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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父親離開的第七天。我們護送父親最后一程回到故鄉(xiāng)，然后在深夜出發(fā)返程，車開得很慢，一直到第二天近午才抵達家里。時間仿佛慢下來了，就像我們不舍的腳步。然而我們不敢回頭，一路提醒自己：朝前看。生活還要繼續(xù)，不能被悲傷淹沒。

然而即使不回頭，眼前的每一景致、每一情境、每一物件、甚至每個人都讓我不由自主想起父親來。我們回程的這條路，我曾經(jīng)與父親一起走過多少回呢？雖然次數(shù)不多，但在這一刻一一浮現(xiàn)在眼前。最早的一次在我四歲的時候，那時記憶是依稀的。

那時父親帶著我們舉家回鄉(xiāng)，為了奶奶的心愿。這是父親的一個大的轉(zhuǎn)折，當然這個重大決策究竟是對是錯，如今看來也不再重要了?；剜l(xiāng)幾年，讓我們有機會接受故鄉(xiāng)的文化熏陶，并度過了快樂無憂的童年，這對我們而言是一段寶貴的經(jīng)歷和記憶。

父親再帶我們走這條路是幾年以后，父親帶著我和弟弟乘坐長途汽車到我們現(xiàn)在的城市。父親那時在辦理商調(diào)手續(xù)，準備把我們從老家?guī)Щ氐匠鞘衼斫邮芨玫慕逃?。記得那一晚特別冷，我們在長途中轉(zhuǎn)站停車，又冷又困，父親脫下外套給我和弟弟。

一年后，父親帶著我們一家人從老家回到了城市。我們在夜里出發(fā)，一輛大貨車裝滿了我們一家人所有的家當，還有我們最初的鄉(xiāng)愁以及我們美好的童年記憶從老家緩慢地開到了陌生地。那時我們多么不舍，一路哭泣。我們到第二天傍晚才抵達新家。

重返城市，這是父親的出埃及，帶我們回到文明社會。我在父親最后的日子里和父親一起回顧了他的這一生，回顧我們的兩度遷徙：帶我們返回故鄉(xiāng)親近山水，又帶我們回到城市接受教育。父親感慨萬千，悲欣交集。但總的來說，他這一生是無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