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陳毅從南京調(diào)到國務(wù)院外交部工作時，曾征求過常志剛的意見，問他是否愿意一起去北京？當(dāng)時，陳毅是有所考慮的，常志剛已經(jīng)跟隨陳毅開了10年的車，任職是三野汽車隊隊長，正連級干部，再當(dāng)司機就無法提升了。而地方正需要干部，常志剛應(yīng)該改行提撥了。 為了不叫常志剛產(chǎn)生誤會，所以陳毅征求他的意見。這10年來的相處，重感情的陳毅元帥，早已把常志剛視為親密的革命伙伴、家人。在臨行前，陳毅將軍豪邁地說了一番極為感人肺腑的話。  圖 | 陳毅元帥 常志剛多年回想起來，依舊感到無比溫情。 常志剛起初是給聶鳳智開車的1938年，常志剛跟著舅舅學(xué)開汽車，之后，他給車行老板開卡車、出租汽車。1945年，常志剛參了軍，負責(zé)給5旅旅長聶鳳智開車。 這天，魯中軍區(qū)副司令員鄺任農(nóng)（國共談判時濟南軍調(diào)執(zhí)行小組中共首席代表）到5旅視察，與聶鳳智談到：“我們出去都是坐美方的車，很不方便，能不能給我找部小車，派個駕駛員？” 聶鳳智一口答應(yīng)，找來常志剛，調(diào)他到軍調(diào)處開車。臨行前，聶鳳智告訴他：“到濟南和美國人、國民黨打交道是比較復(fù)雜的。你要注意2件事：一是宣傳共產(chǎn)黨的好處，把你親眼見到的解放區(qū)和我軍的情況告訴他們；二是不能犯錯誤，人家瞪著眼睛看你這個共產(chǎn)黨來的人，有一點事情做得不對，就會給你夸大宣傳，造成極壞的影響?！?/span>  圖 | 聶鳳智 聶鳳智的這次談話，給常志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常志剛到軍調(diào)處時，事事小心謹慎，時刻不忘自己是代表共產(chǎn)黨方面的人。有一次，軍調(diào)小組去濟南，要經(jīng)過一條大河，水雖然不深，但沒有橋，要淌水過。到了河邊，一共5輛汽車，其中4輛都是新的，只有常志剛開的車是從戰(zhàn)場上繳獲的一臺舊的美式吉普。 這時，國民黨的司機譏諷常志剛：“你的車這么舊，能過得去嗎？”常志剛明白他們的意思，心里想，一定要為共產(chǎn)黨爭氣！于是，便答道：“試試看吧！” 第一輛美國車過去了；第二輛國民黨的車也過去了，但機器進水，發(fā)生了故障；第三輛、第四輛車，開到河中間機器進水，發(fā)生故障走不動了；第五輛是常志剛的車，卻順利地開過了河。美方代表一看，馬上給常志剛豎起了大拇指，連聲說：“OK！” 原來常志剛經(jīng)驗豐富，對機器性能了如指掌，過河前，他將汽車的風(fēng)扇皮帶卸下來，這樣就不容易濺水，過了河再裝上就行了。  1946年，已有8年“車齡”的常志剛，接到通知，讓他去給陳毅將軍開車。此時的他，雖然還不是黨員，但組織上認為他經(jīng)過戰(zhàn)爭的考驗，是個完全可信任的好同志。 常志剛給陳毅開的也是一輛美式吉普車，車上篷布簡陋。那時，正值冬日，開動起來風(fēng)往后灌，車上很冷。常志剛雖然穿著棉衣，但也凍得夠嗆。 這天，他接到任務(wù)，說晚上要出發(fā)。于是，他便去供給處要大衣防寒。但管理員告訴他，大衣是發(fā)給連以上干部的。常志剛碰了個軟釘子，回來就很不高興。陳毅得知此事后，安慰他說：“都知道了。供給處有規(guī)定嘛，我們也不能不遵守制度！”說著，陳毅就將身上穿的一件團以上干部穿的兔毛大衣脫下來，讓常志剛穿上。  常志剛趕緊推辭說：“我不要。你是首長，應(yīng)該穿，凍壞了咋行？”這晚，那件大衣就丟在車上，陳毅沒穿，常志剛也沒有穿。過了2天，供給部修改了規(guī)章，凡是工作需要的人員都發(fā)大衣。 常志剛聞訊后，激動地說：“這么好的首長，以后就是他趕我走，我也不走了?！?/p> 常志剛把陳毅“五花大綁”起來1948年6月，陳毅從華東來到河南寶豐皂角樹，與劉伯承、鄧小平共同主持中原局和中原軍區(qū)工作。這是一次長途行軍，要經(jīng)過邯鄲，穿過太行，越過黃河，抵達洛陽。沿途上，山路崎嶇，為了防空還得夜行。 陳毅喜歡開車，可惜“車技十分有限，總是半路拋錨”。他經(jīng)常是開車出營，推車而歸。 臨行前，粟裕吩咐司機常志剛：
