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五叔家住得很近,但是曾經(jīng)因為一些瑣事,兩家十幾年不聯(lián)系。七年前我父親去世了,五叔和堂弟的表現(xiàn)大大出乎我們的預(yù)料…… 我們和五叔家的矛盾起源于我爺爺?shù)囊粔K手表。 爺爺年輕的時候,家里生活困難,六個兒子都尚未成年,要吃要喝,家里經(jīng)常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 后來,爺爺帶著我?guī)讉€叔叔投奔了外地的妹妹,也就是我姑奶奶。 我姑奶奶在那個城市里日子比較舒服,婆家是大戶人家,開著工廠,我的祖母一直跟著姑奶奶在那里生活,她經(jīng)常接濟我爺爺家。 我奶奶帶著我爸爸和五叔、六叔在家種地。我父親兄弟六個,為了生計,只能分離,爺爺奶奶也是聚少離多。 爺爺兩頭來回跑,每年回來住幾個月陪陪奶奶。 奶奶去世后,爺爺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爺爺無疾而終,在睡夢中去世了。去世之前,他經(jīng)常念叨要落葉歸根,希望把他葬在家鄉(xiāng)。 四叔把爺爺?shù)撵`柩送了回來,四叔也傳達(dá)了爺爺?shù)囊粋€遺愿:把爺爺?shù)囊粔K手表送給長子,也就是我父親。 我曾經(jīng)聽我父親說過這塊手表的來歷。 爺爺帶著我三個叔叔 ,在我姑奶奶家的工廠里幫工,但是,有時把握不好時間,經(jīng)常遲到。 姑爺爺管理著工廠,對工人要求很嚴(yán)格,如果爺爺遲到了,他也會當(dāng)面指責(zé)。 為了按時上班,爺爺就想要是有手表看時間多方便!但是,在那個年代里,吃飽肚子都成問題,哪里有錢買手表? 我們村后有一座小山,每當(dāng)爺爺回家鄉(xiāng)住幾個月的時候,他天天用鐵鍬起石頭,用手推車推著石頭,賣給那些蓋房子的人。 有一回,一塊大石頭滑下來,擦著爺爺?shù)哪_邊咕嚕下去了,爺爺驚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被這塊大石頭砸中了,那就沒命了! 爺爺不知道賣了多少車石頭,才攢了幾十塊錢,但是還不夠買手表的,我姑奶奶又悄悄給添上了幾十塊錢,這才買了手表。 這塊手表陪伴了爺爺幾十年,是爺爺?shù)男膼壑铩?/p> 爺爺臨終前幾天,曾把四叔叫過去說:“老四啊,我百年以后把這塊手表交給你大哥,當(dāng)做念想吧,它根本不值錢了,現(xiàn)在也不走字了,但是,你大哥會替我好好保存的?!?/p> “這些年,我在家時間少,多虧了你大哥幫著你母親撐起了這個家,你一定要把手表交給他。” 這時爺爺又拿出了一支鋼筆,這只鋼筆他也用了好多年,他用這支鋼筆在姑奶奶家的工廠里記賬的,筆尖都磨禿了。 爺爺囑咐四叔以后把手表連同鋼筆都留給我父親。 四叔拿出來了那塊手表和鋼筆,說出了爺爺?shù)倪z愿,父親接過來,潸然淚下,這是我爺爺對他的拳拳愛心啊! 這時,五叔突然說:“大哥 ,咱爹為什么要把手表送給你?這可是家傳的東西,說不定多少年以后成了寶貝呢!不能讓你一個人獨吞了!” 四叔勸五叔說:“老五,你就消停點吧,這塊手表已經(jīng)壞了,早就不走字了,咱爹知道不是值錢的東西才單獨交代留給大哥的,甚至可以說它就是一塊廢鐵而已?!?/p> “咱爹不是糊涂人,如果值錢的東西,咱爹會給咱們平分的,老五,你就別和咱大哥爭這塊手表了。” 其余幾個叔叔也勸五叔別去斤斤計較了,但是五叔梗著脖子就是不同意,說什么他得要這塊手表。 我父親又難過又生氣,他把手表和鋼筆都給了五叔,說:“老五,我是大哥我得讓著你,我把鋼筆和手表都給你,我不要了!你可得替咱爹好好保存著,別弄丟了!” 五叔接過手表,把鋼筆又還給了我父親。他覺得手表值錢,鋼筆值不了幾塊錢,他不屑一顧。 我父親找來了一塊紅綢子布,細(xì)心地用綢子布把鋼筆一層一層包好了,放在了我家東墻上掛著的一個手提袋里,袋子里裝著家里的戶口本、身份證等重要的東西。 后來聽說五叔拿著這塊手表去鐘表行找人看了,根本不值錢,里面的零件都生銹了。 五叔非常失望,回來就把手表扔進了抽屜里。 