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詩歌，由二言而三言，而四言，而五言，而七言，隨時代發(fā)展而遞增。

《詩經(jīng)》是以四言為主的，而先于《詩經(jīng)》的《易經(jīng)》古歌，句式肯定較簡短。

事實正是如此，《易經(jīng)》古歌以二言、三言和四言為主。

《周易》：先秦的一部詩集。

原文作者：張應(yīng)斌

一、《周易》中的二言詩

二言詩是指二言成句，句尾押韻的詩歌。文學(xué)史界公認的二言詩是《吳越春秋》中的《彈歌》：“斷竹，續(xù)竹；飛土，逐宍”。這是二言詩的典范作品。

不過，談?wù)摱栽姷囊泊蟮值酱藶橹?，似乎《彈歌》之外再沒有二言詩了。但是，《彈歌》應(yīng)該不是孤立的文學(xué)現(xiàn)象，在《彈歌》之外，應(yīng)該還有其他的二言詩。事實上，《周易》中就有大量的二言詩?！吨芤住分械亩栽姶笾驴梢苑譃槿悺?/p>

第一類是四字二韻的二言詩

主要有：

1.《小畜》九五：有孚，孿如。

2.《小畜》上九：既雨，既處。

3.《比》卦初六：有孚，盈缶。

4.《賁》卦九三：賁如，濡如。

5.《晉》卦初六：晉如，摧如。

6.《晉》卦六二：晉如，愁如。

7.《晉》卦九四：晉如，鼫（shí）鼠。

8.《家人》九五：王假，有家。

9.《家人》上九：有孚，威如。

10.《蹇》卦九三：往蹇（jiǎn），來反。

11.《蹇》卦六四：往蹇，來連。

12.《萃》卦六三：萃如，嗟如。

13.《中孚》九五：有孚，孿如。

14.《井》卦九二：井谷，射鮒（fù）。

15.《井》卦上六：井收，勿幕。

16.《豐》卦六二：有孚，發(fā)若。

17.《噬嗑》六二：噬（shì）膚，滅鼻。

18.《師》卦初六：師出，以律。

19.《觀》卦：有孚，颙（yóng）若。

20.《屯》卦六三：既鹿，無虞。

在今天看來，這些四個字的詩歌簡直不能算是詩歌了，但是，在人類文明之初，這些詩歌已經(jīng)是了不起的杰作。這四個字中，兩字一韻，句尾押韻，在詩歌結(jié)構(gòu)和韻律上，已經(jīng)形成了后代詩歌的基礎(chǔ)，近代民歌《信天游》不就是兩句是一首詩么？在內(nèi)容上，這些詩歌或者敘事，或者狀物，已經(jīng)具有某種詩歌意境，應(yīng)該是中國早期較好的詩歌。我們不能因為它只有四個字，便拒絕承認它。

第二類是三句以上的二言詩

主要有：

1.《屯》卦六二：屯如，邅（zhān）如；乘馬，班如；匪寇，婚媾。

2.《屯》卦上六：乘馬，班如；泣血，漣如。

3.《小畜》六四：有孚，血去，惕出。

4.《大有》六五：厥孚，交如，威如。

5.《賁》卦六四：賁如，皤如；白馬，翰如；匪寇，婚媾。

6.《習(xí)坎》六四：樽酒，簋（guǐ）二，用缶；納約，自牖（yǒu）。

7.《離》卦九四：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

8.《睽》卦初六：喪馬，勿逐，自復(fù)。

9.《井》卦初六：井泥，不食；舊井，不禽。

10.《中孚》六三：得敵，或鼓，或罷；或泣，或歌。

11.《否》卦上九：傾否，先否，后喜。

這一類詩歌篇幅加長，內(nèi)容豐富，已經(jīng)是比較成熟的二言詩了。這一類詩歌能夠代表二言詩的藝術(shù)水平；尤其是它的場面描寫功能已經(jīng)相當(dāng)可觀了。這類詩歌的藝術(shù)基因在唐代的六言詩和馬致遠［天凈沙］：“枯藤老樹昏鴉”中還可以看到。

第三類二言詩是以二言詩為基本結(jié)構(gòu)，但加入了語氣詞、副詞或其他詞語的詩歌。它們已經(jīng)不是純粹的二言詩了，但是，二言詩的主體構(gòu)架還是明顯的。

