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2日,一個女孩登上央視春晚。 她是草根。 也是農村出來的孩子。 一首《想家》,唱出了自己的故事,也感動無數觀眾。 那晚過后,她成了“草根明星”,家喻戶曉。 女孩叫任月麗。 大家還是更愿意叫她“西單女孩”。 上央視春晚前,她在西單的地下通道唱了6年。 她的翻唱表演被網友錄成視頻,上傳到網絡,一夜走紅。 清脆、干凈的嗓音,驚為天人。 一時間,許多人都在搜索“西單女孩”。 她是誰? 她來自哪里? 網絡上議論紛紛。 比起歌聲,人們更想聽見她背后的故事。 任月麗出生在河北涿州,家境貧寒。 父親年輕時發(fā)生意外,雙腿殘疾。 母親是先天智障,無法與人溝通,甚至連任月麗也時常認不得。 “在我出生當天,奶奶就把我抱開。 由于媽媽特殊原因, 家里人不讓我吃母乳, 害怕我長大變得和媽媽一樣。 家里窮,吃不起奶粉。 奶奶就用玉米糊糊一點點喂大我?!?/span> 任月麗一直跟著奶奶生活。 從小她就表現出非常強的唱歌天賦。 一首歌只要聽個兩三遍,就能學得像模像樣。 可是家里窮,能勉強上學,已然不易。 學音樂,她從未想過。 隨著奶奶老年癡呆,母親被燒成重傷。任月麗不得不從初一輟學,打工,幫補家用。 生活重擔落在了她稚嫩的肩上。 16歲那年,任月麗聽鄉(xiāng)里人說,在北京打工賺得多。 一個月6/700,是涿州當地薪資的好幾倍。 任月麗決定去“北漂”。 2004年底,任月麗揣著300元,瞞著父母,背著行囊,坐上離鄉(xiāng)的汽車。 村莊在身后不??s小,直至不見。 到了北京,任月麗第一時間去看天安門。 車子停在天安門的斜對面,很近,可她就是找不到過馬路的方式。 那會兒,她不知道有種東西,叫做地下通道。 也不知道,她的夢想,以后會在地下通道生根發(fā)芽。 當天晚上,任月麗找到一份工作。 在一家飯館做服務員。 店面小,工作量卻驚人。 刷盤、洗碗、打掃衛(wèi)生。 只要店里有人,她就別指望休息。 好在,她從小就是糙養(yǎng)的娃。這點工作強度,能扛得住。 一個月后,任月麗找老板娘拿工資。 這是她在大城市賺得第一筆工資,激動壞了。 可老板娘先翻了臉,惡狠狠地說: “什么工錢啊,你在這干一個月,干的都是些什么活啊,還來要工錢?” 白干一個月,依然身無分文。 家里還等著她寄錢回家。 任月麗一籌莫展。 恍惚間,她隨便上了一輛公交車,坐到了南禮士路。 正好長安街在附近。 她打算順著長安街,一路走去復興門。 但很快陷入窘境。 她不知道怎么走到長安街對面。 一如剛來北京,看著面前的天安門,卻不知道如何過去。 無助,迷茫。 偌大的北京城,似乎哪哪都容不下自己。 “從那邊的地下通道就能過去?!?/span> 有路人指了條“明路”給任月麗。 這句話,不僅解開了她當下的窘境,也給其迷茫人生劃了道“康莊大道”。 復興門的地下通道非常熱鬧。 人來人往,摩肩接踵。 時不時傳來幾聲叫賣聲。 比起路面上的車水馬龍,這里的喧囂中,多了一絲人味。 她被一個拿吉他唱歌的男孩吸引。 男孩面前的地上鋪著一張報紙,時不時就有路人往上面丟錢。 唱歌也能賺錢? 任月麗從來不敢想。 她突然發(fā)現,自己的興趣能派得上用場了。 靠唱歌賺錢,要比去飯店做服務生強多了。 為了吃上這碗飯,任月麗鼓起勇氣找了個會彈唱的男孩,軟磨硬泡許久,終于拜了師。 她花130元買了把二手吉他,每天凌晨5點起床練琴。 手彈破了,就戴上手套繼續(xù)彈。 一番努力下,任月麗終于“出師”。 2005年1月底的某天早晨。 任月麗背著吉他,來到復興門地下通道。 這是她的“處女秀”。 吉他一響,歌喉已開。 不少路人駐足聆聽。 她翻唱的是許巍的《旅行》。 “你唱的真好!” 歌聲一停,一個路過的男孩放下10元錢。 那天,她賺了70元。 此后,她天天去,日日唱,風雨無阻。一個月下來,掙了1000多元,給家里寄去500元。 剩下500,夠用了。 “每天1元錢的饅頭加1元錢的咸菜。1元錢4個饅頭,夠我吃1天了。” 