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詩的對仗 對仗是律句的基本功。律詩里的對仗主要分字詞間對仗和上下句間對仗兩大類。 一、字詞的對仗 諸如工對、寬對、鄰對、借對、句內(nèi)對等,這些都是用字措詞間的對仗,非常簡單,有必要簡單提一下: 工對,即相同詞性的詞相對,如《笠翁對韻》與《聲律啟蒙》里大多如此。 寬對,屬于一種放寬詞性的對仗方式,如本來是并列結構,非要對偏正結構;或者實詞某字對了虛詞某字。其中還有一類所謂犄角對,即對仗詞語不在相同位置,形成交錯相對。 鄰對,即相鄰的事物相對,如天文并不對地理,而是與人物、顏色、節(jié)序、空間、書籍、朝代等詞性相同的詞語相對,這也很常見。 借對,屬于一種巧對,即借用某詞語的引申意來構成工對。如小杜詩《商山富水驛》頷聯(lián)“當時物議朱云小,后代聲華白日懸”,巧借西漢朱云的名字對“白日”,字面卻非常工穩(wěn)。再如杜甫《曲江二首》(其二)頷聯(lián)“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尋”與“?!狈謩e為古代計量單位,但合在一起借來對數(shù)字“七十”。還有一類借諧音作巧對,如劉禹錫《送宗密上人歸南山草堂寺因謁河南尹白侍郎》頸聯(lián)“東泛滄江尋古跡,西歸紫閣出塵喧”,這里借“滄”為“蒼”,與“紫”作顏色對。需要注意,這類諧音對多見于顏色。 句內(nèi)對,即一句之中詞語自成對仗,屬于一種巧對。李義山有一首《當句有對》,故意作例,最明顯一句莫過于頸聯(lián)“但覺游蜂饒舞蝶,豈知孤鳳憶離鸞”,這里游蜂對舞蝶、孤鳳對離鸞便很明顯;賈島《黎陽寄姚合》頷聯(lián)“去日綠楊垂紫陌,歸時白草夾黃河”也是句內(nèi)對;上一章講到柳中庸的《征人怨》,非但上句與下句成對,在本句中也作對仗,即四句皆作句內(nèi)對。 對于初學者來講,工對、鄰對、借對等不過是用詞煉字的基本功。要高度重視工對,工對做扎實了,鄰對、借對也就很簡單了;非不得已時不作寬對。而使用寬對,如果不是懶惰應付,搪塞其詞,那就是無能的表現(xiàn)了。至于句內(nèi)對不過游戲而已。 當然,如果精通詩法,也就不要刻意為了工對去犧牲詩的本意,而落入平庸的套路里。有時候,詩人也會故意不求工,來達到一種“本就對不起”的意內(nèi)言外的效果。古人詩一時沒有想起合適例子,自己倒是寫過一句“椿萱鬢雪無從數(shù),游子歸期了未曾”,倒也是比較確切了。 二、律句的對仗 律句一韻有兩句組成,中二聯(lián)通常要作對仗。試舉十一種典型對仗類型: 例一: 人生豈得輕離別,天意何曾忌崄巇。 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 玉璽不緣歸日角,錦帆應是到天涯。 大抵南朝皆曠達,可憐東晉最風流。 這種對仗在意義和語法結構間上下相承,有如流水,來表達一個完整意思,稱之為流水對。其承接關系靠虛詞詞組或動詞詞組作鏈接來實現(xiàn),如“豈得”承接“何曾”,“即從”承接“便下”,“不緣”承接“應是”,“大抵”承接“可憐”。但要注意,正因這種方式太簡單了,往往下筆輕率,容易流俗,所以承接關系的詞更需認真錘煉。 例二: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易水遺墟燕太子,飛狐故道李將軍。 仙子玉壚玉澗雪,美人湘管一枝花。 風花雪月千金子,水竹云山萬戶侯。 這是一種省略掉所有鏈接詞的承接關系,只用內(nèi)在相關的名詞排比作流水,是江西派經(jīng)典句式。這種方式用好了很出彩,但要避免生拼硬湊。 例三: 三晉云山皆北向,二陵風雨自東來。 武帝祠前云欲散,仙人掌上雨初晴。 沙場烽火連胡月,海畔云山擁薊城。 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 這種對仗上下句句式完整,各有獨立思想,但又相互關聯(lián),構成一個整體。 