這類詩歌主要有：

1.《坤》卦初六：履霜，堅冰（至）。

2.《泰》卦九二：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得尚，（于）中行。

3.《豫》卦上六：冥豫，成（有）渝。

4.《噬嗑》六三：噬（臘）肉，遇毒。

5.《觀》卦：觀盥（guàn），（而）不薦。

6.《離》卦六五：出涕，沱若；［？］戚，嗟若。

7.《晉》卦初六：罔孚，［？］裕。

8.《睽》卦九四：睽孤，遇（元）夫，交孚。

9.《姤》卦初六：羸（豕）孚，躑（zhí）躅（zhú）。

10.《旅》卦初六：射雉，一矢（亡）。

上面圓括號中的字大多不很重要，可以省略；而且句尾圓括號前后的字大多還與前后句尾的字押韻，更應(yīng)該省略。方括號中的問號表示可能是遺漏了的字。古代歌謠大多是信口吟詠，每句的字數(shù)限制并不嚴格，隨著演唱者的需要，句中可以加添一些文字，如后代元曲中的襯字。故這一類并不嚴格的二言詩，也應(yīng)該屬于二言詩之列。二言詩兩字一句，簡單質(zhì)樸，如果用后代的詩歌觀來看，它便算不上是詩，很容易被人忽略。因此二言詩幾乎被后人忘記得干干凈凈。但是，在遠古它是一種重要的詩體，在《周易》中，不僅現(xiàn)存的二言詩數(shù)量很大，而且二言詩是一種普遍的話語方式。

例如，《周易》中最常用的“元亨，利貞”也是二言詩形式的韻語；《乾》卦初九：“潛龍，勿用”，雖然一是描述卦象，二是判斷吉兇，但是四字自然成韻，在韻律、節(jié)奏上具有一首詩歌的形式；《坤》卦的“元亨，利牝馬之貞”，也是在二言詩的框架中嵌入其它文字?？梢姡栽娛恰吨芤住返幕竟?jié)律和基本話語方式。在這個意義上說，上述四十多首二言詩既是很可觀一批詩歌，當(dāng)然，它又并不是《周易》二言詩的全部，而是二言詩的幸存物。