因為爭這塊手表,我父親和五叔就有了矛盾,我父親有點生氣,但是也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五叔見了我父親態(tài)度就一般了,愛搭不理的。 甚至每年清明節(jié)去給我爺爺奶奶掃墓時,他都不和我父親一起去,平時也很少登門。 我家有一輛手扶拖拉機,用來耕地的,在村里買得很早,那時候好多鄰居家里都還用牛耕地,但是干活很慢。 有時候我父親就給人家耕地掙錢,一畝地大約七八塊錢。那時候錢結(jié)實,柴油也很便宜。 有一年秋天,到了種小麥的時候,五叔家的那頭老牛突然生病了,怎么吆喝拿鞭子嚇唬它,也不往前走了。 眼瞅著鄰居家的小麥都種完了,五叔和五嬸心急如焚,種地講究時間,如果小麥種晚了,肯定會影響明年的收成。 我父親看不下去了,就要開著手扶拖拉機去給五叔家種地,我媽說:“你去幫忙可以,就怕你賺不出人情,還得落個埋怨,老五家兩口子的脾氣你還不清楚嗎?” 雖然我媽這樣說,但是我父親還是開著拖拉機就出去了,畢竟是親兄弟,他不能看著五叔家種不上麥子。 我記得父親一直幫五叔家種了兩整天小麥,他家里地多,光柴油就加了好幾箱。 但是,五叔和五嬸仿佛覺得我父親幫他們種地是應(yīng)該的,功夫錢就不說了,竟然連柴油錢也不給。 按說無我父親幫他們干活,他們應(yīng)該管飯,在農(nóng)村都是這樣的,如果鄰居幫著干點活,主家都是炒上幾個好菜,留幫忙的人吃飯。 但是,我五叔五嬸毫不客氣,他們不留我父親吃飯,每到吃飯的時候,我父親就精疲力盡地回來了。 我母親為此嘟囔了好久,嫌我五叔五嬸不會做事,難道出錢出力給他們幫忙種小麥?zhǔn)菓?yīng)該的? 到了來年麥?zhǔn)占竟?jié),由于小麥招了一種白蛾子,減產(chǎn)不少。 但是五嬸和鄰居說,他們家的小麥減產(chǎn)是因為我父親耕地給耕淺了,那意思就是怨我父親干活不出力,不給他們好好干活。 我父親知道后,非常生氣,但是也只能憋在心里。 他一心為了五叔家好,沒想到卻遭到了埋怨。 后來,五叔家的堂弟結(jié)婚,雖然兩家關(guān)系不好,但是,我們還是提前送去了賀禮。 到了結(jié)婚的日子,我的父親母親穿戴一新,等著五叔家來人請他們?nèi)ズ认簿啤?/p> 但是一直等到中午了也沒有看到五叔家的人。 我們家非常失落,我和我姐結(jié)婚時,為了照顧面子,都是請五叔和五嬸來喝喜酒了,沒想到他們竟然不讓我父母到場。 后來,聽鄰居說,五嬸故意不讓我父母去喝喜酒,說是給我們難看,故意讓我們沒有面子的。 憑良心講,這些年我父親做事對得起五叔五嬸了,但是他們故意找茬,讓兩家的關(guān)系一天不如一天。 從那以后,我們兩家就斷了來往,雖然屋前屋后居住,抬頭不見低頭見,但是,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每當(dāng)我遇見五叔五嬸時,礙于他們是長輩,我會先打個招呼,但是他們冷著臉,嗯一聲就過去了。 又過了幾年,我們家在村外承包了一塊閑地,蓋起來了兩大排豬圈,在那里養(yǎng)豬了。 為了方便養(yǎng)豬,緊接著我們又在那里蓋了房子,父母都搬到那里住了。 這樣,我們家就遠(yuǎn)離了五叔五嬸家,很少打照面了。 我母親說,不和五叔家住得那么近了,終于清凈了,再也不生那份閑氣了。 從此,我們和五叔五嬸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但是我父親從來不說五叔一個孬字,五叔五嬸雖然做事傷了他的心,但是,我父親以大局為重,他覺得再孬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 后來,我父親67歲那年,突然身患重病,我們求醫(yī)問藥,但是無奈病情不饒人,父親萬般不舍離開了我們。 父親去世那天,漫天的大雪紛紛揚揚,滴水成冰,我們的眼淚在臉上都凍住了 。 我們的家里圍滿了家族里的人,大家在商量為我父親辦理后事。 我的心里萬分悲傷,十年前,在這座房子里,我們送走了爺爺,如今,不到七十歲的父親又在這里長眠了。 我心如刀絞! 由于這座老房子多年不住了,早已經(jīng)斷電了,現(xiàn)在,給父親辦理后事,肯定要用電,怎么辦? 馬上就要天黑了,我母親想讓父親在家住幾天再出殯 ,沒有電,晚上怎么辦? 