們一樣下地干活?!?nbsp; “對對對,我就是瞧不慣她那嬌滴滴的樣子?!?/span> “嬌滴滴的文化人,骨頭輕,管不住身子的?!?/span> “看著吧,以后有她苦的日子?!?/span> 這樣的對話又在這群愛嚼舌頭的女人們的笑聲中延續(xù)著,直到蘭花回村的那一天才停止下來。 蘭花回村了,還是穿著和去的時候一樣的花布襯衫。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表情,就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跟著蘭花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20歲出頭的男人,兩個人邊走邊說話,關(guān)系看著不一般,男人就在全村人眾目睽睽之下住進(jìn)了蘭花的家里。 農(nóng)村的夏天,在螢火蟲漫天飛舞的夜晚,在臭氣熏天的弄堂里,在村子里的大榕樹下,頂著干了一天農(nóng)活的滿身臭汗味,大家好都會聚在一起,家長里短,講起這個,講起那個。 天上的仙,地下的鬼,人間的理,永遠(yuǎn)也講不完,講到月亮升起,村子沉靜,壁虎出來游蕩,貓頭鷹在后山哭泣,眾人才會陸續(xù)散去。蘭花的回家更成為了全村人的飯后談資,孜孜不倦。 這些人都愛嚼舌頭,卻經(jīng)常嚼不到一塊去,常拌嘴。 但對于蘭花這件事,嚼的多是下流話,男歡女愛,色情淫穢,難得地和諧,就像香噴噴剛出鍋的飯,綿密的香氣好像有魔力,村里沒有一個人不為她著魔,只要吃得到,死都愿意。 有人說看見了蘭花和那男人拉手了,更有人窸窸窣窣說看到了他們上床了。 但到底是不是真有,大家都沒有人敢下定論。 又或者怕下了定論,后續(xù)就沒有八卦可繼續(xù)嚼了。 窺探是人性的本能,人性中有很多不齒的東西,窺探別人的隱私絕對排得上號。 從一個人的一舉一動去了解一個人,就像這時的村民們,想通過蘭花和那個男人的互動來確定他們發(fā)關(guān)系,就怕錯過一點點的細(xì)節(jié)。 一時間,蘭花成為了全村的焦點。 大榕樹下也成為了每天大家的聯(lián)絡(luò)點,就像開偵破大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見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眼見為實。 大家都為此刷存在感,劇情比村里唯一一臺黑白電視機里播的連續(xù)劇更吸引人,錯過任何劇情都深感遺憾。 胖大嬸說:“肯定是上床了,我今天遇到她了,那張小臉,白里透紅,被滋潤得不錯,哪里是一個死去丈夫的樣子。” “哈哈哈” “就胖嬸有經(jīng)驗。” “發(fā)現(xiàn)沒,蘭寡婦的肚子好像有點大哦,是不是有了?” “那兩個人可能早就好上了,在蘭花嫁過來前。” “現(xiàn)在老公死了,正好。” “我看到她對胖嬸男人笑了。” “看吧,我說得沒錯吧,讀書人就是骨子輕,守不住。” 胖嬸不高興了:“這死狐貍精。” 就這樣,天天嚼著,樂此不疲。 一時間,蘭花成為了村民口中的蕩婦。 每次她走過男人的跟前,那些個大老爺們都嘴巴流口水,眼睛比嘴巴大。如果被男人的老婆看到,都會潮她瞪眼睛、吐個唾沫,然后擰起丈夫的耳朵往家里拽:“你個老流氓,看什么看,撐死眼睛,看了也白看。” 男人雖然嬉皮笑臉跟著走,但眼睛還是不舍地往蘭花身上掃,依依不舍。而蘭寡婦,也成功成為了村里女人們的頭號勁敵,就怕男人都被她勾走了。 ----待續(x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