例四: 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錦江風散霏霏雨,花市香飄漠漠塵。 君意如鴻高的的,我心懸旆正搖搖。 這種對仗關系上下句獨立完整,不過采用了具有渲染效果的一類復聲詞語,如漠漠、陰陰、歷歷、萋萋、霏霏、漠漠、的的、搖搖等來渲染基調(diào)。 例五: 朝登劍閣云隨馬,夜渡巴江雨洗兵。 百年將半仕三已,五畝就荒天一涯。 孤城背嶺寒吹角,獨樹臨江夜泊船。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這種對仗上下句并列存在,每一句都是兩個獨立又關聯(lián)的短語構成,如“朝登劍閣”和“云隨馬”。 例六: 看梅始識林和靖,載酒還尋賀季真。 珠履舊參蕭相國,綵衣今佐晉司空。 看舞霓裳羽衣曲,聽歌玉樹后庭花。 翛然徑下滕王閣,已矣長懷范蠡舟。 這種對仗強調(diào)用典故中的人名、官職或者其他典型事物作韻腳來對仗,但要多讀書多積累,不能生拼硬湊。 例七: 蘢蔥樹色分仙閣,縹緲花香泛御溝。 春風爛熳何妨醉,濁酒淋漓任滿衣。 玉簪先透玲瓏玉,金注徐傾瀲滟金。 洛下故人殊繾綣,雨中吟思極蒼茫。 這類對仗強調(diào)雙聲和疊韻的關系,不但修飾渲染得當,而且讀起來音律也極美。其中蘢蔥對縹緲,爛熳對淋漓,玲瓏對瀲滟,繾綣對蒼茫,講究到不但雙聲對疊韻,甚至連偏旁部首都一致。 例八: 翡翠鬟欹釵上燕,麒麟衫束海中犀。 井放轆轤閑侵酒,籠開鸚鵡報煎茶。 小顰風樹蹁躚鶴,淺約湍沙浩蕩鷗。 雨點到池偏淅瀝,煙絲著樹故徘徊。 這類對仗強調(diào)雙音節(jié)詞,這些詞不能拆開,往往是偏旁相同,讀寫都很美的一類。如名詞上有翡翠、芙蓉、薔薇、玻璃、鸚鵡、麒麟、葡萄、蝴蝶、咳唾、嬋娟等;動詞上有寂寞、慷慨、躊躇、蹣跚、徘徊、潺湲、翱翔、蹁躚、躑躅、徜徉等。 例九: 山河萬里留東澳,兵甲三朝喪朔邊。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山鴉喚起煙霞夢,松鶴催成雪月詩。 阮瑀不能專筆硯,嵇康唯要樂琴尊。 這類對仗強調(diào)并列名詞作工對。如山河對兵甲,花草對衣冠、煙霞對雪月,筆硯對琴尊。再擴大開去,如: 死后人傳戒定慧,生時宿直斗牛箕。 功名富貴兩蝸角,險阻艱難一酒杯。 莫管陰晴圓缺事,盡歡三萬六千回。 無窮離合悲歡事,從此東西南北人。 第一聯(lián)“戒定慧”對“斗?;?/span>”;二至四聯(lián)分別是“功名富貴”對“險阻艱難”、“陰晴圓缺”對“三萬六千”、“離合悲歡”對“東西南北”。形成這種多字并列對多是作詩間無意造成的,因之尋覓另一句,很能考驗一個人的基本功。 例十: 清所以清冰骨格,損之又損玉精神。 事變無涯人老矣,死生有命汝知乎。 逐客天涯憐白也,美人帳下泣虞兮。 足相娛樂唯君耳,不少盤旋謂我何。 這類對仗用文言虛詞入詩作對,多少存有一點投機取巧之嫌。 例十一: 鳥去鳥來山色里,人歌人哭水聲中。 不堪花落花開處,況是江南江北人。 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云雜雨云。 野水自添田水滿,晴鳩卻喚雨鳩歸。 這類句內(nèi)對,故意利用字面相重或相近的詞語,來強調(diào)空間、時間和人事等關系,其它諸如客去客來、春風春雨、春雨春晴、春到春歸、堠長堠短、潮落潮生、云卷云舒、云去云來、燕去燕來、江花江草、一齋一榻、一蓑一笠、欲晴未晴、臨別惜別、誰麟誰鳳等,或連用,或間隔,是一類比較取巧的方法。 律詩之所以耐看耐讀,核心在于中二聯(lián)對仗精巧工穩(wěn),又合乎思想內(nèi)容的表達。而流水對是章法的基礎單元,非勤加練習不可。 三、不作對仗的律詩 通常講,律詩中二聯(lián)作對仗是基礎方式。但有時候詩人為了造成語意的貫注,故意打破程式,只要中二聯(lián)有一聯(lián)作對仗,首尾聯(lián)也選一聯(lián)作對仗就好。