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良臣抱起挽衣,從浴室里出來,走去臥房。不想?yún)s看到有個人影立在那里。韓良臣警覺地大喝一聲:“誰?” 只這一聲喊,外面便有腳步聲聚來,“將軍大人,有事嗎?” “沒事!”韓良臣又喊了一聲,那些侍衛(wèi)搞不清里面到底發(fā)生何事,但也不敢貿(mào)然進(jìn)去,面面相顧,侍衛(wèi)隊(duì)長使了個眼色,便都退出不遠(yuǎn)處,望著屋里的動靜。 “亞默?”挽衣從不會認(rèn)錯,她雖只著一層簿衣,立即從韓良臣的懷里跳了下來。 亞默知道他們剛剛沐浴,衣冠不整,抬手扔去兩件衣裳給他們二人,二人接過,披在身上。挽衣許久不見亞默便一臉興奮地上前,“亞默,你怎么會來?” 亞默轉(zhuǎn)過頭來,滿面寒霜,看得挽衣不禁心頭一驚,見他手中的劍直指韓良臣,冷冷道:“他會死!他一定會死!我馬上就會要他死!”他渾身所散發(fā)的怨念讓人忍不住哆嗦,陰冷凜冽的視線更讓人惶恐不已,舌齒間,更有一種冷漠和自傲。 韓良臣見此,心知肚明,上一次亞默走的時(shí)候就告訴過他,那是最后一次,他真想不到亞默進(jìn)出他將軍府如此自如,那么他一定是知道了晚上的事,他就是天上的神仙一般存在,看著世間的一切,或許只是看著挽衣的一切,到底有什么能逃開他那雙洞悉一切的眸子呢? 挽衣上前攔在韓良臣身前,酸楚道:“不,亞默,這不怪他,是我,是我……” 亞默神色微微一僵,已冷漠如寒風(fēng)凜冽的冬,陰冷輕笑道:“為何我不能殺他?我殺的就是他,就算我不殺他,一個男人,不能信守承諾,還怎么稱得上男人?他非死不可,讓開!” “不,亞默,是我的錯?!蓖煲氯允菗踉谇懊?,這兩個讓她心痛的男人,要她如何是好? “讓開!”亞默已暴戾地低吼,劍已直指挽衣的臉,“若不讓開,那我就毀了你的臉,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愛你,怎么愛你?” 亞默此話說得極是怨恨,因?yàn)榧幢阃煲伦兊迷俪?,他都不會嫌棄,那時(shí),她是否可以是和他在一起了?這念頭只是一閃即逝,他仍是憤恨地盯著那個讓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挽衣從未見過這樣的亞默,不安和惶恐擒住她的心,無來由地猛然戰(zhàn)栗,卻坦然地直視他,輕聲道:“亞默我求求你放過他,他剛剛也浸在冰冷的水中,身體不適,不是你的對手,你放過他,我……我答應(yīng)你任何事?!?br> 一切聲響,戛然而止,亞默亦是怔住半響,劍直指挽衣的臉前顫抖:“你說什么?你再說一次?!?br> 挽衣緊緊咬著毫無血色的櫻唇,拼命忍住欲奪眶而出的熱淚,迷惘而又哀傷的說道:“我跟你走,與你退隱江湖,永遠(yuǎn)都不會離開,求你不要傷害他,他是韓家軍的領(lǐng)袖,亦是大宋的將帥!他有使命在身,只要你放過他,我,我和你離開?!边@話聽得韓良臣與亞默都驚住了。他們不約而同地看著挽衣,目光之中都是疑惑,她到底在說什么?兩個男人像是都聽不懂似的。 亞默怔怔地臉上略有些痛楚地凝視著挽衣。半晌兒,才咆哮道:“是要救他,便心不甘情不愿地跟我走么?你真的好狠,你明知道我的心意,一次一次輕而易舉地刺傷我,你以為這樣跟我走是什么?是我亞默要的么?我又何嘗為難過你,愛上你,只是為了傷心么?”他眼眶亦讓淚意逼得微紅,卻隱忍著不讓淚流出一滴來。可他越是如此,挽衣越是難過。 挽衣只覺得心緒激蕩,痛苦不堪,淚水滾滾而下,出語亦是傷痛道:“是,我早就說過,你不該愛上我這樣的女人,只會讓你傷心。可若是他死了,我也不會活著,你明白嗎?若他死了,我亦會隨他而去?!彼髦约菏窃谕{亞默,可她有別的選擇么?她不能讓這兩個男人自相殘殺,可剛剛她差一點(diǎn)死了,亞默怎么會不知道?亞默有多恨韓良臣,她又怎么會不知道?淚水洶涌而出,比任何時(shí)候都讓她心痛。 她終是成功了,亞默手中的劍欣然掉落在地,臉上泛起了一絲苦澀的笑,眼中的淚再也無法忍住,墜落臉頰,聲音微冷,驀地發(fā)出讓人戰(zhàn)栗的笑聲,一字一字清晰道:“你當(dāng)真如此心狠,其實(shí)就算你不愛我也沒關(guān)系,可是,你偏要如此傷我。” “亞默,是我的錯,你要?dú)⒘宋?,也是理所?yīng)當(dāng),你殺吧?!表n良臣見亞默如此凄楚,心中竟然莫名傷感,是他得到了他們都愛的女人,而他沒有給這個女人全部的愛,讓她如此受苦,卻要亞默這樣全心全意去愛著的人眼睜睜地看著他折磨挽衣,若換成他是亞默,恐怕這把劍早就刺進(jìn)他胸口了。 