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無論是我開心還是無助的時候，總是想著：如果你在，該有多好。

絕口不提愛你、想你。又時時想起你，處處念叨著你。

三十年，沒有你的日子，風風雨雨走過。是你的愛一直影響著我。

記憶短暫而蒼白，我只有不停地放大去想，去回味，去捕捉。

記得前兩天，孩子問我：媽媽，你的媽媽是什么樣子的？你們關(guān)系好嗎？我回她：就像現(xiàn)在我們兩個這樣的狀態(tài)，會批評你，會罵你，但更多的時候是很愛很愛你。

你看生命的意義就在于此，無法避開的話題：我從哪里來，我的生命之源在哪里？即使我不想也不忍說，我的孩子會問??！

那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吧。把我積壓這么多年的思念，一股腦兒地倒出來。說給我的孩子聽，想象天上的你，也在聽吧。

記憶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從哪一段說起呢？

人的記憶儲存差不多五六歲才開始，那時候剛好我有了弟弟。也是從那會開始，有一次你和爸爸干活的路上，感覺不舒服。去檢查，結(jié)果是心臟病。當然，當時我們并未察覺你的不適和變化。

你依然每天勞作，無所不能。照顧孩子，下田干活，織毛衣，做鞋子。對，你還是個裁縫師傅，家里那臺老式的縫紉機是你的嫁妝，你用它量體裁衣，縫縫補補。在外能賺錢補貼家用，里里外外一把好手。

在那個不富裕的年代，我和弟弟打小就干干凈凈，清清爽爽。

你聰明能干，又樂觀好強。但在當時，很多人可能不喜歡你?？晌覅s要感謝你，把這些品質(zhì)都無聲地給了我。

你都看在眼里吧？三十年來我做得怎么樣？

我記得，你后來身體明顯地越來越差了，很瘦。那么高的個子，只有90幾斤。這對常年干活的農(nóng)村婦女來說，是不正常的。而我竟然喜歡：我學會騎自行車了，能載上你上街了。那時我多大？十來歲的年紀吧。

你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fā)，總是梳著兩條大辮子。是那個年代女性的柔美標配。總聽我的舅舅舅媽、表姐們說你年輕時候是極美的，在娘家也是恃寵而驕。

外公、舅舅們、姨媽們都愛你疼你。以至于后來外公幾乎常年住我家，為你減輕負擔。舅媽和大一點的表姐們，也是春種秋收，必來幫忙。他們承包了所有，給予你精神和物質(zhì)的幸福感。我記得舅舅在城里給你買過很大很甜的蘋果、梨子……

我們目標一致，都希望你身體健健康康，活得久久長長。爸爸也曾多次帶你去南京看病，可那會醫(yī)學還不夠發(fā)達，每次發(fā)病難受的時候，也只是吃藥掛水緩解，沒辦法除根。

也許是大人們早就有心理準備，40歲生日，大家熱熱鬧鬧幫你辦了。我們還小哪里知道，不久就是離別，永別。

最痛的日子還是來了，我們沒來得及說一句。不知道你可有話囑咐我？

那一年的8月31號，我四年級升五年級報到的第一天，是季夏是初秋，是充滿悲傷的日子。那一天我竟然還帶著弟弟去鄰居家追劇，我想到我老去的時候也不會忘記：那天《雪山飛狐》劇終，我們母女的緣分也戛然而止。

世上沒有后悔藥，失去的也再也不會回來。我們沒有媽媽了。

后來，阿姨、姑姑、舅媽、奶奶們，甚至閨蜜好友都充當過你的“角色”，給過我母性的溫柔和力量。

我打心里感激她們。

有一年的母親節(jié)：我在常州，在電臺發(fā)過一篇寫你和阿姨的文章，對你的愛和思念，我是直抒心意，對阿姨特則羞于表達了。是的，我只會對你撒嬌示愛。沒了你，我就再也不會撒嬌了。

以前我總是逃避，默默難受。在無人的角落哭泣和想你。也曾無數(shù)次單曲循環(huán)《酒干倘賣無》，學會了唱到撕心裂肺。

我當母親比你當?shù)木?，也好，你永遠停留在40歲的年紀，你永遠年輕，我就永遠是孩子。

我們一定還能相遇，再續(xù)母女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