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文學史上最精彩的寫給妻子的悼亡詩詞,就不得不提納蘭性德。 納蘭性德的壽命是很短,他只活了30歲。他和妻子共同生活的歲月,也只有不到兩年的時間。但是并不妨礙納蘭性德對于愛妻的那種深沉的情感。 康熙十七年,盧氏已經離世一年多了。當納蘭性德看到“春來梨花開,風去梨花落”的情景,想起了亡妻盧氏,為了表達對亡妻的思念之情,作下這一首悼亡詞,詞中不寫悼亡,而悼亡之傷卻隨梨花的凋落流露。 《虞美人·春情只到梨花薄》 納蘭性德 〔清代〕 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 夕陽何事近黃昏,不道人間猶有未招魂。 銀箋別夢當時句,密綰同心苣。 為伊判作夢中人,索向畫圖清夜喚真真。 這首詞的大意是: 春天的景致又到了梨花零落的時候,夕陽西下,黃昏降臨,卻不知道人間尚有人相思惆悵,不能自已。 曾經濃情蜜意,海誓山盟。為了她甘愿做夢中之人,于是整日對著她的畫像呼喚,希望能以至誠打動她,讓她像“真真”那樣從畫中走出來與我相會。 這首詞以春到梨花,又風吹花落之興象寫對亡妻的刻骨相思。 “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梨花開放時已近暮春,雖然漂亮,但是不久就零落殆盡。 “薄”,指草木叢生之處?!袄婊ū ?,即梨花密集之處。詞人以春光比喻相處的美好時光,用凋謝梨花來指代心中的愛人,不寫悼亡而流露悼亡之傷,感情抒發(fā)自然而清麗。 “夕陽何事近黃昏,不道人間猶有未招魂”,斜陽為何匆匆下山,天色垂暮,而不管自己還在為妻子招魂,希望能復其精神,延其年壽。 “夕陽”一句,反用李商隱《樂游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在詞人看來,夕陽之景是無邊無際、燦爛輝煌的,然而這種碩碩之美卻出現(xiàn)在黃昏,很快就會消失,沒于無邊的黑暗之中。 “夕陽何事近黃昏”,語似無理,然而詞中的無理之語,卻是至情之語。其相思之痛苦,自是不言而喻了。 “銀箋別夢當時句,密綰同心苣”,遙想當時,那素白的信紙,紙上那些纏綿的字句,都在我的夢里歷歷在目,那時我們密結同心,多么恩愛呀! “別夢”,指離別后思念之夢?!巴能摹?,指織有同心苣狀圖案的同心結,古人常以之象征愛情。苣,即衣帶?!巴能摹保傲_帶同心”,“同心”都是古人表達相思的常用符號。 “為伊判作夢中人,長向畫圖清夜喚真真”,結句則化實為虛,寫想象中的情景。他夜夜對著亡妻的畫像千呼萬喚,他多么希望妻子像傳說中的畫中女子真真一樣,能感受到自己的一番癡情,從畫中走出,再與自己相依相伴。即使這只是夢一場,亦能聊慰相思饑渴。 這首詞的上片寫景,景中含情,自然過渡到下片直抒胸臆,詞意一氣貫注,酣暢淋漓。詞人寄情于景,將內心的感情表達得自如而清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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