通常是首聯(lián)與頸聯(lián)組合居多,又叫作“偷春體”。如: 唐·崔國輔 松雨時復滴,寺門清且涼。 此心竟誰證,回憩支公床。 壁畫感靈跡,龕經(jīng)傳異香。 獨游寄象外,忽忽歸南昌。 唐·岑參 昨日山有信,祗今耕種時。 遙傳杜陵叟,怪我還山遲。 獨向潭上酌,無人林下棋。 東溪憶汝處,閑臥對鸕鶿。 如前四句作散句,后四句作對,又稱為“藏春體”。如: 早花 唐·杜甫 西京安穩(wěn)未,不見一人來。 臘日巴江曲,山花已自開。 盈盈當雪杏,艷艷待春梅。 直苦風塵暗,誰憂客鬢催。 也有三聯(lián)作對仗的,通常是前三聯(lián)居多,如: 唐·杜甫 支離東北風塵際,漂泊西南天地間。 三峽樓臺淹日月,五溪衣服共云山。 羯胡事主終無賴,詞客哀時且未還。 庾信平生最蕭瑟,暮年詩賦動江關。 以上各聯(lián)對仗關系的排列組合也可以作很多,這里不再多舉例,當然也有一詩之中各聯(lián)都作對仗的,如: 唐·宗楚客 玉樓銀榜枕嚴城,翠蓋紅旂列禁營。 日映層巖圖畫色,風搖雜樹管弦聲。 水邊重閣含飛動,云里孤峰類削成。 幸睹八龍游閬苑,無勞萬里訪蓬瀛。 這是初唐詩人宗楚客一首應制詩,《唐詩別裁集》云:“八句皆對,能以甓實勝人?!崩隙胖摹兜歉摺芬彩前司浣詫Γ辉僦貜?。 還有一類律詩,甚至無視詩中必有兩聯(lián)須作對的要求,通篇一氣直下,行云流水般不作停滯,更不用說語意頓挫和詞語修飾了,寫來似乎毫不費力。這類律詩如只在頸聯(lián)作對,又稱為“蜂腰體”。如: 唐·崔顥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馀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xiāng)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崔顥的這首黃鶴樓是一首公認的七言律詩,只不過是在律詩發(fā)展早期寫成的,所以平仄關系還沒有定型,這不能以后人的標準去苛求。這里所關注的,只有頸聯(lián)作對仗,而前四句根本就不對仗。但正因為不對仗,《瀛奎律髓》說:“氣勢雄大。李白讀之,不敢再題此樓,乃去而賦《登金陵鳳凰臺》也?!庇帧稖胬嗽娫挕吠啤疤迫似哐月稍姡斠源揞棥饵S鶴樓》為第一”。何也?中唐及以前唐代詩人作詩,氣度恢弘,主要一個表現(xiàn)就是詞句的流暢,別的似乎都可不作拘忌,這背后核心還是才情支撐的緣故。從這個觀點出發(fā)重新審視律詩,對仗實際已經(jīng)不是必要條件了。 唐·孟浩然 掛席幾千里,名山都未逢。 泊舟潯陽郭,始見香爐峰。 嘗讀遠公傳,永懷塵外蹤。 東林精舍近,日暮但聞鐘。 孟襄陽這首五言律詩也有平仄上的瑕疵,且不管它。這首詩也是只有頸聯(lián)作對仗,前四句一氣直下,根本不對。《峴傭說詩》評:“五律有清空一氣,不可以煉句煉字求者,最為高格。如襄陽 '掛席幾千里’,所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币簿褪钦f這種筆法一氣超脫,毫無造作氣息,故得自然之意。 還有一類全詩皆作散句的格律詩,是律中的古詩法。 如: 舟中曉望 唐·孟浩然 掛席東南望,青山水國遙。 軸轤爭利涉,來往接風潮。 問我今何適,天臺訪石橋。 坐看霞色晚,疑是石城標。 孟襄陽這首五言律詩通篇都不對仗,又格律嚴謹,與上篇手法不同的是,后四句也是一氣直下。 唐·李白 牛渚西江夜,青天無片云。 登舟望秋月,空憶謝將軍。 余亦能高詠,斯人不可聞。 明朝掛帆席,楓葉落紛紛。 太白這首也根本不受常法拘束。昔年生云閣上,每議到此詩,壺公總是擊節(jié)贊嘆,言曰:“此詩一氣呵成,竟無一聯(lián)作對,真第一等律詩也!”細觀此詩,卻又格律嚴謹,情感充沛,而語句間絲毫不作滯留。所謂“化盡筆墨之跡,迥出塵埃之外”。 第四章 實詞與虛詞 律詩涉及對仗,就要對構成對仗的詞性有所了解。