亞默狂笑著轉(zhuǎn)身,“你們真是相愛,而我倒成了多余!這個世道還真是公平的可笑!”他略微失態(tài)的樣子,嚇住了挽衣,她從未見他這樣失控,心驀地一痛,欲上前抓住亞默,亞默輕而易舉地閃開了挽衣,這般絕決,亦是令挽衣心中漸冷,她是真的傷了這個男人,即便是再大的度量,恐怕也不能原諒了她了吧? 亞默轉(zhuǎn)身離開,那背影極是凄涼與孤獨(dú)。 挽衣悵然跌住于床榻上,淚掉得更兇,我錯了嗎?我當(dāng)真錯了嗎?誰能告訴我,我是不是做錯了? 韓良臣來到她身邊,將她擁進(jìn)懷里,“我們又傷了他,不,都是我不好,是我傷了他?!?br> 挽衣雙手捂著臉,是她,誰都不怪,只怪她自己。她抬首去看韓良臣,手情不自禁摸撫他的臉,任汩汩淚水滴落,慘澹低語道:“對你們二人來說,我真是禍水吧?” “不許你亂說。要怪就怪我們愛你太深,誰也舍不得你受一點(diǎn)委屈,要怪就怪我不好,一次又一次的讓你受委屈,是我對不起亞默的愛?!表n良臣發(fā)自內(nèi)心的歉疚,對挽衣,對亞默,他哪一個都對不起。 亞默走后的第二天,挽衣高燒不退。 韓良臣的身體強(qiáng)健,雖有少許風(fēng)寒但并無大礙,倒是挽衣,或是也因?yàn)閬喣谋瘋腥镜搅怂男那?,身體越發(fā)難以抵擋風(fēng)寒的侵蝕,人都燒得糊里糊涂的,不時(shí)說起胡話。 納木特得知挽衣高燒不退,趕來幫挽衣診治,一臉緊張的神情,嚴(yán)肅得駭人。 “怎么樣?”韓良臣心急如焚。 納木特的臉沉得令人心驚,自打他與挽衣來到韓家軍,從未見過此刻的納木特。沉默得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一聲不響,連要拿什么藥都不說,親力親為,一趟趟自己跑去拿藥配藥,不許任何人插手,也不說挽衣的病情。 韓良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因?yàn)槿堑拇蠓蛩冀衼砜催^來了,那些大夫畏于韓良臣的將軍之威,嚇得哆哆嗦嗦,只說是風(fēng)寒,身子弱,誰也不敢下方子開藥。氣得統(tǒng)統(tǒng)讓韓良臣趕了出去,卻也有種不祥的預(yù)感??峙率沁@些大夫怕挽衣吃什么藥都沒用,才怕?lián)俗镓?zé)。 如此一來,韓良臣怎么會不怕?納木特神秘的來來去去,是韓良臣唯一的希望??伤罱K仍是忍不住,這天在回廊里攔住了納木特。 “挽衣到底得了什么病?”韓良臣急問。 納木特的臉冷如冰霜,“你自己的女人,一夜之間病成這副樣子,要問你才是。”納木特在幫挽衣診治之時(shí),也聽到了府上的傳言,雖是說得不那么清楚,便他確信的一點(diǎn)便是與韓良臣有關(guān),他怎么還會對韓良臣有好臉色看? 韓良臣聞言怔住,“是我有錯在先,但求你救救她,讓我用什么來換,我都換。”從不向人屈服的韓良臣,這一次真的柔軟如一只受傷的小貓。 納木特恨極了韓良臣,她對挽衣并未到男女之愛,但他真的敬重這個女人,莫名地想要愛護(hù)她,保護(hù)她。見不得挽衣受到傷害和委屈,而對韓良臣,他還沒有任何感情,僅僅是因?yàn)樗峭煲碌姆蚓?br> “我當(dāng)然會拼盡所有去救她。”納木特輕蔑地看一眼韓良臣,便繼續(xù)往前走。 要拼盡所有去救她?這句話震懾住了韓良臣,他從未想過挽衣會得這樣重的病,連這位怪醫(yī)都束手無生策么?腦際間馬上想到了仇公子,便轉(zhuǎn)身就跑,直奔去馬房。 “韓將軍,你要去哪?”侍衛(wèi)隊(duì)長見了急問。 “鎮(zhèn)江仇府?!表n良臣邊回,人已經(jīng)上了馬。 侍衛(wèi)隊(duì)長連忙跟了上去。 韓良臣快馬加鞭地趕去鎮(zhèn)江,他相信仇公子一定有辦法救挽衣。 是夜三更,韓良臣便到了鎮(zhèn)江仇府,他從不愿擾民,可這一刻,他哪里顧得許多,下馬拍門。 “誰???誰啊?這么晚?”仇府的門房提著燈籠出來,“輕點(diǎn)輕點(diǎn),府里人都睡了?!蹦情T房本要發(fā)火,見來人身著軍服,便收斂了氣焰。 “在下韓良臣,我要找仇公子?!表n良臣拱手說道。 “我家公子不在啊。”那門房的話令韓良臣如五雷轟頂,“那,他去哪了?”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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