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瓶人參酒 母親今年八十多歲了，脾氣卻一點也不見老。仍然是那么直，那么急。 去年秋天，忽然接到哥哥的電話:你抓緊回家一趟，母親生氣了，鬧著要回老家去，我勸不住。 在路上才知道事情的原委:母親與幾位鄰居老太太一起去狂街，在超市門口的旁邊被幾個賣人參酒的騙了，花了268元買了兩小瓶人參酒。先是姐姐說她是被人騙了，她不相信。哥哥回來以后，又說她被人騙了，她就生氣了，感覺大家嫌她亂花錢，現(xiàn)在鬧著要回老家去。 我一推開大門，母親正提著一個包祔，朝我嚷嚷:正好，你回來了，現(xiàn)在就把我送回堰頭老家去，這里我是不能住了，我買了兩瓶酒，都來說我！ 看著母親半白的頭發(fā)，心里告訴自己，母親年事已高，說話一定要注意語氣和方式。 我就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找理由安撫娘：您現(xiàn)在回老家去住，只拿這幾件衣服不行啊，您四季換洗的衣服也要帶著，還要帶一臺洗衣機，留您洗衣服方便。另外，您的腰又不好，一時恐怕找不到合適的床，最好把您這張床也帶過去。還有，咱就是回老家去住，也得給您重新找一處合適的干凈一些的房子，您這一輩子喜歡干凈，一般人家的房子，您又住不習慣，對不對？找到了房子，還要簡單地裝修一下吧？您看，這么多的東西，我這車子小也裝不下，我得到朋友那給您重新找一個大一點的車才可以。您看，這么多的事，不是一下就可以處理好的。咱別急，您給我講講是因為什么要回老家去住呢。是哥哥和姐姐惹你老人家生氣啦？ 母親有些生氣地說，這個家我是不能住了。上午我不是和幾個老太太去逛街嗎？看到超市門口圍了很多人都在買人參酒（母親把這這“都”加重了語氣），感覺價錢也不是太高，兩瓶才268塊錢，我心里想，唉，就買兩瓶給你兄弟倆喝吧。另外兩個老太太還花了468元呢，我只是買價格便宜一點的。我這不是為你們好嗎？我一回來家和你姐姐講，她就訓我說，這個是假酒，被人騙了。以后不能給你身上裝太多的錢了，你這樣的老太太最容易上當受騙了。我能有多少錢給他們騙啊。你哥哥知道后，又說我被人騙了，這兩瓶人參酒連10塊錢都不值，你看看那人參雖然小點，人家說是野山參！長了五六十年呢，正常價都是賣500多，現(xiàn)在是優(yōu)惠我們這些老年人的。 人參酒在哪里呢？我問，心里暗自好笑:這些騙子的確是專門“優(yōu)惠”您這樣的老年人的。母親從柜子上拿下來一個包裝盒，里面裝著兩個細長的玻璃瓶，里面有兩支特小的人參，粗細和筷子差不多。包裝盒子很是粗糙，兩個玻璃瓶子上的蓋子是金色，粗俗和簡陋?？磥韮善烤频某杀緫撌遣怀^20塊錢。很明顯，母親是被人騙了。 哦,？這兩瓶酒真的不錯哦！娘，這268塊錢值啊，我出500塊錢買下收藏，留我以后再喝。您老人家別生氣。姐姐和哥哥他們根本就不懂人參。我又把酒瓶轉(zhuǎn)了兩下，假裝仔細地看，嗯，這人參確確實實是“老山參”啊。一邊說著不貴不貴，一邊掏出500塊錢遞給了母親。娘，這兩瓶酒不給他們喝，留我自己喝了。 母親的臉色有些陰轉(zhuǎn)多云。就是呢，我也看著不貴。甭說還沒有被人家騙，即使被騙了，不就是200多塊錢嗎？值得他們大呼小叫的來訓我嗎？ 是的，他們憑什么來訓您呢？姐，哥哥呢？我轉(zhuǎn)過臉叫姐姐。姐姐看到母親不那么生氣了才敢插話說，啊，他看到娘生氣了，早就溜出去了。我才沒有敢訓她呢，我只是好心的提醒娘，以后您逛街時身上少裝點錢，你年齡大了會犯迷糊，很容易被人家騙了。這不是勸她的嘛。 以后不許對老娘說話這個態(tài)度。我又故意板起臉，對著姐姐眨了眨眼。等我哥回來，你告訴他，下次再對母親這個態(tài)度，我絕對饒不了他。又轉(zhuǎn)過臉來對著母親笑著說，娘，先委屈在家里住幾天，等我回老家把房子找好了，安排好了，再接你老人家過去住，好不好？ 母親的臉色開始多云轉(zhuǎn)晴，我順勢邊說邊拿過母親手里的包袱，送到了她的臥室里。 母親把500塊錢遞給我說，這錢我不要，我有錢。這兩瓶酒，就是上當了，也比他們幾個老太太少花了200塊錢呢。嗯，這酒就留給你喝。 我把錢又塞給母親說，這兩瓶酒是我花500塊錢買的，您一定要給我收好了，別讓哥哥偷喝了！ 聽到母親有些牽強的理由，我知道她已經(jīng)明白了。母親笑了，對！不給他喝。我說，娘，我先去忙了，等我給你消息，接您回老家去住幾天吧。母親露出一絲笑意，沒回答。 從母親家里出來，如釋重負。想到老母親已經(jīng)80多歲，忽然發(fā)現(xiàn)她的個頭比我矮了許多。小時候感覺身體強壯的高大的母親，現(xiàn)在已是這么無力、矮小，心里無限感慨。這個年齡確實是一些不良商販詐騙的對象。我一方面痛恨這些不良商販，另一方面又感到一些幸福。俗話說，家有老人視為寶。小時候，母親就是我們的依靠，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是她的依靠了。雖然今天被人家騙了，損失一點錢財，但是，母親在家就在，我們就有了歸處，我們兄弟姐妹心里都有一個中心，都是一家人。損失的那一點錢財，忽略不計。 想到了母親的脾氣，像孩子一樣，我又有點好笑:真的是人老如童??！這兩瓶人參酒啊，從某些意義上來講，它真的不是假酒。 作者簡介：包容，新沂市人，唯一可以任性的地方就在花廳部落。喜歡文字喜歡酒，唯信夢里人間暖，壺內(nèi)日月長。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