實際上在古人眼里,詞性區(qū)分沒有現(xiàn)代漢語那么復雜,非要分出名詞、動詞、形容詞、數(shù)詞、量詞、代詞、介詞、連詞、副詞、助詞、嘆詞和擬聲詞等,語法分出主謂賓和定狀補。在古人眼里,至少在詩人眼里,把這些繁瑣的詞匯簡單區(qū)分為兩大類,即實詞和虛詞就足夠了。試想,即使現(xiàn)今把詞匯分門別類得再詳細,寫文章作表述時,誰又去先想一下什么時候用什么詞呢?這頗有邯鄲學步、作繭自縛的諷刺意味。 一、詞性的劃分 實詞和虛詞是怎么區(qū)分的呢? 實詞,就是具有詞匯意義和語法意義,能夠單獨充當句子成分的詞匯。簡單點說,實詞必須有實際意義。 實詞用現(xiàn)代漢語進行區(qū)分,包括名詞、動詞、形容詞、數(shù)詞、量詞、代詞以及特殊實詞擬聲詞和嘆詞。 我們寫詩,主要是大量積累實詞詞匯。很多人落筆空洞無物,宏觀是讀書少了,究其根本原因,即使讀書再多,只作走馬觀花,不下功夫掌握大量實詞也是沒用的。 虛詞,泛指具備一定功能和語法意義,但并沒有完整意義的詞匯。這類詞的語法意義在于,必須依附于實詞或語句,不能夠單獨構成句子,也不能獨立成為語法成分。 虛詞因為必須依附于實詞或者短語才有語法意義,所以依據(jù)所依附的關系,用現(xiàn)代漢語進行區(qū)分,有副詞、介詞、連詞、助詞、嘆詞和擬聲詞。 二、區(qū)別與運用 (一)實詞 從上述定義能看出,實詞具有高度自由性,是能夠單獨成句的,因此一句詩即使沒有虛詞存在,也并不妨礙意義的表達。 用實詞單獨構成的詩句有很多。四言如《詩經(jīng)》里“窈窕淑女”“蒹葭蒼蒼”“樂土樂土”等;五言如“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月下飛天鏡,云生結海樓”“苜蓿隨天馬,蒲桃逐漢臣”等;六言如“騰觚飛爵闌干”“杏樹壇邊漁父”“渡頭月色沉沉”等,詞曲里尤其多,如“古道西風瘦馬”“杏花春雨江南”“清風半夜鳴蟬”等;七言如“看舞霓裳羽衣曲,聽歌玉樹后庭花”“詩敲雪月風花夜,畫捲江湖煙雨天”“白馬幽并游俠客,金兜肺腑冠軍侯”等。這些詩句都是省略掉虛詞,但并不妨礙詩意的表達,反而內(nèi)容更加豐富。 大量閱讀古人創(chuàng)作可知,實詞具有宏闊性,即在詞匯里占據(jù)了絕大多數(shù)。隨著時代發(fā)展,新詞匯也層出不窮。另外實詞組詞法非常靈活,同一個字,可前置也可后置,甚至意思都不會改變,如“流水傳瀟浦,悲風過洞庭”一聯(lián),拋卻平仄單獨看詞意,“流水”作“水流”,“悲風”作“風悲”,意思并沒有發(fā)生太多改變,甚至除了“瀟浦”和“洞庭”作為一個固定詞組不能拆開外,剩下的幾個字可以自由排列組合,都沒怎么改變想要表達的意思,只不過或流暢,或拗折而已,這就是詩的靈活性。但總有一種組合是在選定框架下最適合你的,或者說是你最想表達的;至于最終怎么組合,是一個謀篇布局的范疇,或者是一種語感上的偏愛吧。 使用實詞構架鋪排,要注意兩個問題: 一是動詞要奇。動詞用得出彩,整個句子就會特別生動。五律多是獨立的動詞,如“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等,在七律里亦多見: 清末·鄭孝胥 隴上清晨得縱眸,停車聊自釋幽憂。 亂峰出沒爭初日,殘雪高低帶數(shù)州。 回首會成沉陸嘆,收身行作入山謀。 渡河登岱增蕭瑟,莫信時人說壯游。 頷聯(lián)一“爭”一“帶”,把尋常景色寫得壯闊不凡。 七律又多見動詞詞組連綴整個句子,和起連綴作用的虛詞詞組一樣,起到整首詩氣脈的貫通作用。與虛詞詞組不同的是,這類動詞詞組帶著強烈的個人情感,在使用時尤其不可隨意。換言之,這類起連綴詞要不作常人語。 唐·李商隱 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鐘。 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 蠟照半籠金翡翠,麝熏微度繡芙蓉。 