 陳毅白天忙著調(diào)查研究，到了晚上便熬不住了，要打瞌睡，身體就不由自主地隨著顛簸的車子搖晃。這樣一來，很容易甩出去。常志剛想盡一切辦法不讓陳毅打瞌睡，但是晃著晃著，常志剛就聽到了陣陣的呼嚕聲。 常志剛一聽不好，趕緊把陳毅叫醒。陳毅睜大眼睛，注視著前方。常志剛才放下心，繼續(xù)開車，沒多久，又聽到了呼嚕聲。常志剛不敢造次，想起了粟裕的囑托，他喃喃自語道：
情急之下，常志剛想了一個辦法，他對陳毅說：“我把您用繩子固定到椅子上，這樣您可以安全地睡覺，我可以安心地開車?！?/span>陳毅笑著點了點頭。 常志剛說到做到，他拿出綁腿帶把陳毅從胸口到肚子密密匝匝地往椅子上捆扎。幾天后，陳毅終于安全地到了小山村，見到了劉伯承、鄧小平。  在接風(fēng)酒宴上，陳毅故作驚人之語：“我一路上活受罪，被司機五花大綁了幾個晚上。難為他想得出來?！?/span>一屋子的人聽了，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常志剛與陳毅接觸得多了，知道首長是個不拘小節(jié)的人。有一次，車子正在路上奔馳，遠處有一個小戰(zhàn)士硬是將車給攔了下來。常志剛正要發(fā)火，卻被陳毅制止住了，并讓這個小戰(zhàn)士上了車。陳毅問小戰(zhàn)士：“有什么急事嗎？”小戰(zhàn)士不知道車上坐的是誰，竟然說謊稱是緊急任務(wù)，給陳毅司令員送信。 陳毅聽后，很好奇，便說：“我就是陳毅，把信拿出來吧！”小戰(zhàn)士一聽嚇得連忙檢討，坦白自己是想著坐坐小車，開開“洋葷”。車里的人聽后，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小戰(zhàn)士見狀，趕緊叫停車匆匆下去了。 陳毅怕他背思想包袱，還伸出頭去向他招了招手。陳毅一向?qū)?zhàn)士親切，從不隨隨便便發(fā)火，對此，常志剛感受很深。 一次車禍中，常志剛昏迷不醒，陳毅夫人張茜掉了兩顆牙陳毅到了南京以后，改乘了轎車。新來的警衛(wèi)員小谷工作不細心，有一次，陳毅的手搭在車門邊上和人講話，小谷沒有看清楚，猛地一關(guān)，將陳毅的一個手指的骨頭給壓斷了。 常志剛火速將陳毅送到軍區(qū)總院治療。當(dāng)時，小谷嚇哭了。陳毅卻沒有發(fā)火，反而還安慰小谷。這讓小谷非常感動。 陳毅對身邊人的事情非常關(guān)心，常志剛?cè)朦h一事他始終記在心里。一次，陳毅去河南禹縣視察時，他高興地對常志剛說：“你可以入黨了！” 常志剛毫無思想準備，愣了一下，才答道：“我的覺悟不高，還需要鍛煉！” 陳毅坐下來，喝了一口茶，“老常啊，你的入黨申請書我已經(jīng)看過了，你跟我工作3年了，經(jīng)過戰(zhàn)時、平時的考驗，我看你夠一個共產(chǎn)黨員標準啦！張茜對你也是了解的，她可以當(dāng)你的入黨介紹人?！?/span>  不久，常志剛所在單位的黨支部，通過了常志剛的入黨申請。 常志剛對張茜的印象是很深刻的。他第一次見到張茜時，陳毅向他介紹：“這是我愛人張茜?！?/p> 常志剛早就知道，張茜是“三八式”老革命，當(dāng)過醫(yī)生、機關(guān)協(xié)理員，該怎么稱呼呢？常志剛心想，叫協(xié)理員嗎？但已經(jīng)卸職了。于是，他就稱呼張茜為“張醫(yī)生”！ 張茜聽后，立即說：“我不是醫(yī)生，就叫我張茜?！标愐阍谝慌赃B聲說：“好，好，就這么叫?！?/p> 常志剛作為陳毅的專職司機，有時也會送張茜外出。 一次在南京，常志剛送張茜外出。路上，一輛不遵守交通規(guī)則的大卡車，將常志剛開的小車直接撞到了山坡下面。大卡車司機見狀，趕緊溜之大吉。當(dāng)時，情況十分危機，常志剛被撞得昏迷不醒，張茜的牙齒也碰掉了兩顆。 陳毅正在上海開會，得知車禍后，立即給軍區(qū)總院的領(lǐng)導(dǎo)打去了電話，交待說：“你們一定要想一切辦法把常志剛救過來，他是個很好的同志。家中還有愛人，孩子。有什么困難直接找我匯報?！?/p>  常志剛昏迷了24個小時，經(jīng)過醫(yī)院奮力搶救才蘇醒過來。張茜自己受傷都很嚴重，但還不斷地詢問常志剛的病情。后來，張茜去補好了牙齒。