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那邊拆遷的事已經定了,你們家可以拿到3套房還有1000萬的補償款”李旭在接到這通電話后并沒有興奮很久,并不是他覺得補償款不夠,而是他覺得這筆錢本就是他應得的,因為他覺得,自己天生就是個“富貴命”。可惜,他只“猜”到了故事的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尾,他的富貴,僅僅持續(xù)了7年,7年后的李旭一貧如洗,債臺高筑。生在首都的窮孩子投胎是個技術活。出生在何處,將來的命運就決定了一半,在中國能夠投胎到首都北京,顯然是一個夢幻開局。作為北京土著的李旭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因為北京人與北京人之間亦有差距,北京也有窮人,北京也有過得不如意的人,李旭和他的家庭就是其中之一。1983年,李旭出生了,作為80一代,“巨變”是每個人年輕時最直觀的感受,李旭看著一條條大道通向他從未去過的遠方,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恨不得把天都戳個窟窿出來。可是這一切的繁華都與他無關,他只是個農村娃——北京城里的農村娃。出生在北京郊區(qū)昌平一個農村里的他,北京城里的天翻地覆仿佛是發(fā)生在另外一個世界,那么的近,那么的遠。這種近在咫尺的落差感,局外人之感,讓李旭深刻體會到了人生的差距世界的參差,他明白卻無法接受。李旭的父母身體都不好,母親早年腦溢血,雖然沒有了生命危險但也徹底失去了勞動能力,身邊也離不開人,總是需要人照顧。父親也有很嚴重的糖尿病,但作為一家之主和唯一的經濟來源,他也只能每天跑出租,維持這個家庭的運轉。現(xiàn)實的不如意,讓李旭總是期待著未來,“未來有一天,日子總會好起來的”,這成了李旭的一個盼頭。盼啊盼啊,終于盼到了自己大學畢業(yè),走上社會工作的年紀。李旭大學時學的是計算機相關的專業(yè),那時已經臨近世紀之交,李旭覺得計算機會是未來,自己則會是國內最早的計算機人才之一。既然自己的起點比身邊人都要低,那么就只能靠努力與選擇去填補差距。可是,等到李旭真正開始投簡歷找工作后,現(xiàn)實又給了他一記狠狠的耳光。李旭大學學的是計算機相關不假,但學校并非是一流的名校。在北京找工作還要面對大量外來務工人員的競爭,所以李旭在一眾的求職者中并不出眾,結果自然是屢屢碰壁。一連串的打擊讓李旭變得有些麻木,他不再想著要找一份多么體面有前景的工作,只要能有單位要他,就心滿意足了。就這樣,他進了一家普通的公司,做一個普通的網(wǎng)絡工程師,拿著一份普通的工資。原本李旭以為畢業(yè)工作了,就能替家里分擔一些壓力,可現(xiàn)實是這份工資養(yǎng)活他自己就不剩什么了,唯一的一點結余,他還得留作自己的老婆本。李旭也曾多次明著暗著跟老板提過漲工資的事情,但老板每次都巧妙地把話題引開了,或者給他一個似是而非模棱兩可的回答。有一次,李旭聽到老板跟其他人議論自己,叫他是“修電腦的”,在公司呆了這么多年,連名字都沒被老板記住,李旭知道自己想漲工資,多少是有些癡心妄想了。生活里倒也不是沒有一絲的光亮,工作幾年后身邊的人給李旭介紹了一個對象。女方覺得李旭的各方面條件尚可接受,人也老實本分,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雙方見過父母后就把事情定了下來。一場婚禮,掏空了李旭家兩代人的腰包,還欠了不少的外債,但這時的李旭還挺樂觀,覺得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日子總是能越過越好的。只是李旭沒想到的是,兩個人在一起,不僅能干活,還能干仗。結婚不過一年左右的功夫,李旭的妻子就感到了“欺騙”,她是只想找一個普通人過日子,可沒想到這日子過得那么苦。有多苦?李旭和妻子連孩子都不敢生,因為實在是沒有余錢再拉扯一口子了。貧賤夫妻百事哀,這下好了,李旭不僅在單位里待著沒滋味,現(xiàn)在連家都不想回了,每天下班后總是要在外面溜達個夠才回家,裝出一副自己在加班的樣子。李旭的晚歸并沒有緩和矛盾,對妻子反而是一種刺激,她看著李旭每天“加班”到那么晚才回來,每個月拿回來的工資又只有那么一丁點,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看你不順眼,左腳先進家門也是錯誤,爭吵避無可避,狹路相逢勇者勝,可是李旭也勇不起來,只能被動地挨罵。