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 頸聯(lián)用“半籠”對“微度”,半籠用作動詞,便顯得妙不可言。 綺懷 其二 清·黃景仁 妙諳諧謔擅心靈,不用千呼出畫屏。 斂袖搊成弦雜拉,隔窗摻碎鼓丁寧。 湔裙斗草春多事,六博彈棋夜未停。 記得酒闌人散后,共搴珠箔數(shù)春星。 頷聯(lián)用“搊成”對“摻碎”,這是把“搊弦”“摻鼓”二詞拆開來寫,用語便顯得槎枒,如換成“還聞”對“已見”,使用這種前人不知嚼過多少遍的俗詞,不但易滑,更易索然無味。 由此可見,動詞雖作輔助連綴,但萬不可輕易放過錘煉。須知一聯(lián)的出彩,不光在名詞的穩(wěn)妥上,動詞也是非常重要。還要注意動詞要用在拗折處。七章《律詩九要》第四條講到語勢的頓挫,實際唐人并沒有過于關注這個問題,所以很多律詩中二聯(lián)寫得很流暢,這是才氣在支撐的緣故。詩到了黃山谷,語勢便拗折起來,故意造成一種頓挫美。到了同光體,更是注重這種表達,于是唐人中二聯(lián)都流暢的現(xiàn)象就很少見了,取而代之的,一聯(lián)如作流暢語,一聯(lián)必然拗折取勢;于是詩意便顯得更加跌宕起伏。 上海旅次寄京中友人書 清末·鄭孝胥 惘惘重經(jīng)黃浦灘,霜燈照徹月千盤。 潮喧樓外車初過,雨迸尊前曲未殘。 入洛士龍成獨往,傷春小杜罷追歡。 修書粗說江湖意,已覺春陰到指寒。 這首詩首聯(lián)語序流暢如話,頷聯(lián)陡然拗折起來,頸聯(lián)則相較頷聯(lián)稍作放開,尾聯(lián)又如首聯(lián)般平順。這里要注意,單獨拿出頸聯(lián)來看,不考慮平仄關系,寫成“士龍入洛成獨往,小杜傷春罷追歡”,這種慣用語勢如無奇語,就極易流入平滑,讀來不如倒裝有味道。在學習中尤其注意這種倒置手法的應用。 二是名詞、形容詞要雅。這里所說的雅,是強調(diào)在詞匯準確性基礎上避免直用俗稱或熟語。在根據(jù)個人品味來鍛造字句時,同時為了整體協(xié)調(diào)字面,必須對有些字詞進行同義詞調(diào)整。雖然代字、換字之法,早見譏于前人,卻不能因之否定恰當詞匯的修飾之美。如竹筍是俗稱,自然可引申出諸如春筍、瘦筍、碧筍、寒筍、楚筍等替代詞語,如必用平聲來代替,又有籜龍、錦繃、龍雛等詞匯可選擇,所以大量積累詞匯是寫詩的基本功之一。 形容詞也如此。如蕭瑟、蒼茫、憔悴等這類常用詞匯,如果要留一本詩集,用一次基本就足夠了,還要烘托得恰如其分才好;用第二次就覺得多少有點累贅;用第三次自己都會覺得不舒服。蓋這類詞匯寫詩的人都會用,雖然用的多自然是好詞,但架不住太多人用,那就沒什么意思了。單字比如遒,《詩·豳風》有句“周公東征,四國是遒”,《念奴嬌·雪》有句“揮斥方遒”,本是個大好的形容詞,但正是太好,就被很多口水詩玩爛了,大有用十一尤韻必有遒,儼然成了老干體寫十一尤的標配。所以干脆不要用這個字。 (二)虛詞 相對于實詞來說,虛詞是一個有限少數(shù)。詩詞里的虛詞相對于定義更加狹隘,更多表現(xiàn)在互相膠黏,起到疏通詩意筋脈的作用。運用好虛詞,是寫詩的基本功之一。 虛詞在首尾兩聯(lián)多作起承轉合的筋節(jié)作用,而在中二聯(lián)多輔助構成對仗。 南宋·袁說友 一點寒釭照,樓頭夜鼓撾。 報人初綴玉,戲我只空花。 身已遺榮辱,燈應誤逞誇。 焚膏疇昔事,墻角幾檠斜。 頷聯(lián)“初”與“只”,頸聯(lián)“已”與“應”,都是用虛詞來作句內(nèi)銜接。七律除了純粹的虛詞外,還多見虛詞與實詞粘綴成一個詞組,來構成詩意的銜接。如: 清·黃節(jié) 五年汝去更何之,又聽琵琶水一涯。 雨雪漸多殘醉后,江湖同在未還時。 空留異代增蕭瑟,剩有馀生付別離。 故伎幾人今亦盡,不須臨老放楊枝。 頷聯(lián)“漸多”與“同在”是虛詞與實詞粘綴而成,而頸聯(lián)則是由動詞詞組來完成鏈接。但如果中二聯(lián)都用在同一位置,水平又不夠,則很容易寫呆寫滑。