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9月,解放軍發(fā)起濟南戰(zhàn)役。 濟南即將城破的時候,守將王耀武率少數隨從撤離。 行前他告訴留在濟南的部下:“守濟南不是抗日,不必輕生?!?/span> 王耀武是抗日名將,他所率部隊的抗日戰(zhàn)績,被美國總統羅斯福記在筆記本上,他因此也稱得上是二戰(zhàn)盟軍名將。 王耀武 抗戰(zhàn)勝利后,生意學徒出身的王耀武,不想打內戰(zhàn)想做生意。 他買了兩臺美國拖拉機,準備回鄉(xiāng)搞農業(yè),結果被蔣介石“抓壯丁”,丟到了內戰(zhàn)戰(zhàn)場。 從濟南逃出來,王耀武因用進口衛(wèi)生紙上廁所暴露了行蹤,被解放軍抓獲。 他在“功德林”戰(zhàn)犯所改造時,越想越憋屈,于是給在濟南起義的原國民黨96軍軍長吳化文寫了一封信,抱怨吳化文不厚道,起義不叫上他,害得他當階下囚。 吳化文接到信也很無奈,心想你王耀武是國民黨中執(zhí)委,蔣介石的心腹愛將,起義這種掉腦袋的機密事,敢提前給你說嗎?說了還不得被你干掉。 吳化文 其實吳化文起義,只是讓解放軍快速打到濟南城下,濟南還沒有攻破,王耀武真想起義,還有機會。 王耀武在濟南設置了三道防御線,他自認外城兩道防御線可守半個月,內城防御線可守一個月。 吳化文兩萬人起義,讓解放軍七天就攻破了外城兩道防御線。不過這時解放軍有點打不動了,已經在商量后撤休整后再戰(zhàn)。 王耀武十一萬大軍,在吳化文起義后主力尚存,加上內城堅固的防御,守城看似還有希望。 王耀武自恃名將身份,也不會在這時輕易選擇起義。只是他沒想到,解放軍一天之內,就打崩了他的內城防線,搞得他只能倉皇出逃。 王耀武 沒有得到起義將領的待遇還成了戰(zhàn)犯,在王耀武心里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霾,不過王耀武去世后,卻能夠葬在新中國的榮耀之地——八寶山。 毛主席對他“功是功,過是過”的評價,是他得到這個待遇的依據。 和王耀武被俘前,擔任第二綏靖區(qū)司令長官,兼山東綏靖統一總指揮部主任、山東省主席等職務比起來,他在國民黨中的資歷并不高。 他被俘前的職位,少說要黃埔一、二期生才鎮(zhèn)得住,而他只是黃埔三期生。他能夠在嚴重論資排輩的國民黨中脫穎而出,不是靠背景硬,而是靠的是他太能打。 1923年,十九歲的王耀武,離開山東老家,到天津投親打工。他在一家煙草公司干了一段時間,因受不了煙味而辭職,隨后到上海一家糖果公司當店員。 大上海十里洋場,外國人橫行無忌,王耀武看在眼里,再不能安心當店員學生意。 聽說黃埔軍校招生,他心中燃起以武力抗外侮的熱血,在店主兒子等人的幫助下,籌得路費趕赴廣州報考黃埔軍校。 1924年11月,王耀武進入黃埔三期學習,1925年10月,還未畢業(yè)的黃埔三期生,參加了針對陳炯明的第二次東征。 東征中王耀武有上佳表現,深得上司欣賞。 1926年1月,王耀武畢業(yè),學習時間滿打滿算超過一年,和黃埔二期差不多。而黃埔一期受局勢的影響,學習時間只有半年,有點像速成班。 陳炯明 黃埔三期畢業(yè)時,北伐即將開始。王耀武被分到國民革命軍第一師三團任少尉排長,北伐戰(zhàn)爭中,他以戰(zhàn)功被升為上尉連長。 1928年二次北伐,王耀武自愿留在濟南,協助山東老鄉(xiāng)、黃埔一期生李延年守城。 這時李延年是第二師副師長,兼第九師二十六旅旅長,比王耀武的軍職高三級,到抗戰(zhàn)后期,王耀武的軍職就追平了李延年。 1930年中原大戰(zhàn),王耀武軍功卓著,一路晉升到團長。 1932年,王耀武率部參加對中央蘇區(qū)的第四次“圍剿”,他第一次和紅軍作戰(zhàn),就給紅軍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1933年6月,紅軍經過黃陂、草臺崗的勝利,打得陳誠抱頭痛哭,粉碎了蔣介石的第四次“圍剿”。 