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8月,坐了38個小時的火車,跨越一千多公里,從貴州到杭州,去見一個男網(wǎng)友,在他那里玩了兩個星期。 如今已經(jīng)過了差不多二十年了,回想起來,當時經(jīng)歷的一切,還歷歷在目。這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瘋狂的事情。 那個時候,還沒有微信沒有釘釘,好像也沒有微博,只有QQ。在QQ上有一個聊得很好的網(wǎng)友,從高一的時候就一直聊天。我讀高中的時候,他也讀高中。 我們在QQ上相互發(fā)泄生活中的郁悶情緒,吐槽學校的飯菜不好吃,說以后我們有錢當老板了,一定來學校開間餐廳;吐槽父母管得太嚴,不理解我們,以后考大學一定要考得遠遠的,一年都不能回一次家的那種遠;吐槽某個老師的發(fā)型,偷偷給他取外號... ...我們也會聊夢想,憧憬著未來,期待著明天。 終于到了一考定終身的那天,我們早上起來互相發(fā)信息為對方加油打氣,然后走進考場。中午我給他發(fā)消息,他沒回。高考結束,我給他發(fā)消息,也沒回,然后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都沒有回我的消息。 我很擔心,但是我們沒有其他的聯(lián)系方式。只能苦苦等待。等待的時刻是煎熬的,我變得無比思念他,特別想收到他的回信。也許,那時候,愛情的種子已經(jīng)悄悄萌芽,只是我還沒意識到。 大概兩周之后,他給我回信息了。他說,他父親送他去考場的路上,遭遇車禍,去世了,他也受了傷,不過有父親護著,沒有多嚴重,現(xiàn)在出院了。 一瞬間,我的眼淚就嘩嘩地流了下來。他那么好的一個人,老天憑什么要讓他經(jīng)受這種苦難,我恨天不公。 那天,我們只聊了幾句。雖然開著視頻,但我不知道說什么安慰他,而他,也變得異常的沉默,兩個小時很快過去了。我下機了,心里很難過,很沉重。 沒過幾天,媽媽接到外婆病重的消息,我跟媽媽一起回了老家。老家的信號不太好,我們也只能偶爾聊幾句,但他不再提起大學,不再說夢想。 后來,高考成績出來了,我沒有考上心儀的大學。我還想像之前一樣,跟他吐槽、發(fā)泄一下失落的情緒,但一想到他連高考都沒能參加,只得作罷。 后來,他主動問起我的分數(shù),我趁機跟他說,我考得不好,要不我們一起復讀吧?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他不讀了,父親走了,家里還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顧,也許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走進高考的考場了。 我不知道怎么勸他,他的經(jīng)歷是我無法體會的,我只能默默地流眼淚。 后來,我沒有復讀,去了一所師范學校。而他,去了千里之外的杭州,踏上了打工賺錢的路,進了一家電子廠。 我們還是會聊天。他聊打工人的生活,聊異鄉(xiāng)的風土人情,我聊大學里的生活。 也許是學校不好,我感覺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大學。我跟他說,我理想中的大學應該藏龍臥虎,有好多富有才華的同學,可是到了這里才發(fā)現(xiàn)好多人都特別普通。有的同學,甚至去超市買水果都不知道要拿到收銀臺付錢,而是直接把錢遞給稱重的阿姨。還有些同學,第一次坐升降電梯都害怕。 時間過得很快,我已經(jīng)大二,馬上大三了。那個暑假,我做了我人生中最瘋狂的一個決定,我要去杭州找他。 當時,我跟他說我要去找他,他當即就說“好啊”,答應得很平常一樣。我們一直在QQ上聊天,在網(wǎng)吧的電腦上也開過視頻,看見過對方,但我們沒有在現(xiàn)實中見過彼此。 我想見見他。 這個想法越來越強烈。 放假了,我給父母說,老師給我們找了異地實習的地方,先去學習一下,父母不知情,痛快答應了,還給我打了生活費。 我定了當天出發(fā)去杭州的火車票。那時候,沒有高鐵,火車也還沒有提速,足足坐了38個小時,終于到了杭州火車站。 他一個人來接的我。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得飛快。我本來幻想著他會給我一個擁抱,然而沒有,他只是幫我拿起行李,轉身就往回走。我心里有一點點的失落。 他把我?guī)У剿〉牡胤?,他租的房子是三室一廳的。他說是三個人合租的,另外兩個人也是貴州的,算是老鄉(xiāng)。 當時已經(jīng)下午3點多了,他問我要不要先吃點東西,我說在火車上吃過了,就先不吃了,等下吃晚飯就好。 杭州的天氣實在太熱了,將近40度,我受不了,想要先洗澡。 他給我拿了一套睡衣,女士的,新的。那一刻,我感覺他應該是喜歡我的,心里涌起一股甜蜜。 