二、三言詩

比起二言詩來，《周易》中的三言詩要少，但是，其數(shù)量也很可觀。

三言詩主要有：

1.《屯》卦：有攸往，利建侯。

2.《需》卦九三：需于泥，致寇至。

3.《需》卦六四：需于血，出自穴。

4.《師》卦六五：田有禽，利執(zhí)言。

5.《履》卦：履虎尾，不咥（dié）人。

6.《履》卦六三：眇能視，跛能履。

7.《豫》卦六二：介于石，不終日。

8.《隨》卦六二：系小子，失丈夫。

9.《隨》卦六三：系丈夫，失小子。

10.《隨》卦上六：拘系之，（乃）維之。

11.《噬嗑》九四：噬乾胏（zǐ）得金矢。

12.《習(xí)坎》九五：坎不盈，祗（zhī）既平。

13.《家人》六二：無攸遂，在中饋。

14.《睽》卦六三：見輿曳，其牛掣。

15.《遁》卦九三：有疾厲，畜臣妾。

16.《遁》卦九四：君子吉，小人否。

17.《解》卦六三：負且乘，致寇至。

18.《震》卦上六：震來厲，億喪貝。

19.《震》卦九三：震索索，視矍矍（jué）。

20.《艮》卦九三：艮其限，列其夤（yín），厲熏心。

21.《艮》卦六五：艮其輔，言有序。

22.《旅》卦六二：旅即次，懷其資，得童仆。

23.《中孚》六四：月幾望，馬匹亡。

24.《節(jié)》卦六三：不節(jié)若，則嗟若。

25.《既濟》初九：曳其輪，濡其尾。

26.《鼎》卦九四：鼎折足，覆公餗（sù）其形渥（wò）。

三言詩的數(shù)量遠遠不如二言詩和四言詩多，但是，它畢竟是一種獨立的詩體。

三、四言詩

《周易》中的四言詩數(shù)量也很可觀。

比較整齊的四言詩主要有以下這些：

1.《坤》卦：西南得朋，東北喪朋。

2.《坤》卦上六：龍戰(zhàn)于野，其血玄黃。

3.《師》卦六五：長子帥師，弟子輿尸。

4.《泰》卦九三：無平不陂，無往不復(fù)?！鹦羝滏冢谑秤懈?。

5.《否》卦：其亡其亡，系于包桑。

6.《同人》九三：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

7.《觀》卦六四：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

8.《賁》卦六五：賁于丘園，束帛戔戔（jiān）。

9.《剝》卦上九：碩果不食，君子得輿（yú），小人剝廬。

10.《無妄》九五：無妄之疾，勿藥有喜。

11.《習(xí)坎》上六：系用徽纆（mò），置于叢棘，三歲不得。

12.《離》卦上九：王用出征，有嘉折首，獲匪其丑。

13.《大壯》九三：小人用壯，君子用罔。

14.《晉》卦六二：受茲介福，于其王母。

15.《家人》九三：家人嗃嗃（hè）婦子嘻嘻。

16.《井》卦九三：井渫（xiè）不食，為我心惻。

17.《革》卦上六：君子豹變，小人革面。

18.《震》卦：震來虩虩（xì），笑言啞啞。震驚百里，不喪其鬯（chàng）。

19.《漸》卦六二：鴻漸于盤，飲食衎衎（kàn）。

20.《漸》卦九三：鴻漸于陸，去征不復(fù)；婦孕不育。

21.《漸》卦六四：鴻漸于木，獲得其桷（jué）。

22.《漸》卦九五：鴻漸于陵，（婦）三歲不孕，終莫之勝。

23.《歸妹》六三：歸妹于須，反歸以娣。

24.《歸妹》九四：歸妹愆（qiān）期，遲歸有時。

25.《萃》卦初六：有孚不終，乃亂乃萃。若號一握，為笑勿恤。

26.《小過》九三：弗過防之，從或戕（qiāng）之。

27.《小過》上六：弗遇過之，飛鳥離之。

四言詩的主要部分就在這里了，只有少數(shù)重復(fù)的詩歌未錄。這些四言詩較為通俗，已經(jīng)與《詩經(jīng)》中《國風(fēng)》的詩歌很相近。

四、雜言詩

《周易》中的雜言詩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四言詩的變體，一類是幾種詩歌的雜。

（一）不很整齊的四言詩

主要有：

1.《屯》卦六二：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

2.《大過》九二：枯楊生稊（tí），老夫得其女妻。

3.《大過》九五：枯楊生華，老夫得其士夫。

4.《習(xí)坎》六三：來之坎坎，險且枕，入于坎陷。

5.《離》卦九三：不鼓缶而歌，則大耋（dié）之嗟。

6.《大壯》九三：羝（dī）羊觸藩，羸其角。

7.《明夷》初九：明夷于飛，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

8.《明夷》六四：入于其腹，或明夷之心，于出門庭。

9.《睽》卦上九：睽孤，見豕負涂，載鬼一車。先張之弧，后說之弧。匪寇，婚媾。

10.《解》卦九二：田獲三狐，得黃矢。

11.《解》卦九四：解而拇，朋至斯孚。

12.《損》卦六四：損其疾，使遄（chuán）有喜。

13.《升》彖曰；柔以時升，巽而順，剛中有應(yīng)，是以大亨。

14.《困》卦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歲不睹。

15.《困》卦九四：劓（yì）刖（yuè），困于赤紱，乃有徐說。

16.《困》卦上六：困于葛壘，于臲卼（niè wù)。曰動悔有悔。

17.《歸妹》初九：歸妹以娣，跛能履。

18.《旅》卦初六：旅瑣瑣，斯其所取。

19.《旅》卦九四：旅于處，得其資斧；我心不快。

20.《旅》卦上六：鳥焚其巢，旅人先笑后號咷（táo)；喪牛于易。

21.《中孚》九二：鶴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用。

22.《未濟》上九：有孚于飲酒，......濡其首，有孚失足。

這二十多首詩歌，基本構(gòu)架是四言詩，只是字句有增減而已。有的還可能是錯訛造成的，例如，第一首“貞”字當(dāng)置前，或置后，詩當(dāng)作“女子不字，十年乃字”。又如第21首，末尾的“用”字當(dāng)衍，詩當(dāng)作“鶴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因為“之”與“靡”押韻。