紅一軍團趁勢進攻,圍住國民黨獨立三十二旅防守的宜黃。 陳誠 連續(xù)四次“圍剿”失敗,國民黨軍隊很清楚林彪和紅一軍團的厲害,蔣介石對守住宜黃不抱希望,特令三十二旅可以撤退。 三十二旅旅長柏天民接到命令大喜過望,想著一年前紅一軍團打宜黃,全殲國民黨二十七師的兩個旅,他就心頭發(fā)寒。“欽命”跑路,對他來說是意想不到的生路。 可一團團長王耀武不這樣認為,他覺得紅軍最擅長打殲滅戰(zhàn),林彪不在乎宜黃,主要意圖是要殲滅三十二旅,林彪一定會在宜黃外設下埋伏,就等三十二旅撤出宜黃圍殲。 三十二旅只有固守宜黃待援,才能搏得一線生機。 一席話驚醒夢中人,柏天民決定聽從王耀武的建議,堅守宜黃城。 在王耀武的鼎力協助下,三十二旅固守宜黃二十四天不破,紅一軍團被迫撤走。 柏天民 國民黨四次“圍剿”,被紅軍主力盯上的部隊,很少能全身而退。 獨立三十二旅守住宜黃,在國民黨看來是一場大勝。此戰(zhàn)后適逢國民黨建立補充一旅,王耀武憑著宜黃的戰(zhàn)功,被升為補充一旅的旅長。 補充部隊的編制,是為給主戰(zhàn)部隊訓練、補充兵源,聽起來很拉胯。 不過補充一旅招募的基本都是西北軍老兵,又屬中央軍序列,裝備也不差,各級主官都出自黃埔,戰(zhàn)力并不比中央軍主力遜色。 加上王耀武的軍事指揮才干,補充一旅實際上是國民黨軍隊的一支勁旅,這支部隊成立僅一年,就給紅軍帶來了巨大損失。 1934年中央紅軍長征后,紅七軍團和紅十軍合并,成立紅十軍團,黃埔一期生劉疇西任軍團長,粟裕任參謀長,歸方志敏任主席的軍政委員會領導,在浙贛皖閩邊區(qū)活動。 紅十軍團總兵力上萬,戰(zhàn)斗人員有六七千人,屬于中央紅軍另一路主力部隊。 粟裕 1932年12月,國民黨集中十一個團的兵力,“追剿”紅十軍團。 紅十軍團在向黃山附近的譚家橋進發(fā)時,王耀武補充一旅孤軍冒進,紅十軍團決定集結十九師、二十師、二十一師,在烏泥關至譚家橋公路兩側,布置口袋陣圍殲補充一旅。 補充一旅進入伏擊圈遭到攻擊后,王耀武并沒有慌亂,而是迅速收縮部隊,發(fā)起反沖鋒,占領了一個高地。 然后王耀武又看準紅十九師和紅二十師結合部的一個薄弱地帶,居高臨下猛攻,很快把口袋陣撕開一個口子。 戰(zhàn)至天黑,敵軍援軍紛紛趕來,紅軍不得不撤出戰(zhàn)斗。 此戰(zhàn)紅軍傷亡三百多人,十九師師長、原紅七軍團軍團長尋淮洲身負重傷,在轉移途中犧牲。 尋淮洲 受重傷的還有紅十軍團政委樂少華、政治部主任劉英等八名師以上干部,八十七團團長黃英特陣亡,紅二十一師長胡天桃被俘遇害。 這一仗紅十軍團高層損失巨大,士氣受到嚴重挫傷,主力集結卻沒有打破敵軍圍堵,完全陷入了被動。 不久紅十軍團在懷玉山被敵軍包圍,幾乎全軍覆沒,只有粟裕帶著四百余人,先期沖出包圍圈,方志敏、劉疇西等重要領導被敵軍抓捕殺害。 譚家橋一戰(zhàn)是這場悲劇的源頭,王耀武的“過”莫大于此,粟裕把譚家橋一戰(zhàn)視為終生恥辱。 粟裕 打完紅十軍團,補充一旅沉寂了一段時間。1936年蔣介石搞“調整師”,補充一旅被調往漢中,和滇軍名將范石生的五十一師整編。 結果范石生被整編到廬山當寓公,王耀武成了五十一師的師長。 “調整師”本來以德式裝備為主,但五十一師裝備還沒有換齊,抗戰(zhàn)就全面爆發(fā),五十一師上戰(zhàn)場的基本武器,還是“漢陽造”和“中正式”。 不過這時五十一師每個連,都配備了六到九挺“捷克式”或比利時“勃朗寧”輕機槍,每個營至少有六挺美國“勃朗寧”重機槍。 重武器方面,五十一師則完全和日軍不在一個檔次,每個團僅有六門82毫米迫擊炮。 雖然和日軍裝備差距很大,但王耀武還是想要盡快上陣。 五十一師出關后被劃入關麟征的五十二軍,命令是防衛(wèi)鄭州,但王耀武主動請纓,于1937年8月24日,率301、302、306三個團趕到上海。 