六點多,跟他合租的兩個室友回來了,他們之中的一個有女朋友,我們一行5人去吃飯。他點的菜都是我們聊天時,我給他說過我喜歡吃的。 吃完飯又去唱歌,玩到深夜一點多。我們回來了,準備睡覺。那時候,我心里非常忐忑,心里閃過這幾年的“相處”,我們的網(wǎng)上交流。也許從我決定來見他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做好準備了吧! 他卻冷不丁地對我說,讓我睡他的房間,他去跟室友睡。還說晚上不要把空調(diào)開得太低,免得在40度的天氣里感冒了。 那一刻,我又有點失落了。是我想太多了嗎?看人家多謙謙君子??!難道他沒有看上我? 接下來的兩周,他請了三天假,帶我去附近的景點游玩,三天過后,他就去上班了。他說,如果我想出去玩就自己去,找不著路了他會來接我。 那么熱的天, 我才不想出門呢!我之前出去玩,只是因為有他陪著。他每天都跟室友一起睡,被室友戲稱當代的柳下惠。 我撒謊說去實習的事情終是敗露了,我媽一天幾個電話催我回家,說再不回去她就要打斷我的腿。我只能回家了。 回家的前一天,我們一起去了杭州西湖,去看了許仙和白娘子海誓山盟的斷橋。他是我命中的許仙嗎? 我是凌晨5點多的火車,我們在附近的一家賓館住了下來。我們到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賓館只剩最后一個房間了,標間。我想,這是上天給我們的機會吧? 我們住了進去,我去洗澡。他說他去樓下的便利店給我買點泡面和水,我出來半小時之后,他才回來,提著大包小包的零食、水、飲料和一些泡面。 他沒有去洗澡,我們就這樣坐著,胡亂聊天。我心里很忐忑,一點也不困。很快就凌晨3點了,我5點多就要上車了。那一刻,我也顧不得女孩子的矜持,走過去抱住他,問:“你不喜歡我嗎?” 他很吃驚,回抱住我,很緊,說:“我愛你!" 然后把頭靠在我的肩上,抱了好一會兒。那一刻,全世界安靜,我們只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和呼吸聲。我們挪到了床上,繼續(xù)這樣抱著。 他說:“小丫頭,膽子也太大了,不怕我吃了你?” 我沒說話,就這樣,靜靜地躺在他的懷中。 他說:“等你大學畢業(yè),我來提親?!?/span> 我笑了。就這樣抱著,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5點,他把我喊醒,說要趕緊去車站了。我踏上了回家的列車。 回來后,我們還是一如既往地保持著網(wǎng)上聊天。 大三,大四,我忙著實習,忙著論文,忙著找工作,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之間漸漸的,沒有了話題。 畢業(yè)一年后,有一天,我在QQ空間看到他和一個女孩子的合照。 那一刻,我的心莫名的痛了一下。然后給他打電話。電話通了,里面?zhèn)鱽硪粋€溫柔的聲音:“你好,他在洗澡,等他出來我叫他給你回電話?!?/span> 我急忙說了句“好的,謝謝”就趕緊掛了。 那一天,我并沒有等到他的電話,后面的一周,也沒有等來他的電話。 那一年,12月22日,是我的生日。那天是周一,上午我沒有課,窩在被子里跟我媽打電話,她叫我晚上回去吃飯,說做了什么什么好吃的。 突然,我聽到敲門的聲音,心里嘀咕著,大早上的,誰會來敲門呢,是不是誰又走錯門了。 我裹著厚厚的睡衣,打開門,愣住了。他左手捧著一大把玫瑰花,右手拖著行李箱,就站在那里。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一句話沒說,轉身進了房間。他緊隨其后,把花放在茶幾上,走到我身邊,伸手替我擦眼淚,可我怎么也止不住哭泣。 他把我擁進懷里,輕輕拍著我的背,像哄孩子一樣,說:“乖,別哭了。” 我原以為,他來兌現(xiàn)諾言,是來提親了,可他告訴我說,那個女孩懷孕了,他們準備結婚了。 他當時說了很多,講我們之間相識相處的點點滴滴,從開始說到現(xiàn)在,說是他對不起我,說如果再來一次,他會陪我復讀,跟我一起上大學…… 但我什么都沒聽進去,只記得那個女孩懷孕了,他要結婚了。 那天中午,他走了,故事也結束了。 后來,在父母的催促之下,我結了婚,有了孩子,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只是午夜夢回,還是會閃現(xiàn)他的影子。 那個我孤單青春里出現(xiàn)過的男孩,那個我年少瘋狂時夢幻中的男孩。 有的人,這輩子,終究有緣無分。 后來,我從書上看到一句話:“和相愛的人相忘于江湖,和合適的人相濡以沫”。我深以為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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