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悉萬里叔叔仙逝，我非常悲痛傷心。中國失去了一位好領(lǐng)導，體育界失去了一位好朋友，我失去了一位忘年交。

萬里是中國改革開放初期一位重要領(lǐng)導人，當年有“要吃米，找萬里”之說。如果說鄧小平是改革開放總設(shè)計師的話，萬里就是改革開放的堅定執(zhí)行者，為改革開放做出了無與倫比的貢獻。

1983年，鄧小平、胡耀邦、萬里等到十三陵參加植樹勞動

萬里擔任國務(wù)院第一副總理時，分管體育，這在現(xiàn)在看來非常罕見。他最喜歡打網(wǎng)球和橋牌，常常說打網(wǎng)球活動四肢，保持血脈暢通；打橋牌活動頭腦，預防老年癡呆。這兩項活動只要能堅持下去，相信人是可以活到100歲的。他95歲時還能打橋牌，非常了不起。我雖然也經(jīng)歷過了生死關(guān)，但真不敢說能不能活到95歲， 更不敢說那個歲數(shù)了還能打橋牌。萬里活到了99歲，差1歲就100歲，如果他活到100歲，那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我跟萬里有過多次接觸，他給我的最深印象就是敢說敢言，直率真誠，為人坦蕩，一如他的牌風。打橋牌時，他敢于叫牌，敢于叫別人不敢叫的定約，很有氣魄；他有句名言：在我這，沒有丟了的滿貫，只有叫了打不成，冒叫了。他夫人曾跟我說，如果橋牌輸了，他別扭難受；如果網(wǎng)球輸了，他飯都不吃。他特別在意網(wǎng)球，贏了那笑得就像小孩一樣。

萬里與家人在一起

當時與萬里搭檔打橋牌最多的是榮高棠的兒子榮樂弟，他們是很親密的搭檔，獲得的冠軍也最多。1984年，他們獲得了世界最佳牌手獎——所羅門獎，這是他們?nèi)〉玫淖詈贸煽?，為中國橋牌運動寫下精彩的一筆。

在老領(lǐng)導中，萬里的牌技一流，當年他和榮樂弟，我和胡耀邦，我們四人一組，幾乎沒人能贏我們。但一物降一物，我們這四人組偏偏就打不過鄧小平和丁關(guān)根、王漢斌和王大明他們四人組。

萬里與劉華清的合影

萬里不下圍棋，但對圍棋特別關(guān)心。首屆中日圍棋擂臺賽，我連勝日方小林光一九段和加藤正夫九段后，請出了日本隊主將、名譽棋圣藤澤秀行九段。決戰(zhàn)前，萬里找到我，拿出一副網(wǎng)球拍，對我說：“送你一副拍子，你要學習打打網(wǎng)球，學會放松，學會了打網(wǎng)球，肯定能贏日本人?！彼ㄗh我打打網(wǎng)球，鍛煉鍛煉身體，讓腦子恢復活力。我聽從了他的建議，這期間有意識地參加了一些體育活動，比如打網(wǎng)球、踢足球等等。我踢球跑不動，只能守門。隊友們對我十分關(guān)心，都怕踢傷我，從不使勁射門，所以我守的大門總是很安全，人們便送了我一個'鋼門佐夫’的美稱。

之前我從來沒有打過網(wǎng)球，萬里就手把手地教我。他讓我先對著墻打，找感覺和節(jié)奏。后來一有機會，他把我?guī)У骄W(wǎng)球場上，感受網(wǎng)球運動強悍的一面。他對我說，要有斗士之心，所有的競技項目都有相通之處，講究的都是智慧和勇氣，所謂兩強相遇勇者勝。

萬里晚年在網(wǎng)球場上

后來我在中日圍棋擂臺賽主將決戰(zhàn)中打敗藤澤秀行老師，中國隊出人意料地在中日圍棋擂臺賽取勝。能獲勝的因素很多，但萬里賽前專門送我網(wǎng)球拍，叫我不要老坐著總是想棋，必須活動起來鍛煉身體，提高精力，這對我最終贏得比賽肯定大有助益。

1988年，我被國家體委授予“棋圣”稱號，萬里打電話叫我去人民大會堂見他和鄧小平，他特地叮囑我?guī)掀迨プC書。我去了后，他對我說：“小聶同志，這個'棋圣’稱號是國家給你的莫大榮譽。自古以來，中國政府授予的'圣’，你還是第一個。孔子他們的圣人稱號都是在死了后授予的。”他開玩笑說：“我們百年以后都不會有香火，你是有香火的?！?/span>

鄧小平將證書拿過去看了看，說了一句讓我銘刻至今的話：“圣人不好當啊，你還是當個老百姓好！”

萬里曾對上世紀的中國足球有過特別直率但又準確的評價。1985年，中國足協(xié)一位負責人委托我?guī)г捊o萬里，請他也關(guān)注一下中國足球。萬里當時說的話讓我目瞪口呆，當時我內(nèi)心里對他還有點意見，但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實在是太有遠見了。他說：“中國足球不是本世紀的事情，是下個世紀的事情，我們現(xiàn)在要忙的事情還很多?！?/span>

1986年，萬里邀我去天津過春節(jié)，在天津待了10天，那也是我與萬里全家相處最長的一段時間。他教子有方，家教甚嚴，幾個孩子都很低調(diào)、能干，我與他們至今都保持著很好的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