如: 北宋·陳師道 吟聲正可候蟲鳴,酒面猶須作老兵。 豈有文章妨要務,孰知詩律自前生。 向來懷璧真成罪,未必含光不屢驚。 血指汗顏終縮手,此懷端復向誰傾。 中二聯(lián)的鏈接詞組都用在開始位置,顯然犯了四平頭之病,雖然頸聯(lián)后面變換了句法,但仍顯得呆滯。 又虛詞不宜多用,用多則滑。這是相對實詞來講,如果一首詩都是實詞,那就未免呆板質(zhì)實。所以用適當?shù)奶撛~來調(diào)節(jié)氣息,便顯得尤其必要。那么用到什么程度就算合適了呢? 上一首陳師道的詩,有三聯(lián)用到了虛詞,這已經(jīng)非常多了,如果內(nèi)容不好,就會顯得非?;?。蓋虛詞不如實詞有豐富內(nèi)涵,充斥多了,詩就會顯得很空洞。所以詩里的虛詞要少用,最多二聯(lián)就足夠了。 唐·李商隱 紫泉宮殿鎖煙霞,欲取蕪城作帝家。 玉璽不緣歸日角,錦帆應是到天涯。 于今腐草無螢火,終古垂楊有暮鴉。 地下若逢陳后主,豈宜重問后庭花。 李義山這首詩只在頷聯(lián)與尾聯(lián)用到虛詞。 籌筆驛 唐·羅隱 拋擲南陽為主憂,北征東討盡良籌。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千里山河輕孺子,兩朝冠劍恨譙周。 唯余巖下多情水,猶解年年傍驛流。 這首詩拋去尾聯(lián)“唯余”與“猶解”這類復合詞組看,詩中純用虛詞處只在頸聯(lián)。 唐·許渾 一上高城萬里愁,蒹葭楊柳似汀洲。 溪云初起日沈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鳥下綠蕪秦苑夕,蟬鳴黃葉漢宮秋。 行人莫問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 這首詩除了“莫”字與后面動詞構成詞組外,其余全是動詞作連綴,內(nèi)容就顯得很豐富了。 唐代有一組著名的老干體,即中書舍人賈至首唱的《早朝大明宮》: 唐·賈至 銀燭熏天紫陌長,禁城春色曉蒼蒼。 千條弱柳垂青瑣,百囀流鶯繞建章。 劍佩聲隨玉墀步,衣冠身惹御爐香。 共沐恩波鳳池上,朝朝染翰侍君王。 唐·王維 絳幘雞人報曉籌,尚衣方進翠云裘。 九重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臨仙掌動,香煙欲傍袞龍浮。 朝罷須裁五色詔,佩聲歸到鳳池頭。 唐·岑參 雞鳴紫陌曙光寒,鶯囀皇州春色闌。 金闕曉鐘開萬戶,玉階仙仗擁千官。 花迎劍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乾。 獨有鳳皇池上客,陽春一曲和皆難。 唐·杜甫 五夜漏聲催曉箭,九重春色醉仙桃。 旌旗日暖龍蛇動,宮殿風微燕雀高。 朝罷香煙攜滿袖,詩成珠玉在揮毫。 欲知世掌絲綸美,池上于今有鳳毛。 這一組詩居然都用動詞作連綴。即使出現(xiàn)個別虛詞,也是和動詞連綴成詞組。這樣的詩就寫得很莊重典雅,很符合早朝大明宮雍容的主題。 所以,詩里的虛詞雖然起到連綴作用,但并不如填詞——特別是長調(diào)所需要的——故意要把氣脈梳理得非常流滑才好。所以寫詩的時候,虛詞還是提倡少用。 第五章 詩的修辭 詩詞創(chuàng)作過程中,修辭手法的合理使用為詩歌美感的體現(xiàn)插上了翅膀。主要有: 賦,即鋪陳?!段男牡颀垺方忉尀?/span>“鋪采攡文,體物寫志”,朱熹作《詩集傳》,注解為“敷陳其事而直言之也”。說白了,賦就是對某一事物作正面的生動描寫。例如長篇敘事詩,大多是賦體。但即使用賦體,也需要夾雜多種修辭手法,方能寫得搖曳生姿,而不僅僅記述成流水賬。如東漢辛延年《羽林郎詩》,描寫胡姬的時候,筆觸非常精致,“頭上藍田玉,耳后大秦珠”,這是渲染刻畫;又用“銀鞍何煜爚,翠蓋空踟躕”描寫渲染馮子都的身份;而“兩鬟何窈窕,一世良所無。一鬟五百萬,兩鬟千萬馀”,則用夸張的手法寫胡姬之美。 比,即直接把一個事物比作另一個事物,俗稱比喻。