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昌劉家溝的一天 彭華斌 劉家溝,在隆昌市油房山脈的深處,是國防三線內(nèi)遷廠二號信箱所在地,是我出生的地方。在那偏僻鮮為人知的廠區(qū),我度過了童年和少年時光。 劉家溝的早晨,是從對面廣播山上高音喇叭中的起床號開始的。 清早六點半,嘹亮的起床號吹開了劉家溝的晨霧,漸漸地,油條和泡粑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散開來。一條小河蜿蜒流過劉家溝,工農(nóng)橋下,烏篷船動了起來了。水面上飄著一層若有若無的薄霧,“嘩、嘩、嘩”,穿著蓑衣的漁夫慢悠悠地劃著小船,不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工農(nóng)橋上,“嘎吱、嘎吱”聲和著粗重的呼吸聲,菜農(nóng)們挑著滿滿一擔(dān)擔(dān)新鮮蔬菜來了,天才剛亮,小小的菜市場就會被他們排滿。 太陽慢悠悠地從對面的山頭升起,一棟棟紅磚樓房在樹叢中露出了真容。沿著山勢,樓房錯落有序地分布在整個山坡,一條條小馬路穿梭其中。漸漸地,路上的人多起來了。有買菜的,有跑步的,有倒馬桶的,有遛狗的......劉家溝徹底醒了。 七點四十分,高音喇叭里播起了進行曲,上班的催促著上學(xué)的出了門,到廠區(qū),到學(xué)校,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和學(xué)習(xí)。 中午時,大人們下班回到了家里,在廚房里忙著做午飯,小孩們在走廊上玩著游戲。那時,各家各戶的廚房都是緊挨著的,鄰居家的飯菜都彼此能看到。我們家有三個小孩,只有父親一個人的工資,所以要一個多星期才能吃一回肉。隔壁的陳叔,大學(xué)生,一個老單身漢,他的工資比父親高不少,吃肉的時候也比較多。每次吃肉,他都會叫上我,挑上一塊最大的,“來,小子,幫我嘗嘗咸淡!”那時的肉怎么這么香啊! 下午放學(xué)后,我們在廠區(qū)外的山坡上、樹林里、田間開啟屬于我們特有的撒歡模式。山上最多的是山茶樹,采一支蕨菜的莖,抽掉里面的嫩芯,成了天然的吸管,插進花芯輕輕一吸,于是茶花蜜成了我們最可口的零食;春天的時候,茶樹上會結(jié)出厚厚的“茶片兒”,咬一口,酸酸甜甜的,特別好吃;茶樹的枝葉含油脂,很容易點燃,燒一大堆灰,把紅薯埋進去,然后就是耐心地等待。我總是把大個的紅薯給小伙伴,自己留下小個的,因為小個的紅薯才是熟透了的,嘻嘻;在河灘捉螃蟹,在田里捉青蛙,捉泥鰍......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 傍晚,廠里的大澡堂開了,人們不論老少,不論廠長或工人,大家赤裸相見,互相搓著背,聊著天。冬天,鍋爐燒的熱水很足,可以慢慢洗,換衣服的地方,一個廢油桶罩在天然氣火頭上,燒得通紅,向四周散發(fā)著熱量,特別暖和。 夜幕降臨,在職工俱樂部的大門旁,一群人圍在一臺14吋黑白電視機前,看著《加林森敢死隊》,棋牌室內(nèi),有圍棋和象棋,十幾個人在捉對廝殺。夏天的時候,人們會在工農(nóng)橋上乘涼,坐在工農(nóng)橋的石欄桿上,吹著河風(fēng),心平氣和地聊著天,直到睡意悄然來臨。 一輪明月照進了劉家溝,樓房里的燈光若隱若現(xiàn),孤零零的路燈只有不知名的飛蟲陪伴著它。十點左右,人們就上床休息了,劉家溝的一天慢慢地結(jié)束了。 如今的我,住進了城市的樓房。窗前的月光,已經(jīng)沒有了劉家溝的明亮:一道防盜門隔斷了所有,甚至多年的鄰居都不認識;經(jīng)常吃著酒店的大魚大肉,卻再也吃不出肉香;50吋的平板電視,總是找不到停留的頻道;廣場上聊天的人們,多了防備,少了淋漓和酣暢......生活變好了,變豐富了,人心的距離卻遠了...... 作者:彭華斌 配圖:方志四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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