因為他怕刺激到妻子,她會真的回了娘家,兩個人又沒有一個孩子牽掛著,這一走可能就真散了。暴富然后報復2011年,已經年近三十的李旭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對方自稱是拆遷辦的人,之所以打電話過來就是通知李旭,他所住的地方要拆遷了。2011年左右正是一個“拆遷潮”,拆遷暴富的事,李旭之前有所聽聞,也曾想過會不會發(fā)生在自己的頭上,可只要這個念頭鉆進腦子他就忍不住要罵醒自己,做這種白日夢,醒了只會讓自己更痛苦。在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和事情的真實性后,李旭連忙追問,如果拆遷了可以得到多少補償呢?對方告訴他,李旭一家一共可以得到3套房產和一千萬的現(xiàn)金。一瞬間李旭覺得自己仿佛脫離了地球表面,身邊的一切都是那么輕飄飄,那么的不真實,他道謝了幾句掛斷了電話,心不在焉地完成了當天的工作,也沒有在外溜達徑直就回了家。回家后,妻子照舊要拉著他說家里財米油鹽的糟心事。這要擱以往,兩個人又得吵上幾句,可今天李旭人逢喜事精神爽,并不怎么理會妻子,一個人就回房去了。那天晚上,李旭一夜無眠,他所在的這個地方叫北京,是中國的中心,但在今天它又不只是中國的中心,還是世界的中心,宇宙的中心,李旭感到這個世上所有的一切其實都是圍繞著他在運轉,他就是這個世界的中心。他又想到“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人生前30年的苦難一下就有了意義,原來自己天生就是一個富貴命,自己天生就應該享受無盡的財富,之前的種種不過是老天爺在考驗他。在搞清了自己的“定位”與“使命”后,李旭做了兩個決定:先離職再離婚。第二天李旭到了公司,就開始等老板來,他從來沒有這樣期待見到老板,等老板也來到公司后,李旭特意挑了個人多的地方跟他攤牌,說自己要離職了,并且把這些年憋在心里的話一股腦全倒了出來,劈頭蓋臉把老板給罵了一通,接著揚長而去。因為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公司里的人都反應不過來,不知道他到底是中了獎,還是中了邪。甩掉老板后,李旭直接回了家,妻子看他這么早回來,心中十分不悅,又要來挑他的毛病,李旭今天的態(tài)度卻是意外的強硬,讓妻子嚇了一跳,還沒等她回過神來,李旭就提出了離婚。妻子這下是真的被嚇到了,雖然她平時總把離婚掛在嘴邊嚇唬李旭,可她并不真的想離,她心里不是不明白,以自己的條件再找也不過是另一個李旭,又何必給自己弄一個“二婚”的頭銜呢?她之所以總是挑李旭的不是,也只是想發(fā)泄自己對于命運不公的不滿??山裉爝@個從來不敢還嘴,窩囊的男人卻說不要她了。妻子是心里是又氣又怕,在意識到李旭在來真的以后,她甚至想要跪下來求他收回成命,讓他想一想這么多年的夫妻情義。可李旭連正眼也不想再瞧她一眼,幾天后妻子也只好接受了離婚的事實。甩掉了老板和妻子后,補償款也很快就到位了,有了錢的李旭就不再是李旭,而是“旭哥”。暴發(fā)戶“旭哥”穿名牌開豪車當然是不必說,卡里塞著一千萬的李旭逛商場買衣服恨不得按墻買,隨手一指一面墻就給包下來。西楚霸王項羽曾說:“富貴不還鄉(xiāng),如錦衣夜行”,如果暴富不是為了炫耀和嘚瑟,那將毫無意義。李旭現(xiàn)在一身的“人民幣”,沒人看見那不是白穿了?所以他又給自己拉起一個“觀眾”隊伍,有一批的小弟一天到晚鞍前馬后地跟著他,欣賞他華麗且昂貴的行頭,其中不乏許多以前的同學和曾經看不起他的人。李旭本人也一下子仿佛成了夜行動物,白天都找不到他人,一到晚上就出入各種娛樂風化場所。美女左擁右抱,名酒說開就開,一晚上帶著一幫兄弟胡吃海塞,消費十幾萬元跟玩似的。暴飲暴食,作息不規(guī)律,李旭很快就胖了起來,遠看仿佛是一座肉山,但他對此卻很是無所謂,不僅無所謂還是好事情,因為胖了不就又有理由買新衣服了么?欲望接著一個欲望,此時的李旭仿佛“貪吃蛇”一般根本停不下來。沒有賭博的暴富生活是不完滿,是有遺憾的。李旭覺得自己有義務去賭一睹,這是他作為富豪的責任。進入賭場后,那種一擲千金讓別人目瞪口呆的感覺也讓李旭很是受用,還有比賭博更赤裸裸的消費方式么?李旭去賭場并不是為了賭博,更不是為了贏錢,他仿佛是上天派來凡間的天使,只為了宣告一件事:“爺有錢!”可是李旭忽略了兩件事,一是賭博是個無底洞,二是他只有一千萬。