和所有北漂一樣,任月麗只敢吃饅頭充饑。 至于更好的生活,想都不敢想。 最初,她也不敢告訴父母自己做什么。 每次寄錢回家,父母問起工作,任月麗都是支支吾吾,敷衍帶過。 比起服務員,流浪歌手這個職業(yè)更顯得辛酸。 在老一輩看來,街頭賣藝,和彎腰乞討沒有區(qū)別。 但任月麗做得很開心。 可時間久了,她發(fā)現復興門地下通道太熱鬧了。 和她一樣的流浪歌手就有六七個人。 每次她都要排隊,一次就只能唱2小時,很難賺錢。 于是,任月麗打算重新物色新的駐唱地點。 她發(fā)現西單地下通道是個好場所,沒有流浪歌手競爭,也沒那么喧鬧。 此后,任月麗每天7點,就會到這里唱歌。 她在這吃盡了生活的苦頭,也看遍人間百態(tài)。 “冬天的時候,通道里非常冷。 我曾經穿過5雙襪子, 還把手套前面剪幾個洞出來好讓手指能彈吉他。 但能唱自己喜歡的歌,感覺非常好!” 她的手經常凍得失去知覺,鼻涕不自覺流出來,淌到嘴邊。 為節(jié)省幾塊錢公交車費,任月麗買了輛舊自行車。 從出租屋到西單的地下通道,得踩2個小時路程。 但她一年四季,從不間隔,往返于兩點之間。 她的歌唱技巧,也愈發(fā)嫻熟。 醇美、干凈的嗓音,落在每個趕路人的心頭上,便開出一朵花。 那些上班族、白領,平時壓力大。 下班之后都會來這里,靜靜聽歌。 還會和她聊天,傾訴心聲。 甚至有女孩聽任月麗唱歌,被感動哭了。 她始終靜靜坐在西單的地下通道里,一遍遍彈唱著。 成為西單的一道風景線。 也成為她人生的轉折點。 2008年12月20日,一個網友的無心之舉,改變了任月麗的一生。 “月麗,你上網。 你火了,成了網絡紅人了。 網上到處是你的視頻……” 某天,任月麗的表姐打電話給她,興奮地喊著。 網絡紅人? 這個詞對任月麗來說,太陌生。 她甚至不知什么意思。 “我沒地方上網,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span> “是好事?!?/span> “如果是壞事,你就先瞞著我爸爸,千萬別讓家人知道;如果是好事,就告訴我爸爸……” 一上網,才發(fā)現,自己唱歌時被人拍了視頻。 一個叫“非我非非我”的網友,有天路過西單地下通道。 他被任月麗的歌聲所吸引。 忍不住拿起DV,將正在唱《天使的翅膀》的任月麗錄下來。 在12月25日,他將視頻上傳到新浪微博。 這段視頻里的任月麗,頭戴黑色毛線帽,身穿深藍色羽絨服。 冷風在地下通道里張牙舞爪。 唱歌的女孩絲毫不受影響,用心彈唱著。 面前的吉他盒里,不斷有路人丟錢進去。 1天之內,該視頻點播超過300萬次。 2009年2月3日,視頻與小沈陽的《不差錢》、劉謙的魔術表演并列三大熱門視頻。 網友都稱其為“西單女孩”、“西單天使”。 幾個月時間,“西單女孩”火遍全網。 哪怕是任月麗的村子,信息閉塞,網絡不發(fā)達,都收到她走紅的消息。 “你快來看看吧,你家丫頭成名人了!” 村支書白萬祥把她父親任永生喊來辦公室,播放了“西單女孩”的視頻。 任永生呆了。 片刻之后,忍不住流淚。 既高興,又心疼。 此后,村里誰家見到任永生,都會夸上幾句。 隨著任月麗走紅,無數媒體的鏡頭也湊了上來。 她受邀參加大大小小各種電視臺節(jié)目。 其中不乏央視、湖南衛(wèi)視、北京衛(wèi)視等知名電視臺邀約。 2010年9月20日,《我要上春晚》節(jié)目組邀請了任月麗。 她唱了一首《漂流瓶》。 真誠的歌聲打動了主持人董卿以及現場觀眾。 董卿問她: “月麗,如果有一天真的登上春晚的舞臺,你會是一個什么樣的感受?” 任月麗說: “我來參加這個節(jié)目的時候, 還給爸爸打電話。 我爸爸說, 那要能上春晚, 咱家祖墳上都冒青煙了??!” 沒想到這句玩笑成了真。 2011年1月13日凌晨,《我要上春晚》節(jié)目即將結束。 主持人董卿宣布三個能登上央視春晚的節(jié)目。 其中一個,就是任月麗的節(jié)目。 “當我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時, 我就像被一根大木頭棍子打在了腦袋上, 我覺得自己的腦袋, 已經不聽我使喚了?!?