陳毅就和她開玩笑說：“你這次歷險不死，是馬克思保佑！事物都是禍福相依，你裝了新牙，比以前更漂亮了！” 陳毅的這句話，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常志剛在陳毅身邊，學(xué)到了不少知識、道理陳毅最愛讀書，工作再忙也要擠出時間讀，而且閱讀速度很快。他尤其愛讀歷史、古詩詞。每到一個地方，秘書就要用陳毅不多的津貼費，到書店給他買書，線裝書不少。 淮海戰(zhàn)役還沒結(jié)束，陳毅和劉伯承即奉命去西柏坡向黨中央?yún)R報工作，并參加了中央軍委會議。陳毅回到徐州三野司令部時，開始準備渡江戰(zhàn)役。為了便于行動，他精簡行李。 工作人員一起幫他整理東西，許多看過的書，陳毅都不要了，但一部多年來一直帶在身邊的線裝《二十四史》，卻不舍得丟。常志剛問：“這么大的箱子還帶著干啥？進城還怕找不到書，丟了吧?！?/p>  陳毅邊翻東西邊說：“老常呀，別的書可以丟，唯獨這部書不能丟，我隨時要翻閱，不透徹了解中國的歷史，還能干好中國革命嗎？” 秘書也插話說：“全國勝利形勢已經(jīng)到來，中國的江山要改換朝代了。《二十四史》，就是過去24個王朝改朝換代的歷史。我們共產(chǎn)黨的革命雖然不是封建王朝的改朝換代，但那些王朝勝利奪取江山的經(jīng)驗，總還是有可借鑒之處的?！?/p> 常志剛覺得秘書講得有些道理，沒想到，這時陳毅卻表情嚴肅地說：“看《二十四史》不光是為了奪取勝利！”陳毅的話出乎大家意外，一時弄不懂。 陳毅接著講：“更準確地說，是為了避免勝利后的失??！”他指著大木箱，說：
 勝利渡江進入南京后，陳毅又談起了一些常志剛沒有完全弄懂的事。他們到了“總統(tǒng)府”，常志剛看到蔣介石的侍從軍官們逃跑時，未及時帶走的呢軍帽、呢軍裝，就說：“這些鬼孫子逃得真快，這么漂亮的衣服都來不及穿，說到頭，還是我們進軍神速！” 陳毅點點頭：“順民者昌，逆民者亡！這個道理，古今一樣。” 第2天，陳毅帶著工作人員瞻仰中山陵。到了地方后，陳毅脫下軍帽，對著孫中山的石像，恭恭敬敬行了三個鞠躬禮。大家也勉強跟著行了鞠躬禮。 陳毅似乎看透了大家的心思：共產(chǎn)黨人怎么還向國民黨的創(chuàng)始人敬禮？  陳毅轉(zhuǎn)過身對大家說：
接著，陳毅又漫步觀看壁上刻得《總理遺囑》、《建國大綱》等文字，不免感嘆地說：“1925年，孫中山在北平逝世的時候，我也在那里，一面讀大學(xué)，一面參加黨的工作，我還參加了他的靈柩安放在西山碧云寺的迎喪會。他的許多遺愿，國民黨辦不到，我們共產(chǎn)黨都為之實現(xiàn)了?！?/p> 這時，看守中山陵園的管理人員，捧出筆紙，請陳毅題字。陳毅提起筆，想了想，寫下了“保護中山陵”五個字，下面落款“陳毅”。原來，陳毅想到的是戰(zhàn)亂剛過，來往部隊以及人員甚多，自己身為第三野戰(zhàn)軍的司令員，應(yīng)為守陵人員留下一紙“尚方寶劍”，以維護這一名勝的安全。 常志剛調(diào)到了地方工作，臨行前陳毅有囑咐1954年，陳毅調(diào)任國務(wù)院副總理，兼外交部長，要到北京工作。這天，陳毅找來常志剛，向他說明情況。常志剛想的是，老伴在上海工作，家已經(jīng)安在那里了，調(diào)動又要費周折，就提出愿意到上海工作。 事情就這樣定了，組織上安排常志剛到上鋼一廠當(dāng)保衛(wèi)科長，行政級別定為17級。臨行前，陳毅、張茜叫小伙房做幾樣菜，給常志剛餞行。 陳毅在吃飯時對常志剛說：“烈士們流血犧牲，打出個新中國，要加緊建設(shè)，需要更多的老同志挺身而出挑擔(dān)子！你為我開了10年車，沒有出問題，我很感謝你！你到新單位要是干得不舒暢，就回來！” 常志剛是山東漢子，講話直率：“好馬不吃回頭草！首長放心，到新崗位我要努力工作，決不辜負首長多年的教育?！?/p> 陳毅沉默了一會，似乎在思考什么，隨后，他鄭重地說道：
陳毅話落，常志剛的眼眶不知何時已經(jīng)紅了。首長對他的關(guān)懷和信任，讓他十分感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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