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5日是個星期六，這一天的上午，按照事先的約定，我與寧城縣檔案局退休干部李文先生一起前往寧城縣甸子鎮(zhèn)（現(xiàn)右北平鎮(zhèn)）黑城村，那里去尋訪一座城和一個人的故事……

到底是誰的城？

  采訪車窗外的陽光是如此的和煦，無風(fēng)亦無雨，只有一股柔韌的春草氣息撲面而來。據(jù)李文介紹，在寧城縣甸子鎮(zhèn)黑城村，現(xiàn)有漢代右北平郡遺址一處。當(dāng)年西漢時期著名將軍、人稱“飛將軍”的李廣曾在此鎮(zhèn)守邊關(guān)，抗擊匈奴四年之久。

  但當(dāng)?shù)氐睦习傩諈s說，這里壓根兒就沒有駐過什么“飛將軍”李廣，這里是“十三太?！崩畲嫘⒌某牵浇摹按蚧⑹畮臁本褪且驗槔畲嫘⒃谀抢锎蜻^虎而得名，離那里不遠的黑里河景區(qū)還有一處“望兒臺”，想當(dāng)年李存孝的母親站在那上面就能看到守城的兒子……真?zhèn)€是“言辭鑿鑿”喲！

  于是乎，一道難題出現(xiàn)了：這到底是誰的城呢？

  李廣，祖籍隴西成紀縣（今甘肅省靜寧縣）人。他的祖先李信為秦國將軍，因追獲燕國太子丹而聞名于史。公元前166年，匈奴入侵蕭關(guān)（今寧夏固原縣東南），李廣以良家子弟從軍抗擊匈奴。李家世代相傳射箭技法，李廣更是以善騎射之長而殺敵立功，被提拔為中郎的官銜，又加封為武騎常侍。因此，李廣能夠常隨從漢文帝出行，或沖鋒陷陣攻關(guān)奪隘，或打獵時與猛獸格斗，都表現(xiàn)出了非凡的能力。對此，漢文帝曾感慨道：“可惜呀，你生不逢時！假若你生在高祖時，做個萬戶侯算不得什么！”到了漢景帝初年，李廣先任隴西都尉，后改為騎郎將。吳國、楚國（漢所屬諸侯國）叛亂時，李廣被封為武官驍騎都尉，隨從太尉周亞夫擊吳、楚之?dāng)?，在昌邑城敗敵取旗，名揚天下。此后，李廣又被調(diào)任上谷郡（治所在河北懷來縣南大古城）太守。在這里他經(jīng)常和匈奴小戰(zhàn)幾乎不斷?；实鄣弥@一情況后，擔(dān)心李廣若有閃失，會對將來的大戰(zhàn)造成影響，便有意將他調(diào)到上郡（治所在陜西榆林市東南）任太守，也算是一種“愛才”之舉吧。

  中國歷史辭典中關(guān)于“十三太?！鞭o條的解釋為：后唐太祖李克用有十三個義子，稱為十三太保。

  李克用的這十三個義子分別為大太保李嗣源、二太保李嗣昭、三太保李存勖、四太保李存信、五太保李存進、六太保李嗣本、七太保李嗣恩、八太保李存璋、九太保李存審、十太保李存賢、十一太保史敬思、十二太?？稻?、十三太保李存孝。

  其中又尤其以“十三太?！崩畲嫘⒆顓柡?，百戰(zhàn)百勝，也最有名氣。

  李存孝，正史上著墨不多，民間卻廣為流傳。

  關(guān)于李存孝的故事在元朝已是熱門，大戲曲家關(guān)漢卿寫了《哭存孝》，還有無名氏的《存孝打虎》。關(guān)劇中的李存孝在自報家門時這樣說過：“某本姓安名思敬……有阿媽李克用見某有打虎之力，招安做了義兒家將，封我做'十三太保飛虎將軍’李存孝?！本﹦　讹w虎崗》或《飛虎山》中則主要講的是：李存孝父母早亡，自幼替人放羊度日，赤手空拳打死猛虎。正逢晉王李克用目睹李存孝之神勇，收為義子的故事。

   1976年，香港曾拍過一部動作片，名字就叫《十三太保李存孝》，主演是大名鼎鼎的柯受良。　

  據(jù)《舊五代史·唐書列傳五·李存孝傳》中記載：“本姓安，名敬思。少于俘囚中得隸紀綱，給事帳中。及壯，便騎射，驍勇冠絕，常將騎為先鋒，未嘗挫??；從武皇救陳、許，逐黃寇，及遇難上源，每戰(zhàn)無不克捷……存孝每臨大敵，被重鎧橐弓坐槊，仆人以二騎從，陣中易騎，輕捷如飛，獨舞鐵楇，挺身陷陣，萬人辟易，蓋古張遼、甘寧之比也?！薄　?/span>

  在《新五代史·義兒傳》也記載了相似的內(nèi)容：“存孝，代州飛狐人也。本姓安，名敬思。太祖掠地代北得之，給事帳中，賜姓名，以為子，常從為騎將……存孝猨臂善射，身被重鎧，櫜弓坐槊，手舞鐵楇，出入陣中，以兩騎自從，戰(zhàn)酣易騎，上下如飛?！薄　　?/span>

  從以上史料中可以了解到，李存孝本名叫安敬思，山西人，因英勇善戰(zhàn)被李克用收為“義子”，并因此改名換姓。李存孝經(jīng)常帶領(lǐng)騎兵做李克用的先鋒，所向無敵，他身披沉重鐵甲，腰挎弓箭長矛，獨自揮舞鐵楇沖鋒陷陣，成千上萬的人在他面前都喪膽逃退。最令人稱奇的是他常常帶著兩匹馬作戰(zhàn)，騎著的馬稍微疲乏，他就在陣地上改騎另一匹馬，上下如飛，其驕健神勇之極。

