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眼中的南唐后主／李治軍
 在賓館封閉期間，除去吃飯睡覺，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讀書。感謝妻子，在我已經(jīng)充盈的背包內(nèi)硬塞下四本書，美其名曰“充電”?！凹缺持?，則讀之”，忽然想到這幾年上忙老、下忙小，靜下心來讀書的時間寥寥無幾，隨捻上幾粒香茗，泡上一杯淡茶，沉浸于書的世界里。
妻子挑選的四本書想來煞費苦心，這也符合她作為一名人民教師的風格。兩本《品中國文人（1-2冊）》、一本《三國演義》、一本《父母和孩子共成長》。《三國演義》早期讀過，本著“少不讀水滸，老不讀三國”的目的，被我束之高閣；《父母和孩子共成長》想來是妻子給我灌輸?shù)男撵`雞湯，孩子還小，以后再讀也不遲；《品中國文人》這本書是作家劉小川的作品，作者用自己的視角將中國文學史上富有代表性的人物進行了點評，時間跨度兩千年。帶著些許期待，我拿起了它。我這人看書有個習慣，或者說是毛病，喜歡從后面往前翻，心理“專家”解讀：這類人逆向思維較強。好吧，我承認你這次蒙對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書中最后一位點評的文人，他的名字自帶光環(huán)，他就是用一首“一江春水向東流”讓多少人趨之若鶩的南唐后主李煜。在我上高中的時候，曾“迷”過一段時間李煜的詞，那時候?qū)σ皇缀迷~的判別就是：朗朗上口、合轍押韻。記得最喜歡李煜的一首詞是《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般滋味在心頭。不管是唐詩宋詞，還是現(xiàn)代詩歌，押“ou”韻的字不多，作者一首詞用了5個“ou”韻，且字字不重復，實在是“大家”之作。后來這首詞被改編成歌曲，由鄧麗君演唱。文章前交代過，李煜為南唐后主，如假包換的皇帝。南唐是歷史上“五代十國”時期“十國”中的一個割據(jù)政權(quán)，由李煜的爺爺李昪（biàn）建立，并稱帝。到了李煜父親這一輩，迫于后周壓力，自降身份，不叫皇帝了，稱“國主”，史稱“南唐中主”。雖說不稱帝了，但還行使著皇帝的職能，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到了李煜這代，“南唐”被宋滅了，享國38年，所以李煜也被稱為“南唐后主”。我們經(jīng)常聽到這么一句話：上帝為你關(guān)閉了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李煜作為一個國家（割據(jù)政權(quán)）的最高權(quán)力者，在治理國家方面的確差強人意。這哥們前面有五個哥哥，但帝位卻陰差陽錯傳給了他。李煜對皇權(quán)毫無興趣，但沉迷于藝術(shù)，用藝術(shù)家的眼光和手腕去治理國家，在盛世可以，但在亂世不行，特別是面對的主要對手是發(fā)動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趙匡胤，開玩笑呢！李煜從25歲當皇帝，干了10年。南唐的三千里地山河包括了今天的江蘇、江西、湖南、安徽等地，全是富饒之地、魚米之鄉(xiāng)。北方戰(zhàn)亂，大量富商及文人墨客紛紛難逃，造就了南方的經(jīng)濟繁榮和濃厚的文化氛圍。李煜的父親，也就是“中主”李璟也是好詞賦，李煜既得了他的遺傳基因，又受到切身影響，這爺倆將南唐打造得到處亭臺樓閣、鳥語花香，好一處溫柔富貴之所。李煜本人更是引領(lǐng)時尚新潮流，史書說李煜身高一米七五，體格勻稱，走路還特別好看，標準的“高、富、帥”。老百姓為自己國主的姿儀所傾倒，不少人家都有他的畫像。他性格仁慈寬厚，以“仁”治國，薄賦稅、少徭役，經(jīng)常大赦天下。他還經(jīng)常微服私訪，關(guān)心國民疾苦，并頒布一系列惠民法規(guī)，百姓們安居樂業(yè)，怎么看都不是一個治國無方、只知貪圖享樂的昏君。但作為一國之君，不能只看到眼前的東西，特別是來自北宋的虎視眈眈，李煜沒能做到居安思危，或者說他思過，只是思得還不夠。他向北宋稱臣納貢，自降等級穿紫袍（皇帝穿黃袍），抱著僥幸心理茍延殘喘。他吃素念經(jīng)，請和尚做道場，期待佛祖保佑南唐百年盛世。（什么心態(tài)？）而此時他的對手趙匡胤，那是刀口舔血的主，面對南唐這么大一塊肥肉，哈喇子流一地了?！胺Q臣納貢！哼，誰稀罕，都是我的！”公元975年，宋軍攻占金陵（今南京），李煜出降，被帶到汴京（今開封），南唐覆滅。李煜被押送汴京時，沿岸數(shù)萬金陵老百姓，一律白衣白帽，唱著他的詞，送別自己的君主。此情此景，這哥們還有心思抒情。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李煜被俘后，封了“違命候”，多少也有點諷刺的寓意，或者說是慣例，就像劉禪當年封了“樂安公”一個道理。要說人家劉禪那是真“聰明”（心也大），有一次司馬昭安排了蜀地的歌舞，故意問劉禪：“劉哥，俺大許昌怎么樣啊，住得還習慣嗎？想家嗎？（頗思蜀否？）”“昭哥，不存在噻！我在這里挺好，不想家。（此間樂，不思蜀。）”俗話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北宋即將統(tǒng)一全國，李煜你再想翻盤去做你的“國主”是不可能的了?！白R時務(wù)者為俊杰”，就應(yīng)該承認現(xiàn)實，不愁吃、不愁穿，心無旁騖去發(fā)揮自己的專長，給后人留下更多的詩詞。但李煜沒有，血液中高貴的本性使他欲罷不能，每次給趙匡胤下跪，他都老大不情愿，把情緒寫在臉上。