（二）雜用幾種詩體的詩歌

主要有：

1.《小畜》九三：輿說幅，夫妻反目。

2.《泰》卦六四：翩翩，不富以其鄰，不戒以孚。

3.《同人》九五：同人，先號咷（táo)，而后笑。

4.《大壯》上六：羝（dī）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無攸利，艱則吉。

5.《損》卦六三：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

6.《損》卦六五：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益》卦六二同）。

7.《困》卦六三：困于石，據(jù)于蒺（jí）藜（lí）；入于其宮，不見其妻。

8.《鼎》卦初六：鼎顛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

9.《鼎》卦九二：鼎有實，我仇有疾，不我能即。

10.《鼎》卦鼎有耳，其行塞；雉膏不食，方雨虧悔。

11.《震》卦六二：震來厲，億喪貝，躋于九陵；勿逐，七日得。

12.《艮》卦：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

13.《艮》卦六二：艮其腓（féi），不拯其隨，其心不快。

14.《歸妹》上六：女承筐，無實；士刲（kuī）羊，無血。

15.《豐》卦九三：豐其沛，日中見沫；折其右肱。

16.《豐》卦九四：豐其蔀（bù），日中見斗；遇其夷主。

17.《豐》卦上六：豐其屋，蔀其家；窺其戶，闃（qù）其無人，三歲不睹。

18.《小過》六二：過其初，遇其妣；不及其君，遇其臣。

19.《小過》六五：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公弋取，彼在穴。

20.《既濟》六二：婦喪其莩，勿逐，七日得。

這二十首詩大體是二言、三言、四言詩的綜合運用，當(dāng)然，這種分類是相對的，可能有的詩歌原來是整齊的詩體，只是后來由于文字的增減或者錯亂，才成了雜言詩。例如《歸妹》上六：“女承筐，無實；士刲羊，無血”一首，是二言與三言的交替，但是，《左傳·僖公五年》所引則為：“士刲羊，亦無衁（huāng）也；女承筐，亦無貺（kuàng）也”，是整齊的三言詩；而且，韻腳與文字次序也不一樣。

上面所選出的詩歌有135首，如果包括重復(fù)的詩歌，或者選取的標準寬一點的話，可能有140首以上。選取的標準有二，一是有詩歌的形象和意境，故特別注重參考《象》，選取取象之辭；二是需有詩歌的韻律和節(jié)奏。否則，不選。當(dāng)然，這樣做是很苛刻的，例如，下面這些也有詩歌的韻味：

1.《明夷》六二：“明夷，夷于左股，用拯馬壯”；

2.《需》卦初九：“需于郊，利用恒”；

3.《需》卦九二：“需于沙，小有言”；

4.《剝》卦六五：“貫魚，以宮人寵”；

5.《頤》卦六四：“虎視耽耽，其欲逐逐”；

6.《蒙》卦：“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

......等等，都未入選。

因為，開始做挖掘《周易》中的詩歌的工作，寧可嚴格一點兒。由于筆者知識所限，取舍之間，難免有錯，望海內(nèi)方家賜教。更深入、更全面的工作，還有待于未來。

*、《易經(jīng)古歌概論》

原文作者：黃玉順

......（略）

三、 《易經(jīng)》引用古歌的證明

......(略)

11.引文和占辭的區(qū)別。

《易經(jīng)》引文有史記，但絕大部分則是古歌，因此，引文與占辭的區(qū)別，基本上也就是古歌與占辭的區(qū)別。除前面談到的是否用韻、是否有詩的句式節(jié)律以外，還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把引文和占辭區(qū)分開：

（1）、具體的事物描敘，還是抽象的吉兇判斷。前者是引文，后者是占辭。

例如：

《師》卦六三：“'師或輿尸。’兇?！币挠洈≤娸d尸，占辭斷定求卦者有兇險。

《泰》卦初九：“'拔茅茹，以其匯。’征吉?！币拿鑼懖杉瘎趧樱嫁o斷定求卦者外出能吉利。

《大有》九二：“'大車以載?！胸鶡o咎?！币男稳葚S收果實很多，占辭斷定求卦者有所前往無災(zāi)禍。

（2）、獨特的形象，還是習(xí)見的術(shù)語。引文作為一種文學(xué)作品，其內(nèi)容具有形象性，其形象具有獨特性，極少出現(xiàn)于不同卦之中；而占辭由于是占筮術(shù)語，在《易經(jīng)》中反復(fù)出現(xiàn)，少則好幾次，多則上百次。

例如《咸》卦：

初六：“咸其拇?！?/p>

六二：“咸其腓?！眱?，居吉。

六三：“咸其股，執(zhí)其隨?！蓖?。

九四：貞吉，悔亡?！般裤客鶃恚髲臓査??！?/p>

九五：“咸其脢?！睙o悔。

上六：“咸其輔頰舌?！?/p>

其中引文都是獨特的藝術(shù)形象。

......（略）

12.古歌與史記的區(qū)別。

《易經(jīng)》引文除大量古歌外，還有少量史記。關(guān)于《易經(jīng)》引用歷史記載的問題，可以參考顧頡剛《周易卦爻辭中的故事》（《古史辨》第三冊）。古歌與史記都是形象具體的事物描敘，其區(qū)別在于：