當時陳誠的起家老本十一師,在羅店和日軍血戰(zhàn)多日,傷亡慘重,羅店已被日軍占領。五十一師奉命增援十一師,第一戰(zhàn)就打出了威風。 王耀武派302團和306團,直接馳援在嘉定、羅店一線阻止日軍登陸的十一師。 鑒于日軍遠程重武器火力強大,又占盡制空權,王耀武命令部隊修筑堅固防御工事,兵力縱深部署,一線也要拉開間距。 同時以高射機槍還擊日軍飛機低空轟炸,避免日軍一發(fā)炮彈、一顆炸彈,就讓中國軍隊損失一個班,甚至一個排的情況發(fā)生。 日軍地面部隊進攻時,要等日軍靠近才射擊,用近戰(zhàn)來彌補和日軍火力上的差距。 部署好防御,8月29日,王耀武命令306團主動出擊,夜襲日軍防線。 306團派出兩個加強連,趁夜突襲日軍。日軍沒想到中國軍隊敢主動攻擊,猝不及防被大量殺傷,防線也被撕開兩百米的口子。 等日軍后援部隊趕來時,五十一師突襲部隊已經撤離。 想找回場子的日軍追趕到306團陣地前,又被構筑好防御工事的306團痛擊。 五十一師初戰(zhàn)之后,《申報》發(fā)文贊揚:“此次51師據敵大捷,其勇敢機智,實令全國人民內心振奮?!?/span> 九月一日,七十四軍在淞滬前線成立,五十一師、五十七師、五十八師歸建七十四軍,俞濟時任軍長,王耀武繼續(xù)擔任五十一師師長。 七十四軍成立時,五十八師也在淞滬會戰(zhàn)戰(zhàn)場上。戰(zhàn)至十月,五十一師305團也趕到淞滬戰(zhàn)場。 這個團是陜西警備旅劃撥的新兵團,淞滬會戰(zhàn)爆發(fā)時,武器還未配齊,所以沒有和主力一起出發(fā)。 305團的團長,就是眾所皆知的張靈甫,他1936年因殺妻被判十年。 王耀武很欣賞這個黃埔四期師弟的軍事才干,抗戰(zhàn)一爆發(fā),就懇請蔣介石釋放張靈甫,把張靈甫招到自己麾下。 由于305團都是新兵,王耀武只讓305團修工事,聽槍炮聲練膽,不承擔作戰(zhàn)任務。 五十一師血戰(zhàn)到10月26日,一萬一千人的部隊,戰(zhàn)損已有三千人。 不過五十一師在淞滬會戰(zhàn)中戰(zhàn)績突出,在參戰(zhàn)的眾多國民黨軍隊中,表現非常優(yōu)秀。 淞滬會戰(zhàn)失敗后,國民黨開始撤退,五十一師因沒有被打殘,擔任起掩護任務。 接下來的南京保衛(wèi)戰(zhàn),經過補充的五十一師,戰(zhàn)損高達七千八百多人,傾力抗戰(zhàn)功不可沒。 五十一師在南京保衛(wèi)戰(zhàn)后,因作戰(zhàn)英勇優(yōu)先得到補充,但尚未恢復元氣后,便于1938年5月投入到蘭封會戰(zhàn)。 蘭封會戰(zhàn)國民黨軍隊十五萬大軍,圍攻土肥圓師團兩萬人,卻以潰敗告終,被蔣介石稱為千古笑柄。 然而這一戰(zhàn),七十四軍,特別是王耀武五十一師的表現,卻十分亮眼。 5月21日,國民黨軍隊一開始進攻,王耀武五十一師,即會同88師的一個旅,率先擊潰馬莊寨日軍,攻下內黃、人和集,迫使六千日軍主力向西南方向退卻。 5月23日,七十一軍和七十四軍,又在東崗頭、毛姑寨,打死打傷日軍上千人,令東崗頭日軍棄陣而逃。 在進攻日軍六千人據守的三義寨戰(zhàn)斗中,五十一師重創(chuàng)日軍。 五十一師302團團長紀鴻儒,重傷不下火線,高喊:“勿以我死為念,兄弟們努力殺敵”,終因傷勢過重殉國。 蘭封會戰(zhàn)失敗的直接原因,還是因為國民黨內派系林立,誰都不愿意自己的部隊受損,這也使得各個部隊怯戰(zhàn)自保,一接觸日軍就逃竄。 如果都像五十一師那樣英勇,國民黨軍隊之前消耗再嚴重,土肥圓師團也絕無逃脫的可能,更不要說反殺國民黨十五萬大軍。 1938年7月,國民黨軍隊在萬家?guī)X,斃傷日軍106師團近萬人,106師團遭到毀滅性打擊。 五十一師在這次戰(zhàn)役中,發(fā)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五十一師對萬家?guī)X戰(zhàn)役最大的貢獻,是攻占并守住了張古山高地。 