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平生好佛、好道，但“多情”二字依然伴隨了他的一生。

蘇軾的結(jié)發(fā)妻子叫王弗，聰明美貌、知書達理。她16歲時嫁給了19歲的蘇東坡，陪伴東坡先生讀書、入仕，見證了他名揚京師、金榜高中的輝煌時刻。王弗在27歲時英年早逝，蘇軾對她追念不已，并為此寫下了情真意切的悼亡詞，就是這一首膾炙人口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v使相逢應(yīng)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中國文學(xué)史上，從古至今不乏悼亡佳作。而用詞寫悼亡，卻是蘇軾的首創(chuàng)。蘇軾的這首悼亡之作與前人相比，它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別具特色。這首詞雖說是“記夢”，其實只有下片五句是記夢境，其他都是抒胸臆、訴悲懷，寫得真摯樸素、感人至深。

王弗死后三年，蘇軾服喪期滿，續(xù)娶了王弗的堂妹王閏之。王閏之比蘇軾小11歲，出嫁時年方22歲。王閏之的才華和見識都略遜王弗一籌，但她生性賢惠、善于持家，在蘇軾被貶黃州的艱苦歲月中很好地料理了他的生活。王閏之與蘇軾生活在一起久了，也不免染上了一些詩情畫意。元祐七年（1092年），蘇軾出任潁州太守時，一日庭前梅花盛開，月色鮮霽，王閏之叫蘇軾請朋友到花下飲酒，并說：“春月勝如秋月，秋月令人凄慘，春月令人和悅?！碧K軾大喜說道：“我還真不知道你會詩。剛才你說的話，真是詩家語言?！蓖蹰c之不經(jīng)意間的一番話給了蘇軾靈感，讓他寫下了這首《減字木蘭花》:

春庭月午，搖蕩香醪光欲舞。步轉(zhuǎn)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輕云薄霧，總是少年行樂處。不似秋光，只與離人照斷腸。

王閏之陪伴蘇軾經(jīng)歷了宦海的大起大落。他們共同生活了25年，先后歷經(jīng)著名的“烏臺詩案”和“黃州貶謫”，經(jīng)濟最困難時，和蘇軾一起采摘野菜，赤腳耕田，變著法子給蘇軾解悶。她去世時，葬禮極為隆重，蘇軾親自寫了祭文《祭亡妻同安郡君文》，承諾“唯有同穴，尚蹈此言”。

王閏之去世后，陪伴蘇軾顛沛流離生活的是王朝云。王朝云在12歲時被買到東坡家中作王閏之的丫頭，后來成為蘇軾的侍妾。朝云這個名字有人猜測來自白居易詩“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然而朝云卻與蘇軾相伴了23年，一直陪他遠赴嶺南。到了惠州不久，朝云就染上了瘟疫。王朝云客死他鄉(xiāng)之后，蘇軾傷心不已，他寫下了一首《西江月》，字面上是寫惠州梅花，實則悼念他最后的紅顏知己朝云：

玉骨那愁瘴霧?冰肌自有仙風(fēng)，海遷時過探芳叢，倒掛綠毛么鳳。

素面反嫌粉涴，洗妝不褪唇紅，高情已逐曉云空，不與梨花同夢。

蘇軾一生風(fēng)流佳話多多，限于篇幅難免掛一漏萬。東坡本人的傳記也頗多，我覺得林語堂先生的《蘇東坡傳》值得推薦，其中佳妙處自然一讀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