（1）、音韻是否和諧。古歌有韻，史記無韻。史記本身既無韻，更不與古歌諧韻。

（2）、句式是否一致。古歌以二言、三言、四言為主，句式較整齊；史記散文句式較參差，更與古歌句式不一致。

（3）、內(nèi)容是否相關(guān)。一般來說，史記與古歌內(nèi)容不相干。

且以《解》卦為例：

初六：無咎。

九二：“田獲三狐，得黃矢?！必懠?。

九三：“負且乘，致寇至?！必懥?。

九四：“解而拇，朋至斯?！辨?。

六五：君子維有解，吉，有孚于小人。

上六：“公用射隼（sǔn）于高墉之上，獲之。”無不利。

本卦古歌“矢、至”二字用古韻“脂、質(zhì)”陰入對轉(zhuǎn)協(xié)韻，“拇、斯”用古韻“之”部；而史記“上、獲”或“之”不能諧韻。從句式看，“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明顯是散文句式。從內(nèi)容看，古歌寫“獲狐”，且重點在遇寇被縛得解；而史記則寫“射隼”，重在記載田獵成功?？梢娚狭骋氖鞘酚浂枪鸥?。通過以上十二方面的考察，似能證明《易經(jīng)》確實征引了大量古歌。

......（略）

五、《易經(jīng)》古歌的引用體例

《易經(jīng)》引用古歌，體例如下：

1．單就一條卦辭或爻辭看，通常是古歌與占辭相先后：或先詩后占，或先占后詩，或詩與占交錯。

例如：

《家人》六二：“無攸遂，在中饋。”貞吉。

《姤》卦九三：“臀無膚，其行次且?！眳枱o大咎。

《咸》卦九四：貞吉，悔亡?！般裤客鶃?，朋從爾思?！?/p>

《大壯》九四：貞吉，悔亡?！胺獩Q不羸，壯于大輿之輹（fù）?！?/p>

《家人》九三：“家人嗃嗃?！被趨柤??！皨D子嘻嘻?！苯K吝。

《晉》卦六二：“晉如，愁如。”貞吉?！笆芷澖楦?，于其王母?！?/p>

但有時也有詩無占，或者有占無詩。例如：

《困》卦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歲不覿?！?/p>

《歸妹》九四：“歸妹愆（qiān）期，遲歸有時?！?/p>

《恒》卦九二：悔亡。

《晉》卦六五：悔亡，失得無恤，往吉，無不利。

2．僅就一卦而言，通常一卦之內(nèi)的詩句出自同一首古歌。

例如《渙》卦：

九二：“渙奔其機?！被谕?。

六三：“渙其躬?！睙o悔。

六四：“渙其群。”元吉?！皽o有丘，匪夷所思?！?/p>

九五：“渙汗，其大號，渙王居?！睙o咎。

上九：“渙其血，去逖出。”無咎。

但也偶有一卦之中引用了兩首古歌的情況，例如《睽》，如前文所已引證的，六三爻的引文是一首古歌，而九四、六五、上九爻的引文則是另一首古歌。兩者不僅韻部不同，而且內(nèi)容顯然無關(guān)：第一首寫拉車的囚徒，第二首寫一位族人遇見的一種奇特婚俗。

3．換個角度，就兩卦之間而言，通常各引其詩；但也偶有兩卦同引一首古歌的情況。

例如《既濟》有詩句：“曳其輪，濡其尾”，“濡其首”；《未濟》有：“小狐汔濟，濡其尾”，“濡其尾”，“曳其輪”，“濡其首”。顯然，它們是出自同一首古歌的。

每卦所引的古歌并不都是完整的，對作《易》者來說也無這種必要，這就正如賦詩言志，總是斷章取義的。結(jié)果我們感到這些古歌在語音上有時失去韻腳，在語義上有時不太連貫。但這無法狗尾續(xù)貂，只能一仍其舊。不過我們還是時時感覺到，作《易》者在引用古歌時，還是努力想要保持它的完整，無所遺漏。結(jié)果我們看到，各爻所引古歌辭句的多寡不一，多至四、五句，少至一、二句，以至全然不引，只有占辭。這大概是由于古歌本身有長有短，很難在每卦六爻中均勻分派；況且要盡量與各爻占辭語義一致，那就更難作全篇的引用和均平的安排了。

不僅如此，這也迫使作《易》者不得不改變古歌辭句之間原來的順序，以求適應(yīng)爻位的變化規(guī)律。這更加劇了音韻的混亂、語義的倒錯。為此，在考求古歌時，有時必須調(diào)整詩句的先后順序，才能求得音韻的自然和諧、詩意的順理成章。

......(略)

*備注：

以上全文摘自“張應(yīng)斌”老師、“黃玉順”老師的文章。

原文很長，我對其進行了摘錄，并對前后文適當(dāng)調(diào)整，同時加了個別生僻字注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