特別把抽象概念形象化的時候,最常用此法,也是寫作中最常用的手法。 興,即起興。《詩集傳》解釋為“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即要寫一件事物時,先寫其他事物,好引出我們要寫的這件事。這種手法在詩詞開頭最為常見,如陸放翁《月下醉題》:“黃鵠飛鳴未免饑,此身自笑欲何之。閉門種菜英雄老,彈鋏思魚富貴遲。生擬入山隨李廣,死當穿冢近要離。一樽彊醉南樓月,感慨長吟恐過悲?!笔拙湟浴包S鵠飛鳴未免饑”起興比自身窘?jīng)r,頷聯(lián)緊接用兩個典故隱喻自己的處境,這就是相對興來作比了。從這個意義看,興也可以把抽象概念形象化,但沒有比那么直接而已。所以興何嘗不是一種間接的比喻呢?如果詩詞開頭是用興來大量鋪陳,那興里又何嘗不帶有賦呢?所以很多時候,不能把這三種手法割裂得太清楚。 擬人,即把事物人格化。在詩里一眼就能看穿。如小杜“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王之渙“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等皆是如此。 排比,在古體詩里多有出現(xiàn),如《木蘭辭》有“爺娘聞女來,出郭相扶將;阿姊聞妹來,當戶理紅妝;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這類句子,而以文章入詩的韓昌黎《南山詩》中大量運用;近體詩偶然能見到排比,如魏源《寰海后十首》(其一):“爭戰(zhàn)爭和各黨魁,忽盟忽叛若棋枚。浪攻浪款何如守,籌餉籌兵貴用才。驚笑天公頻閃電,群飛海水怒聞雷。漫言孤注投壺易,萬古澶淵幾寇萊?!?/span> 互文,又叫互辭,是一句之中或者上下兩句間的兩個部分,看似說兩件事,實則文意互相交錯滲透與補充,來表達一件事的修辭方法,即“參互成文,含而見文”之意。詩里最著名一句是王龍標的“秦時明月漢時關”。 回文,又叫回環(huán),是把相同的詞匯或句子,在下文中調(diào)換位置或顛倒過來,來產(chǎn)生首尾回環(huán)的情況。專門有一類回文詩,很多可看成是游戲之作。例如東坡詩“空花落盡酒傾缸,日上山融雪漲江。紅焙淺甌新火活,龍團小碾斗晴窗”,倒著讀也沒問題,這就構成一類環(huán)復式回文,可謂文字游戲玩到了極致。 其他諸如夸張、諷刺、反問等都非常好理解,不多講。這一章的核心,主要講一下比興在詩里的應用。絕句、律詩還好,如果作古風,缺乏比興簡直是災難級的。 一、直接作比 這類作比屬于明喻范疇,本體、喻體都出現(xiàn),以某似、某如、某像、某作、某成等詞匯作句子的連綴,是最常用的作比方式。如: 明·袁宏道 秋盡天山道幾盤,蕭蕭韎韐塞霜寒。 材官似雪分行出,胡女如花隘路看。 白鼻騧前因舞袖,青油幕底拜呼韓。 知君解得從軍樂,不畏沙場行路難。 別舍弟宗一 唐·劉禹錫 零落殘紅倍黯然,雙垂別淚越江邊。 一身去國六千里,萬死投荒十二年。 桂嶺瘴來云似墨,洞庭春盡水如天。 欲知此后相思夢,長在荊門郢樹煙。 上面兩首頸聯(lián)頷聯(lián)都是“似”“如”作連綴,最為簡單。 元·張翥 一見君詩倍黯然,薊南湖北各風煙。 故人漸似星將曉,塵世真成海變田。 桂在謾吟招隱曲,鶴歸還記去家年。 虎丘山水知無恙,有待先期置酒泉。 頷聯(lián)以“漸似”“真成”作連綴,也很簡單,這都是最直接的比喻方法。 值得注意的是,越簡單的手法,越容易寫俗。在直接用連綴詞作比時,寫出彩來很不容易,要別具匠心才好。如: 和子由澠池懷舊 北宋·蘇軾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 往日崎嶇還記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首聯(lián)用語發(fā)前人所未發(fā),連綴詞“知何似”“應似”重復強調(diào),毫不忌諱,反而產(chǎn)生了不俗的效果。 