/span> 2011年2月2日,任月麗登上央視春晚舞臺。 她非常緊張。 “這個舞臺好大,站在這里的自己好小?!?/span> 但最終還是完成了表演。 她的表演十分簡單。 一個人,一把吉他。 以干凈、真誠的歌聲,唱漂流在外的人的心聲。 無數觀眾為之動容。 這是她人生最高光時刻。 “我自己還是很緊張, 剛開始上臺演唱時都不敢看觀眾, 后來一邊唱著歌自己也慢慢放松下來了, 才往臺下看。 看見大家看著我的目光都很和善, 我從他們的眼里看到了鼓勵, 我覺得站在上面,自信心都起來了?!?/span> 這個來自農村的女孩,已然蛻變。 她成為聚光燈下的寵兒。 只要她出現,就會有一波記者和自由拍客要求采訪和錄制。 任月麗再也無法回到西單的地下通道唱歌。 那里,只有西單女孩。 沒有明星任月麗。 翻新后的西單地下通道 不可否認,任月麗完成了人生蛻變。 她從流浪歌手登上春晚舞臺,從草根變成了歌手。 春晚過后,她獲得了太多“饋贈”。 她推出了首張個人專輯。 以她經歷為腳本的電影《西單女孩》,也在河北涿州開機。 2015年,她還和朋友共同創(chuàng)業(yè),成立牙膏品牌——頗愛派。 2016年,該牙膏品牌被收購,估值6000萬。 一系列成就,令人羨慕。 但也讓人無限唏噓。 春晚過后,她的出場費高達10萬/場。 男友李剛成立經紀公司,做她的經紀人。 那會凡是節(jié)目、商演邀約,來者不拒。 最夸張時,一年接了300多場商演。 在北京一天可以趕2、3個場子。 “火了就火了,唱歌掙錢就完事兒了?!?/span> 23歲的任月麗,也沒什么文化,目光短淺。 對音樂這條路未來怎么規(guī)劃,她壓根沒想過。 有句話這樣說:只有潮水退去,才知道誰在裸泳。 至今為止,任月麗也沒有一首代表作品。 現在的她變得精致,演出時濃妝艷抹。 當年那個在地下通道,身著休閑衣的西單女孩,逐漸在大眾視野里消失。 得天獨厚的嗓音條件, 春晚賦予的知名度, 還有央視的大力推廣。 任月麗理應成為一顆璀璨的新星。 但不懂愛惜羽毛的她,只能看著這些條件一樣樣從指縫中流逝。 從2013年開始,她的通告越來越少。 有時候一個月都沒有一個。 好不容易碰上個演出,觀眾沒一個人認得她。 最近一次她出現在大眾視野,還是武漢疫情爆發(fā)時。 任月麗的名字,出現在韓紅基金會的捐助名單。 她不再是“網紅”,也沒有流量加持。 面對自己的過氣,任月麗也還算清醒。 “這些年, 不是觀眾把我忘了, 是我還不夠努力, 喪失了一些機會, 遠離觀眾了?!?/span> 如今西單的地下通道里,依然有歌聲。 但西單女孩,卻永遠留在2008年的那段視頻里。 那一年,任月麗抱著吉他,坐在通道里,淺吟低唱。 過往行人如蟻,沒人為她駐足。 那一刻,她一定不會想到,多年以后,她的名字會被所有中國人聽見。 也不會想到,綻放之后,她就失去“天使的翅膀”,泯然眾人,跌落至堅硬的現實,無人記得,也無人念起。 資料來源: 北京青年報《西單女孩活在她的黃金時代》 http://ent.ifeng.com/a/detail_2014_10/23/39164104_0.shtml 中華兒女報刊社《任月麗 西單女孩“任性”躥紅》 http://elite.youth.cn/gtgz/201512/t20151204_7382929_2.htm 新京報《“西單女孩”:經濟好了一萬倍 卻想做從前的自己》 http://news.sohu.com/20170420/n489510321.shtml 新京報《媒體:賣牙膏的西單女孩,終于走丟了天使翅膀》 https://www.chinanews.com/sh/2017/04-21/8205091.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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