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利：數字人民幣定位亟待調整

2016xing 2023-01-31 發(fā)布于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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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中國國際期貨有限公司總經理、中國銀行原副行長王永利在其公眾號發(fā)表文章表示，數字人民幣的定位必須盡快做出調整，其改變的不是人民幣，而只是人民幣的表現形態(tài)和運行方式。數字人民幣推動的金融業(yè)態(tài)與貨幣管理的深刻變化，可能帶來的經濟和社會價值才是數字人民幣將帶來的最深刻變革和最大價值所在。

他認為，央行明確將數字人民幣定位于流通中的現金后，數字人民幣的設計和管理高度比照現金，需要央行專門制作，實行央行與其指定運營機構的“雙層運行”模式，數字人民幣的兌換和錢包一律免費無息，堅持“有限匿名”原則。這一定位實際上存在很大問題，主要表現在五個方面：

1、這種定位將使數字人民幣規(guī)模和作用極其有限。將數字人民幣定位于現金（自2022年12月開始央行將其統計到M0中），容易被理解成只能用于替代現金或作為現金的補充，只能用于小額零售支付，不能用于大額支付，更不能用于銀行貸款并派生新的數字人民幣（存款）以及用于其他金融業(yè)務。

但現實問題是，隨著記賬清算和移動支付的廣泛使用，流通中現金在貨幣總量中的占比不斷降低，現金支付在整個支付總額中的占比就更低。這種情況下，如果投入巨大資源創(chuàng)造出的數字人民幣只能用于替代現金并在很小范圍內使用，其規(guī)模和作用將非常有限，更難以滿足國際支付流通的需求，其實際價值和生命力就存在很大問題了。

2、數字人民幣必然與傳統現金的表現形態(tài)和運行方式存在重大差異，本質上并不屬于現金。數字人民幣不再有紙質或金屬載體，無需不同面值不同的版面設計和每張紙幣固定的編號，而是統一用錢包余額直接表現；錢包每次收付使用，都是直接增減其余額即可，不存在找零問題；使用后錢包隨即更新，顯示最新的余額；數字人民幣錢包全程都有其開戶銀行或支付機構監(jiān)管，每次動用都需要檢驗密碼等，并不像現金一樣，付給持有者后，其支付使用以及毀壞、丟失或被盜等，一律由現金持有者自己負責。

由此可見，數字人民幣錢包在運行和管理上根本不同于現金，本質上完全屬于存款，完全無需專門的版面設計，理應納入銀行存款賬戶體系統籌規(guī)劃分類分級管理，而不必刻意要求錢包與存款隔離形成獨特的運行體系，否則將對數字人民幣的設計、推廣和運行帶來諸多不必要的麻煩。由于太過強調定位于M0，目前數字人民幣需要央行專門制作，配有專門的版面設計，形成與存款隔離的完整運行和管理體系，造成很大無效投入，嚴重影響數字人民幣向所有存款賬戶和金融業(yè)務的延申。

3、數字人民幣在支付終端上難以具備明顯優(yōu)于支付寶、微信支付的優(yōu)勢，僅靠商業(yè)化吸引用戶增加流量進行推廣，效果并不理想。

數字人民幣的應用載體主要是手機，其用戶體驗與支付寶、微信支付沒什么不同。這是數字人民幣非常理性和聰明的選擇：如果數字人民幣要替代支付寶、微信支付這樣的移動支付方式，重新建立一套全新的應用載體和運行方式，并要讓用戶能夠接受并形成應用習慣，其培育成本和難度會非常大，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在用戶端與支付寶、微信支付沒有太大差別，從而大大提升實際推廣的效率。

他認為，有人將數字人民幣的亮點放在碰碰付、雙離線上，這并不準確。因為這種NFC的技術早就存在，但所有不是現金的支付業(yè)務，如果沒有第三方參與監(jiān)管，都存在很大風險，其錢包硬件和軟件完全在民間流通使用，很有可能被攻破并引發(fā)嚴重問題。所以碰碰付這一類應用只能是小額應急的手段，絕對不應成為貨幣支付的主體方式。

4、指定運營機構與其他支付機構的關系不好處理。目前數字人民幣的投放高度模仿現金，央行制作的數字人民幣首先發(fā)到指定的運營機構，然后才能從運營機構轉發(fā)到其他銀行或支付機構，形成法人或個人錢包。但問題是，現金在投放到社會之后，其支付使用就跟銀行沒有多大關系，對銀行或支付機構的影響不大。而數字人民幣錢包實際上屬于存款，需要存款機構管理，也會直接影響到存款機構的利益，完全模仿現金實行“雙層運行”模式，勢必會影響到運營機構與其他銀行及支付機構的公平競爭，這種安排并不合理。

5、將數字人民幣定位于現金并統計到M0容易造成數據失真。如果其能夠得到廣泛使用，勢必將使得M0規(guī)模大幅擴張，其在貨幣總量中的占比以及現金支付在支付總額中的占比都將不降反升，這與全球M0在貨幣總量中占比及其支付在支付總額中的占比不斷降低的大潮流不符。

也因此，他認為，數字人民幣不應定位于現金并統計到M0。必須盡快調整數字人民幣屬于現金的定位，還原其屬于存款的本質。

數字人民幣作為國家法定貨幣的數字化、智能化，應該能夠應用到現在人民幣所應用的任何地方和業(yè)務，包括形成存款、支付結算、繳納稅費、發(fā)放貸款（含央行發(fā)放再貸款），辦理各種各樣的金融業(yè)務（金融業(yè)務仍應由金融機構辦理，而不應由央行統一辦理）等，并應按照業(yè)務約定收費計息，而非僅僅用于零售支付且一律免費無息。

他表示，央行應該明確，所有金融機構的所有業(yè)務都應接受數字人民幣，需要限期進行必要的系統改造，并在一定期限內全面推廣運行，盡可能替代所有統人民幣。要求全社會所有的賬戶主體都需要首先下載人民銀行統一的數字人民幣APP，由央行按照賬戶管理規(guī)則賦予統一的身份編碼，實現數字人民幣所有用戶信息在央行的大集中和各自的唯一性。

用戶憑此身份編碼在自己選定的金融機構或支付機構開立數字人民幣賬戶，并由開戶機構將以前的賬戶余額全部轉入數字人民幣賬戶并將新的賬戶變動信息發(fā)送央行。央行將同一用戶在不同開戶機構的所有賬戶加以歸集，即可全面反映各個用戶數字人民幣的收付和結余情況。銀行等各賬戶開立機構需要動員和幫助用戶及時開立數字人民幣賬戶，并將原有人民幣賬戶限期轉換成為數字人民幣賬戶。這樣才能體現數字人民幣作為主權（法定）貨幣的權威性，通過行政手段而非自愿方式加快數字人民幣的全面推廣和正式運行，并保證數字人民幣的充分供應，充分發(fā)揮數字人民幣推出后的功能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