這個高地是封鎖106師團的的關鍵,已升副旅長兼305團團長的張靈甫,親率敢死隊,從張古山背后偷襲,攻下張古山,又在日軍的狂轟濫炸中,死守張古山五天,為友軍爭取到殲滅106師團的機會。 1939年上半年南昌會戰(zhàn),七十軍三進三出高安,蔣介石通電嘉獎俞濟時:“此次高安三失三得,……使我全體官兵精神因之份外振奮,殊為快慰。” 五十一師又是首次攻入高安的部隊。 南昌會戰(zhàn)后,俞濟時獲得華胄榮譽獎章,升任第10集團軍副總司令,七十四軍軍長位置空了出來。 七十四軍五十八師,是俞濟時的老部隊,當時的師長陳式,和俞濟時一樣是黃埔一期,又同是蔣介石浙江奉化的老鄉(xiāng),最有可能接替俞濟時擔任七十四軍軍長。 不料俞濟時看中的是王耀武,不僅保舉他當七十四軍軍長,還先幫他把路鋪好,調陳式到浙江當軍長,同時把黃埔二期的副師長,也調到浙江當師長。 從此七十四軍的軍官,只有王耀武黃埔三期資歷最老。 有人因王耀武黃埔畢業(yè),就進入何應欽的嫡系第一師,補充旅又屬何應欽任部長的軍政部,就認為王耀武是何應欽派系的人。 其實王耀武當上補充旅旅長,就投入了浙江系。 俞濟時疑是蔣介石的外甥,做過國民政府警衛(wèi)團的少將團長,這個職務相當于是蔣介石的侍衛(wèi)長。 紅十軍團進入浙贛皖閩邊區(qū)時,時任浙江省保安處長的俞濟時,兼任“追剿縱隊”司令。 王耀武主動投懷送抱,加入俞濟時集團,還從補充旅抽出精銳,組成一個排給俞濟時當警衛(wèi)。 顧祝同看不慣王耀武所為,向何應欽抱怨,何應欽笑言:“這個王耀武有點調皮?!?/span> 就是這次“調皮”,使得王耀武當上了蔣介石嫡系王牌七十四軍的軍長。 七十四軍的戰(zhàn)力,還離不開王耀武的苦心經營。王耀武不沾煙酒,不養(yǎng)小,也從不吃士兵空餉。 他從補充旅時期,就開始委托人辦廠做生意,賺的錢用來貼補軍用,部下探家都會得到他的資助,這樣帶部隊,也帶出了上下用命的效果。 當上七十四軍軍長后,王耀武在第一次長沙會戰(zhàn)中,又一次收復高安。 1941年上高會戰(zhàn),七十四軍殲滅日軍一萬五千余人,打死日軍第三十四師團少將師團長巖永。 抗戰(zhàn)時期,國民黨軍隊在國內的重大戰(zhàn)役,很少落下七十四軍。 1943年常德會戰(zhàn)時,正值開羅會議召開。羅斯福聽說常德守軍五十七師八千人,頂住了日軍三萬人進攻,王耀武又親率五十一師,和五十七師師長余程萬一起奪回常德,日軍傷亡兩萬余人,兩個大佐一個中佐斃命,興奮地把余程萬的名字記在備忘錄上。 七十四軍因此戰(zhàn)獲得“虎賁軍”的稱號。 1944年2月,戰(zhàn)績驕人的王耀武,升任二十七集團軍總司令,統領包括七十四軍在內的四個軍。 1945年5月,七十四軍在雪峰山戰(zhàn)役中,以陣亡七千人的代價,換得日軍傷亡近三萬人,其中戰(zhàn)死一萬兩千余人,此戰(zhàn)讓王耀武當上了國民黨中執(zhí)委。 日軍評價七十四軍戰(zhàn)力在國民黨軍隊中不算最強,但最難纏,把七十四軍定為在中國大陸打擊的頭號目標。 而七十四軍以整個抗戰(zhàn)消滅十萬日軍的戰(zhàn)果,擊碎了日軍對七十四軍的企圖,七十四軍成了抗戰(zhàn)中,殲滅日軍最多的一支國民黨部隊。 毛主席說王耀武的功,就是他在抗戰(zhàn)中的戰(zhàn)績。 1959年,新中國第一次特赦戰(zhàn)犯,王耀武獲釋,并做了全國政協文史專員,1964年,被特邀為全國政協委員,1968年去世。 1980年,全國政協為王耀武、廖耀湘補開追悼會,骨灰移葬八寶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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