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jīng)》之所以成為經(jīng)典,就在于它是一種具有原創(chuàng)性質(zhì)的最高元典;其豐贍、深邃并具有無限闡釋性的真理內(nèi)涵,已然成為本民族垂范久遠的指針和取之不盡的精神源泉。作為卓絕的文本,它始終期待著人們的反復(fù)讀解,且借助感悟的靈光與之相遇重新激活。從科學研究的視角看,作為經(jīng)典,其版本的可靠性無疑至關(guān)重要。由于《道德經(jīng)》一書距今已有兩千多年,其間歷經(jīng)傳抄、整理、翻印,其中出現(xiàn)不少誤字、脫字、衍字、闕文、錯簡等,甚至有后人注釋竄入正文,與《道德經(jīng)》文本的原貌已相去甚遠,老子的思想也因之受到嚴重歪曲。 從對《道德經(jīng)》文本的注解與詮釋來看,歷代學者各施其能,各展其長,已成巨觀。逮至元代,正一道天師張與材在杜道堅《道德經(jīng)原旨·序》中已有“《道德經(jīng)》八十一章,注者三千余家”之說。至于目前研究《道德經(jīng)》的文本究竟有多少種,尚無相應(yīng)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估計在千種以上。 從文獻學的角度看,現(xiàn)存文本中最早注解闡發(fā)《道德經(jīng)》的是韓非子的《喻老》《解老》二篇。若以時間先后為序,則西漢的嚴遵本是世傳文本中僅晚于韓非子的文本。接下來便是漢代的河上公的《老子河上公章句》。此本之文辭雖不如王弼的《老子注》文雅,但對王弼本影響甚巨。王弼本的分章、順序、總體框架,甚至舛訛,都基本上沿襲了河上公本的格局。而其他通行本也都按《老子河上公章句》統(tǒng)統(tǒng)分成八十一章,并無例外。 《老子河上公章句》注釋簡潔、析理透徹,廣為學者們約定認可,并受到道教徒重視,成為他們必須傳授修習的經(jīng)典之一,流傳甚廣,影響綦巨。它與王弼的《老子注》同時成為老學發(fā)展史上兩個頗有影響力的重要版本。若從版本學的角度看,這兩個版本,尤其是王弼的《老子注》,并非最早的古本,而是經(jīng)后人整理、加工,甚至改造過的。不過,從文獻學的視角看,這種整理、加工、改造又是必要的學術(shù)工作,因在老子那個時代,各個邦國間書不同文,即使有幸覓得《老子》原本,想必也會充滿生僻的古字方言,加之當時通行的表達方式與行文習慣,若不經(jīng)過后人必要的學術(shù)化梳理、考辨,肯定難以貫讀。 就在河上公本、王弼本通行了約兩千年后,相繼發(fā)生了兩個在老子研究史上具有重要意義的事件,那就是:湖南長沙馬王堆漢墓《老子》帛書甲、乙本的出土(1973 年);二十年后,湖北荊門郭店一號楚墓又發(fā)現(xiàn)了《老子》竹簡本(1993 年)。 據(jù)有關(guān)專家推斷,郭店一號楚墓年代為戰(zhàn)國中期偏晚,郭店楚簡的年代下限應(yīng)略早于該墓年代,所以竹簡本的年代下限當為戰(zhàn)國中期,早于漢墓出土的帛書。從郭店出土的竹簡本本身看,它分為甲、乙、丙三組,并無“道經(jīng)”“德經(jīng)”之目。因在漢代以前,尚無“經(jīng)”的名稱。又據(jù)唐釋道世《法苑珠林》卷六十八載:“漢景帝以黃子、老子義體尤深,改子為經(jīng),始立道學,勅令朝野悉諷誦之。”這一則史實非常重要,它具征改易《老子》一書之書名為《道德經(jīng)》,當自漢景帝(公元前 188—前 141 年)始。 后來發(fā)現(xiàn)的標為“德經(jīng)”“道經(jīng)”之目的帛書本也對此提供了文物支撐。 就文獻價值而言,竹簡本由于是迄今以來發(fā)現(xiàn)最早的文本,本著“近古必真”的原則,其文獻價值自不待言。只是由于年代久遠、竹簡殘缺嚴重,僅存兩千多字,且多為古代異體字,但仍不失為全面??被蛉∩崂献咏?jīng)文有爭議處的一個重要版本依據(jù)。 再來看長沙馬王堆第三號漢墓出土的帛書本。帛書本《老子》有兩種寫本,一篆一隸,分別稱為甲本、乙本。值得注意的是,在帛書本中,確有上下篇之分,并將“德經(jīng)”置于“道經(jīng)”之前,分別記著“德三千卌一”和“道二千四百廿六”——此為字數(shù)統(tǒng)計。應(yīng)當說,這個古抄本不是最完備的古本,由于學問壁壘太高,而帛書《老子》又是陪葬物,甲、乙抄本多處破損剝落,其中甲本尤為嚴重,加之當時手民的文化水平未必很高,故舛訛衍誤,往往而有。盡管如此,帛書本畢竟是除竹簡本外現(xiàn)存的最早文本之一,又是獨立于河上公本與王弼本之外的古本,故一字之殊,珍逾琳瑜,不少過去聚訟紛紜的疑難問題皆可借此得以解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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