  羅里羅嗦這么半天，我還是沒有說到點子上，李廣和李存孝這“老哥倆”到底駐過黑城抑或是來過寧城這一畝三分地呢？

  在前面已經(jīng)說過，有關(guān)李存孝的歷史是傳說多于正史，所以我們只能從李存孝的那位“義父”李克用的史料中尋找一些蛛絲馬跡了——

  李克用（856年－908年），后唐莊宗李存勖之父，本姓朱邪（又作朱耶），其父受唐朝天子賜李姓。綽號鴉兒、三郎、獨眼龍、飛虎子，沙陀族人，生于神武川之新城（在今山西雁門北部）。是中國唐朝末年最強大的藩鎮(zhèn)節(jié)度使之一，后受唐封為晉王。后唐創(chuàng)立后，尊稱其為后唐太祖武皇帝。

  身為一名軍閥，李克用年輕時確有不少背叛唐政府的事跡，但或許因為其年少英雄，后來又打著“復(fù)興唐室”的名號來對抗惡名昭彰的朱溫，因此歷史上有諸多關(guān)于他正面的傳說。

  宋初王禹偁的《五代史闕文》中有過這樣的記載：傳說李克用臨終時，將三支箭交給李存勖，說道：“劉仁恭父子背叛我，契丹耶律阿保機違背與我們的盟約，朱溫和我們是世仇，我給你三支箭，第一支箭要你討伐劉仁恭，第二支箭要你打敗契丹，第三支箭要消滅朱溫，希望你完成我這三個愿望。”李存勖把三支箭供奉在祭廟里，逢出征時依次派人取箭，帶上戰(zhàn)場，后來并桀燕、敗契丹、滅后梁，得勝后分別將箭送回祭廟，表示完成了李克用的愿望。

  不過，歷代都有人懷疑這則故事的真實性：司馬光《資治通鑒考異》認為，依《舊五代史·契丹傳》記載：李存勖剛當(dāng)上皇帝時，后梁兵圍潞州（今山西省長治市），因此尚且對契丹“遣使告哀，賂以金繒，求騎軍以救潞州”?？梢姼緵]有和契丹結(jié)仇的事。另外，有人亦指出朱全忠掃蕩群雄，華北只剩李克用與劉仁恭二者，李克用父子深知唇亡齒寒之理，因此劉仁恭及其子劉守光被朱溫圍攻，甚至劉守光被其兄劉守文攻擊，李克用、李存勖還屢次派兵來救。通過以上史實可以這樣說，至少在李克用去世之時，河?xùn)|也沒有與桀燕劉氏對立一事。但更多學(xué)者認為李克用賜矢故事是真實的。出于對抗后梁還有求得自身生存的需求，以賄賂契丹的方式求得河?xùn)|后方的穩(wěn)定，求得與朱梁對抗的時候不會兩面作戰(zhàn)；保住幽州避免朱溫吞并幽州后河?xùn)|被朱梁三面包圍，這也是梟雄們慣用的手段。更多的看法是：不能以李存勖曾經(jīng)假意結(jié)好契丹還有出兵救援幽州就認定上述故事的不實。

  但不管怎么說，李克用和李存勖是與契丹或遼中京（現(xiàn)在的寧城縣大明鎮(zhèn)）有過太多的瓜葛的。至于“三十太?！崩畲嫘⒙?，只能說是“或許”吧！

果然是他的城！

  “到了！”

  隨著李文的一聲吆喝，采訪車停在了一道大土梁子的下面，土梁子挺高，須仰視。

  “這就是黑城遺址了?！崩钗恼f。

  但如果想攀上眼前的土梁子，還要經(jīng)過一條大約三十米寬的干涸的河床，這應(yīng)當(dāng)是護城河了，能看到零星的幾小片鵝卵石躺在那里。

  這道土梁子真的高且陡，上面長滿了尚未泛綠的枯枝敗草，我只能手抓腳蹬地往上爬。抬頭一看，年近七十的李文先生已經(jīng)站在土梁頂上，他指著一塊凸起處說，“這就是敵樓。”

  當(dāng)我氣喘吁吁地登上梁頂時，頓感無比的敞亮，眼前是一片阡陌縱橫的田地，有農(nóng)人和農(nóng)舍點綴其間，幾分的詩情畫意充斥其間。

  經(jīng)李文的指點，原來我們是站在了北城墻的遺址之上，環(huán)顧四周，可見東、南兩道土梁，同樣的高且陡，西面的土梁則只能隱約可見，三道土梁與腳下的這條梁圍成一個大體方正的城。

  據(jù)考古測量，這座古城由內(nèi)、外兩重城組成，外城東西長1800米，南北寬800米，除東南角城墻已被河水沖毀和西墻僅見輪廓外，其他三面可見殘高一米左右的墻體。在這座城內(nèi)發(fā)現(xiàn)不少諸如印章、錢范、瓦當(dāng)之類的漢代文物，說明了這座古城曾經(jīng)的重要性和駐守過這座城的官員的地位是很高的。

  內(nèi)城位于外城北部居中，外城北墻與內(nèi)城北墻重合，夯筑而成。四面墻體上建有敵樓，南北各十，東西各六，兩兩相對，布局嚴謹。敵樓均突出于墻體，呈方形，邊長約十米，高度與墻體相近。城門位于四面城墻中間，對開，寬約十米，城門外分別筑有甕城，長30米，寬20米，城墻外圍有三十米寬的護城河。

“果然是他的城！”至此，我終于找到了答案。

站在那高高的敵樓之上，回頭再望黑里河林海的莽莽蒼蒼，我仿佛回到那個金戈鐵馬的年代，耳畔響起了鐵骨在錚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