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京趕考 唐宣宗大中十三年,26歲的羅橫(羅隱原名)進京考進士,那真是意氣風發(fā)??! 因為羅秀才不是一般人,雖然出身寒門,但“齠年夙慧,稚齒能文”、“少英敏,善屬文,詩筆尤俊”(《唐才子傳》),這一去,功名利祿怕不是探囊取物般簡單? 這不僅是他自己的期許,當時的人們也這樣認為。 古代交通不發(fā)達,哪怕考狀元這樣大的事情也急不得,有錢人家自然是車馬伺候,寒門子弟說不得就要靠“11”路公交了——走著去的。 這一路羅橫走的不寂寞,看看景致寫寫詩,落款題上“羅橫”二字,就引來一片驚呼:“啊!原來是羅大才子??!怪不得寫的這么好呢!”也有同好上來攀交:“羅兄久仰!一起喝個酒談個詩吧?” 文人嘛,詩酒不分家,老前輩李白不就是“斗酒詩百篇”嗎?以詩佐酒固然是雅事,但若少了佳人在側,豈不遺憾? 好客的主人找來了幾個小嬌娃,環(huán)肥燕瘦的一群,彈琴的彈琴,唱歌的唱歌,玉手斟酒,長袖飄飛,氣氛果然不一樣了! 羅秀才朦朧的醉眼中,那個輕盈旋舞的身影好似非人間女子,“娉娉裊裊十三馀,豆蔻梢頭二月初?!备韬硪徽?,又恰似“大珠小珠落玉盤”,更令人驚艷的是,她唱的不是一般的教坊俗曲俚詞,而是自己填詞譜曲,真的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的幾回聞?” 不知是美酒“桃花釀”后勁太烈,還是美人香氣暗薰,反正羅橫是真的醉了。 記不得和那個叫“云英”的女子唱和了幾首詩詞,更記不得何時曲終人散。 只是一早醒來,卻見美人在榻,嚶嚀婉轉,倒是一驚。 雖然年少風流,不是什么假道學,但是囊中羞澀,況且功名未立,羅橫還不想就此沉醉在這煙花柳巷,軟了意氣,失了豪情。 云英粲然一笑,起身梳妝。對于她們這等風塵女子,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何況這良人年少有才,與自己甚是投合,全不像軍營里的那幫糙老爺們兒,唱個曲兒只要聽“十八摸”,可惜了自己的這份才情! 羅秀才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云英也是苦出身,偏又才貌如此,淪落到此,何人憐惜?明珠蒙塵總是讓人心痛。自己家境貧寒,但也因此少了許多桎梏,云英低賤的出身不是阻礙。自己總是個男子,安身立命的機會比云英多的不是一點半點兒,莫若讓云英跟了自己,哪怕粗茶淡飯,但惺惺相惜,也好過這樂府賣笑生涯??!何況此去趕考,若得了功名,豈不是錦上添花?也算是才子佳人一段佳話吧。 于是羅秀才將自己心思細細說與云英聽,云英不是不感動,多少豪門子弟,一擲千金,但只是逢場作戲,哪個肯把真心相付?自己的嬌艷明媚,于他們不過是路邊花草,嗅聞了就一笑而去,哪管風雨來時滿地的落紅? 這個一看就不是紈绔的青年,身上的氣息那么干凈清冽,而且勃發(fā)如刀劍,竟然直直的刺到自己的心里了。原以為這顆心在日日歡笑中早已麻木,如今卻也開始顫栗! 戰(zhàn)栗歸戰(zhàn)栗,云英沒有昏頭:自己身份雖然極為低賤,但卻日日笙歌,做不來普通婦人能做的一切,何況羅生家境也不富有,還要參加科考,他是那么有才華,自己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云英拒絕了! 羅秀才萬般驚訝,但也無可奈何!功名還遠在都城,只能起身離了鐘陵——這個有他所喜歡女子的地方,愿她早日覓得良人吧! 羅秀才考了六次進士,居然都榜上無名,明明當時的宰相鄭畋和李蔚都很欣賞他。 一氣之下,羅秀才改名了:羅橫變成羅隱了。既不能高居廟堂,那就小隱于市吧! 可是希望之火不是那么容易就澆滅的,羅隱又斷斷續(xù)續(xù)考了幾次,依然“名在孫山外”! 二十多歲的青年已經(jīng)是鬢發(fā)漸白,生活的磨礪讓羅大叔更加孤傲狷狂,寫詩作詞一無顧忌,直刺當權人物,甚至連皇帝都不放過。這么個作法,仕途更加無望! 十二年后,原來的羅橫現(xiàn)在的羅隱舊地重游,又到了鐘陵,又見到了那個叫云英的女子,依然身形窈窕,舞姿輕盈,但是細細看去,眼角眉梢也有了魚尾紋,依然名屬樂籍,未離煙花。 云英卻是大驚:“羅秀才還未脫白耶?”唐時沒有中進士的要穿白麻衣服,所以這一問就表明云英知道他屢試不第了。 羅秀才苦苦一笑,援筆立就詩一首: 贈妓云英 鐘陵醉別十余春,重見云英掌上身。 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墨跡淋漓,一如淋漓不堪的內心! 一個才子,明明聲動天下,考公務員怎么也過不了關,始終不能成為體制內的人! 一個佳人,才貌雙全淪落煙花地,始終沒有脫籍從良,嫁的如意郎君! 這能怪誰呢?怪天怪地?怪命怪運?都太虛無縹緲,還是怪自己吧! 混得不好就是自己不如人唄! 年少相知的一對情侶,就這樣彼此看著,嘴邊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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