以上例子的比喻都是直接說出來,即似什么、如什么,或者成什么、做什么,但這樣直接寫大多數(shù)時候有損于詩味。如上一章所講的,虛字越少越好,盡量不要交代敘述性的詞匯。這是一個尺度把握的問題,不多說。 二、省略掉連綴詞作比 省略掉比喻用的連綴詞,詩里也很常見。如: 孤山二詠,并引 其一 柏堂 北宋·蘇軾 岐山宰王君紳,其祖故蜀人也。避亂來長安,而遂家焉。其居第園圃,有名長安城中,號中隱堂者是也。予之長安,王君以書戒其子弟邀予游,且乞詩甚勤,因為作此五篇。 道人手種幾生前,鶴骨龍筋尚宛然。 雙干一先神物化,九朝三見太平年。 忽驚華構依巖出,乞與佳名到處傳。 此柏未枯君記取,灰心聊伴小乘禪。 首聯(lián)以“鶴骨龍筋”比喻古柏形狀姿態(tài)。 曲江對雨 唐·杜甫 城上春云覆苑墻,江亭晚色靜年芳。 林花過雨胭脂濕,水荇牽風翠帶長。 龍武新軍深駐輦,芙蓉別殿謾焚香。 何時詔此金錢會,暫醉佳人錦瑟旁。 頷聯(lián)以打濕的胭脂比喻過雨的林花、以長長的翠帶比喻被風吹起的水荇葉子。 江樓夕望招客 唐·白居易 海天東望夕茫茫,山勢川形闊復長。 燈火萬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風吹古木晴天雨,月照平沙夏夜霜。 能就江樓銷暑否,比君茅舍較清涼。 頸聯(lián)以“晴天雨”比喻風吹古木的聲音,“夏夜霜”比喻月照平沙的顏色,也是省略掉了連綴詞。 杭州春望 唐·白居易 望海樓明照曙霞,護江堤白蹋晴沙。 濤聲夜入伍員廟,柳色春藏蘇小家。 紅袖織綾誇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誰開湖寺西南路,草綠裙腰一道斜。 尾聯(lián)以“草綠裙腰”比喻湖寺西南路,也是直接作比,但沒有連綴詞。 三、隱喻 和明喻不同,隱喻是用一種事物暗喻另一種事物,也就是只有暗示之下的感知、體驗、想象和理解,以此來引申出此類事物的心理、語言和文化等行為。其特點為:本質(zhì)不同的事物必須要有相似點。 無題二首 其二 唐·李商隱 重帷深下莫愁堂,臥后清宵細細長。 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 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頸聯(lián)說,菱枝柔弱,禁不住風波,但是風波偏偏不肯放過它;桂葉本貞,只要有露水就會發(fā)出異香,但是誰給它露水呢。詩忌諱自我表白,如果李義山直接傾訴自己如何坎坷、如何懷才不遇,藝術美感就會差很多。 登樓 唐·杜甫 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 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云變古今。 北極朝廷終不改,西山寇盜莫相侵。 可憐后主還祠廟,日暮聊為梁甫吟。 老杜此首作于唐代宗廣德二年春。廣德元年,吐蕃侵陷長安,立廣武王承宏為帝, 代宗逃往陜州。郭子儀收復長安,代宗于十二月還朝。這就是詩中所說的“萬方多難”。尾聯(lián)即景懷古,以諸葛亮自比,慨嘆遲暮。 書懷寄劉五 宋·楊億 風波名路壯心殘,三徑荒涼未得還。 病起東陽衣帶緩,愁多騎省鬢毛斑。 五年書命塵西閣,千古移文愧北山。 獨憶瓊枝苦霜霰,清樽歲晏強酡顏。 頷聯(lián)以沈約腰瘦、潘岳鬢白比喻自己病后狀態(tài),東陽是沈約,因為他做過東陽太守,騎省是潘岳,因為他在《秋興賦序》說“寓直于散騎之省”。用官職顯然是遷就格律,所以讀書過程中不但要記住人名事件,也要記住字號、齋號、官職、籍貫等。這類以典作暗喻的例子還很多,不再舉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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