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 | 異地，同鄉(xiāng)

城北十五里666 2022-09-08 發(fā)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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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接學校通知，女兒要臨時在校封閉一段時間，需家長在下午6點~6點半將她的住宿用品送過去。時間緊促，我腦子里一邊過濾孩子住校所需的各種物品，一邊著手準備。

被褥枕頭、床單被罩等“大宗物品”，疊好裝入大號整理袋；數(shù)套換洗衣物，以及各種洗漱用具、衛(wèi)生用品，分別打包了兩個整理袋和一個拉桿箱；還有常用藥品和酒精濕巾……糾結片刻后，又裝了一箱牛奶和些許零食。

5點半左右，借來小區(qū)物業(yè)的小推車，我將4件體積都不算小而且也真不輕的行李，推出小區(qū)外不遠處的出租車等候區(qū)。有位司機師傅遠遠看到我，便下車迎了過來。

他大約四十多歲的年紀，膚色微黑。我正想著如何請他在學校附近停車后，幫我將行李送到幾十米外的校門口，我愿意多付一點費用——為防擁堵，學校門口不讓停車?？蛇€未開口，司機師傅便問：“這是要去高鐵站嗎？”

竟是我熟悉的家鄉(xiāng)口音！我不禁心頭一喜，脫口而出一句鄉(xiāng)音：“師傅，咱倆是老鄉(xiāng)啊。”

他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我老家在日照五蓮縣，你是……”我說出家鄉(xiāng)地名，他笑起來：“可不是么，咱們老家是鄰縣，挨一塊兒?！?/span>

師傅逐一將4件行李妥當放好，熟練地開車上路，我們也自然而然地閑聊起來。

師傅說，他從老家出來已經(jīng)快20年了，一直開出租，分別待過3個城市了。

我們用鄉(xiāng)音嘮著，仿佛相識已久。用師傅的話說，這些年他碰到同鄉(xiāng)乘客的概率很低，總共也沒有幾個。

而他，更是我在異鄉(xiāng)18年來，碰到的第一個同鄉(xiāng)出租車司機。巧的是，這一次我確需幫助，簡直是要用“運氣”二字才解釋得通了。

車到學校不遠的路口停下后，沒等我開口，師傅便主動拿起兩件大的行李，幫我一起送到了校門口的等候區(qū)，并拒絕我多付費用。他說：“咱倆可是同鄉(xiāng)啊。”

同鄉(xiāng)——多親切的詞匯?。《@個詞，也是在我少時離家去青島求學時，才開始有感覺的。

其實說起來，青島和我的家鄉(xiāng)在同一個省份，雖然相隔300公里，但嚴格說也不能算異鄉(xiāng)。

我們寢室住著7個女生，分別來自德州、濰坊、淄博、日照和臨沂，而我和我的上鋪，是同一個縣城“鐵磁”的同鄉(xiāng)，關系一下就近了許多。后來熟了，發(fā)現(xiàn)那一層樓竟有我們十幾個同鄉(xiāng)。而且，幾乎來自每一個地市的同學，都能找到自己的同鄉(xiāng)。

于是，大家一起時都講普通話，而跟自己同鄉(xiāng)聊天便用家鄉(xiāng)話，語言不停轉換卻極其自然。同鄉(xiāng)代表著一種沒有道理和緣由的親近，異鄉(xiāng)異地，同樣的口音會讓人本能地相互靠近。

后來，我離開了山東，那種對同鄉(xiāng)的親近感也越發(fā)深切了。有一次我出差去南方，在高鐵上碰到一個年輕的乘務員，發(fā)車后開始整理行李架。在整理到我座位上方時，他一邊抬著手臂熟練工作，一邊對著耳機輕輕講電話。

聲音很輕，但我還是聽到了幾句——那是我如此熟悉的鄉(xiāng)音。他應該是在和父母通話，低聲地叮囑他們好好吃飯，別不“ga shi”花錢。那兩個發(fā)音，在我家鄉(xiāng)是“舍得”的意思。

我頓時心頭一暖，抬頭看他，年輕的面容在口罩之下，只露出一對清亮亮的眸子，干凈、溫和。那一瞬間，忽想起崔顥那兩句詩：“停船暫借問，或恐是同鄉(xiāng)”。

或恐是同鄉(xiāng)，真是一句觸動人心的詩句。

文：海寧

來源：《品讀》2022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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