進了賭場,一千萬并不算是個多么了不起的數(shù)字,一晚上就輸?shù)舭偃f身價的人比比皆是,來的時候還是百萬富翁,出去的時候就已經是百萬負翁了。當刷卡機提示余額不足的時候,李旭才想起查看自己的余額,盯著屏幕上的幾位數(shù)字,他傻眼了,卡里只剩下可憐的幾千塊錢,比他當初一個月的工資還少。一時間李旭汗如雨下,美夢成了噩夢,一千萬補償款被他揮霍一空的事情遲早是要被父母發(fā)現(xiàn)的,他必須盡快填補上這個虧空。可是一千萬花起來容易,掙,那是難如登天!許多人三輩子都掙不出一千萬來。李旭決定繼續(xù)賭,硬著頭皮也得賭,因為賭博已經是他唯一的翻身機會了。可如果賭博能翻身,他的一千萬也不會消失了,賭博翻身如同抱薪救火,幾天下來,李旭僅有的可憐的幾千元也搭進去了不說,他還欠下了巨額的高利貸。紙是包不住火的,事情弄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是李旭想瞞就能瞞住的,最后不堪高利貸騷擾的李旭一家只能把三套房產,各種奢侈品還有豪車統(tǒng)統(tǒng)變賣,總算是把這個窟窿堵上了。可惜,李旭也做不到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過慣了揮金如土日子的李旭已經沒辦法再去掙一個月幾千塊錢的工資了,以前他一揮手給的小費都不止這點錢。在還完高利貸后李旭手頭還剩了上百萬,他決定創(chuàng)業(yè),一千萬是他揮霍掉的,他有責任再賺回來。他先后涉足過婚慶、餐飲、房地產等行業(yè),看著挺美就入行,稍有不對就立馬撤,與其說李旭在創(chuàng)業(yè)不如說是在做慈善,這最后的百來萬也被他“送”了人。暴富背后李旭并非是個例,事實上,不管是拆遷還是中彩票,這些一夜暴富發(fā)了橫財?shù)娜耍兆硬]有因此變好,很多人的生活在幾年后反而變得更糟糕了。為什么會這樣呢?不是說“何以解憂,唯有暴富”么?怎么暴富了不僅沒解憂,人生還走下坡路了?窮人和富人在思維上就有很大的差別,具體表現(xiàn)是窮人更傾向于“今朝有酒今朝醉”,而富人則會選擇“延遲滿足”,把錢用于投資。窮人選擇“活在當下”本身并沒有什么問題,因為窮人的錢就算存起來了,日后也沒大多用,很多人一輩子的積蓄都買不起一套房,既然買不起房,那就別想它了,不如讓自己今天過得快樂一些。所以苛責窮人活在當下不懂延遲滿足,有點“何不食肉糜”的意思了。但是呢,一些窮人因為一筆飛來橫財暴富后,他的思維跟不上這種轉變,依舊是選擇今朝有酒今朝醉,還是變本加厲的醉,那就變成純粹的敗家行為了。享受當下也變成了是一種對過往貧窮回憶的報復,就像一個餓了很多天的人會選擇暴飲暴食一般。只是報復貧窮的過去,還不至于讓人生失控,可怕的是“尋找原因”。人內心深處是沒辦法接受純隨機事件的,因為一旦我接受了自己的暴富不過是一個美好的意外,既然我可以意外地發(fā)財,我也可以意外地倒霉。這種意外、不受掌控的感覺讓人很沒有安全感,所以許多人在暴富后都會想要給自己的暴富找一個合理的解釋。李旭就認為這是因為自己有“富貴命”,既然自己有富貴命,那么下半生當然不會再受窮,所以他可以糟蹋起錢毫無顧忌。有人歸因于命就有人歸因于才華,覺得自己是有買彩票的特殊技巧,有發(fā)財?shù)奶厥獠拍?。所以很多人在中大獎后會繼續(xù)瘋狂的買彩票,覺得自己已經掌握了其中的奧妙,可以再復制一次當初的成功。有人則開始瘋狂的投資當老板,想要構筑自己的商業(yè)帝國。結果可想而知,這種人為的,一廂情愿的歸因當然是站不住腳的,他們沒有什么富貴命,也沒有什么致富的秘籍,只是比較幸運的普通人。可是幸運不會永遠眷顧同一個人,所以當他們想要復制自己的“成功”時,不僅得不到成果,還把僅有的一點運氣也給搭進去了。不管是靠努力工作還是彩票拆遷,“財務自由”都是許多人的人生理想。但“財務自由”是一個很奇怪的說法,因為潛臺詞在說,只有一個人擁有了許多的財富之后才可以擁有自由。但事實是,當你沒錢時,你會被生存壓力追著走;當你有錢時,你會被欲望與攀比牽著走。有位哲人就曾說過,人生而自由,人之所以要工作,只是為了保證自己的基本需求。錢能買來舒適,但買不了幸福,更買不來自由。有錢固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但如果把金錢看成是人生全部的意義,世間所有問題的答案,只會讓自己變得焦慮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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