孫子兵法曰：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顯然李煜沒有做到。他將失去故國的憂愁深深刻在心里，并不時拿出來放大，在這種強烈的自我心理暗示下，他的詩詞造詣達到了巔峰。解釋一下：我憂愁??！我這愁就像置身于梅林中，那落梅像雪花一樣灑落在我身上揮之不去，而且越來越多。古往今來，許多文人墨客在逆境中更能迸發(fā)出強大的創(chuàng)作力。李白詩曰：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劉禹錫寫到：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還有蘇軾那首頂頂著名的《念奴橋·赤壁懷古》，都是古人在懷才不遇，或謫或貶期間寫下的傳世名作。其實這么看來，“為賦新詞強說愁”也不是沒有一丁點的道理。李煜雖然被俘，但總的說來趙匡胤對他還是不錯的，或是因為投鼠忌器（殺降臣，大忌。）或是因為欣賞他的才華，對李煜的一些情緒化的詩詞和言語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由著他的性子來，也造就了李煜這一時期的高產(chǎn)。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常恨水長東。李煜的詞流芳百世,引來無數(shù)慕名者臨摹仿寫。有的甚至仿寫出了新高度，一樣膾炙人口。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菊花開，菊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閑。700多年后，清康熙年間，大學士明珠之子納蘭性德仿寫一首《長相思·山一程》。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guān)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xiāng)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兩首詞都表達了作者對家鄉(xiāng)的濃濃思念之情，非要見個高低，我偏向納蘭多一點。當時納蘭隨從康熙帝出關(guān)東巡，祭告奉天祖陵，出山海關(guān)后遇上塞上風雪凄迷，苦寒的天氣引發(fā)了詞人對京師家的思念，于是寫下了這首詞，屬于作者親身經(jīng)歷油然而發(fā)。而李煜只是單純的思想升華，睹物思鄉(xiāng)罷了?？上Ъ{蘭性德只活了30歲就因病去世了，不免讓人感嘆天妒英才。重新回到宋朝。公元976年，宋朝的開國皇帝宋太祖趙匡胤駕崩了，繼位的不是趙匡胤的兒子，而是他的兄弟趙光義。趙光義也是“陳橋兵變”的參與者，北宋的締造者之一，史稱宋太宗。宋太宗趙光義和他哥哥不是一個來派，此人品德不是很好，甚至是敗壞，善于搞陰謀，喜歡搶東西，還是個嫉妒狂，用現(xiàn)在的稱呼就是個“臭流氓”。坊間傳聞此人好女色，因為非禮下屬妻子差點鬧出人命，有他哥哥在還收斂一些，一旦天下自己說了算，就開始“原形畢露”，可勁地“作”了。對于李煜這樣的亡國之君，趙光義打心眼里是看不上的，動不動就拿話揶揄諷刺人家。像什么“你長得帥有啥用，還不是丟了江山；你詞寫得好有啥用，還不是被我打敗了；你啥都行，就是不如我行……”李煜被徹底搞敗了，這不是玩賴嗎？本來就多愁善感，這下更愁了，怎么發(fā)泄，寫唄！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故國夢重歸，覺來雙淚垂。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往事只堪哀，對景難排。秋風庭院蘚侵階。一任珠簾閑不卷，終日誰來？金鎖已沉埋，壯氣蒿萊。晚涼天凈月華開。相得玉樓瑤殿影，空照秦淮。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李煜此間作品多為懷念故國之詞，凄涼而優(yōu)美。但趙光義不樂意了，差不多就行了，你還沒完了。殺意漸起，只需兩根導火索。導火索一，趙光義看上了李煜的媳婦小周后女英，但女英誓死不從。導火索二，汴京城里，李煜的詞傳遍了每一個角落，從士大夫到山野村夫，人人傳誦演唱。有一次趙光義微服私訪，所到之處，連乞丐要飯打板唱的都是李煜的詞。“我才是這個國家NO.1??！”皇帝很生氣，后果很嚴重。李煜生日是七夕，生日那天，親朋好友聚在一起喝個酒，吃個飯，唱一首自己的新詞，其樂融融。這時，皇帝的圣旨到了：賜李煜牽機藥。牽機藥是古代帝王賜死臣子的一種劇毒藥,主要成分是馬錢子,能破壞人的中樞神經(jīng),致人死亡?！吧谄呦Γ涝谄呦?，賜死牽機”，在這個美麗動人的節(jié)日，一代才子、詞帝就這樣被侮辱性地賜死了，留下黑暗中趙光義邪惡地笑聲。“明明可以靠才華，無奈生在帝王家。”奈何橋邊，李煜最后一次吟誦起自己的那首《虞美人》，期待來世轉(zhuǎn)投胎做一個平凡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yīng)猶在， 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濰坊讀書》系濰坊市紅色文化研究會會刊，業(yè)務(wù)主管部門為中共濰坊市委宣傳部。編輯：濰坊筑夢讀書會；技術(shù)支持：山東省知諾文化發(fā)展有限公司。 每年六期。歡迎賜稿。 投稿信箱：wfds001@tom.com ●●●●●
一個用文字取暖的地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