這時,和我們家多年沒有來往的五叔突然過來了,他拿來了一大盤電線,找來了電工,從他家接的電線,很快就給我們家通上了電。 屋子里霎時燈火通明,我們非常感激五叔,畢竟是親人啊,關(guān)鍵時候,五叔挺身而出了。 我母親拿出來了幾萬塊錢,給了五叔,讓他去采買各種東西,比如去飯店訂菜,買各種用品等。 五叔說再找個人和他一起去買東西吧,那意思就是他一個人不太合適。 我母親眼含熱淚說:“老五,你哥沒有了,你主動跑來幫忙,我們都很感激。把錢交給你去辦事,我們放心,我們不相信自己的親人,還能相信誰?” 那幾天,五嬸一直蹲在鍋屋里給大家燒水,由于是流水席,有時這一桌吃完了,那一桌人又來了,飯店里到飯點才能來送菜。 五嬸就從她家拿來了油鹽醬醋,抱來了幾棵大白菜,燉上大鍋菜,先讓大家吃了暖暖肚子。 三天后要出殯了,由于下過大雪,又出來太陽一曬,積雪融化,路上泥濘一片。 再加上我家多年不在這里住了,門前的路面被雨水沖刷,已經(jīng)凹下去了不少,更是存水了。 我母親發(fā)愁了,泥里水里的,怎么辦? 這時,五叔的兒子也就是我堂弟,他開著自己的挖掘機,挖了很多石子 ,很快就把我家門前的路面墊平了。 堂弟幫我們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好多鄰居竊竊私語地說:“遇到事情還是得靠親兄弟啊,他們兩家多年不來往了,大哥去世后,老五跑前跑后幫忙?!?/p> 其實不用鄰居們這樣說,我們的心里對五叔一家也是非常感激。 辦理完了父親的后事,我和我姐準(zhǔn)備了厚禮去了五叔家,按照習(xí)俗,我們是需要跪謝的。 我們一進門,就跪在五叔面前,淚流不止。 五叔急忙拉起我們說:“孩子,咱們不用跪,你們能來我家我就很知足了!” 五嬸連忙生火做飯,讓我們在這里吃飯。 五叔給我們泡了糖姜茶,讓我們喝上暖暖身子,他知道這些日子由于父親的去世,我們非常悲傷,已經(jīng)心力交瘁了! 說起父親,五叔抹起了眼淚,他說:“侄女啊,我對不住我大哥,那些年,我和你五嬸做的事,真是上不了臺面!后來,我才慢慢反思,知道自己錯了,可是,世界上哪有后悔藥可吃?” “如今,你父親去世了,我失去了骨肉至親,我也是心痛得晚上睡不著覺?。 ?/p> 五叔的話,讓我們再次泣不成聲。 我們都萬分感慨,親人之間和和睦睦多好啊! 從那以后,每到中秋節(jié)和春節(jié)這兩個大節(jié)日,我和姐姐都會買上很多禮物去五叔家拜訪。 由于五叔家附近的巷子太窄,進不去車,我們就把那些酒箱子、茶葉盒子、點心盒子等禮物,用小推車推著,給五叔家送去。 五叔五嬸總會早早的就在大門口迎接我們,鄰居們在時 ,五嬸就興高采烈非常自豪地說:“你看看,兩個侄女又來看我們了,逢年過節(jié)從來少不了我們的禮物,這倆孩子太孝敬了!” 鄰居們就非常羨慕了! 前些日子我回老家時,聽我母親說五叔去收拾蔬菜大棚上的草苫子時,從大棚上掉了下來,摔著腰了,在衛(wèi)生院里住院康復(fù)。 我急忙去了衛(wèi)生院,五叔正躺在病床上,五嬸回家給他做飯去了。 已經(jīng)到了中午十二點多了,但是五嬸還沒有來送飯,我趕緊去了鎮(zhèn)上的飯店,給五叔炒了兩個菜,煮了一盤水餃。 五叔大口大口地吃著,我靜靜地坐在一邊,不時地遞給他一張紙巾擦擦嘴。 五叔也六十多歲了,頭發(fā)花白,臉上皺紋叢生,由于常年勞作,那雙大手青筋暴露,布滿了厚厚的繭子。 五叔的相貌和我父親長得很像,都是瘦長臉,高鼻梁,我發(fā)現(xiàn)五叔老了,他的的樣子更像我父親了。 我心疼五叔,臨走時,我悄悄拿出來了兩千塊錢,讓他買東西吃補補身體,我把錢塞到了他的枕頭底下。 五叔說什么也不要,他說:“侄女啊,你雖然掙工資,但是也是有數(shù)的錢 ,在城里花費大,我不能要你的錢,你經(jīng)常想著我,給我買吃的用的,現(xiàn)在我這點小毛病,很快就好了,我不能要你的錢!” 這時,五嬸來了,她拿過錢就要還給我,我趕緊開車走了。 我一直感恩當(dāng)年父親去世后,五叔一家人對我們的幫助。 我更感恩這份親情,看到五叔就仿佛看到了父親,讓我心里的思念有了寄托。 今后,我會好好孝敬五叔。 我想說的話: 親人之間沒有永遠(yuǎn)的怨恨! 現(xiàn)在回想起當(dāng)初我父親和五叔家的矛盾,都是因為那個遙遠(yuǎn)的年代里,物質(zhì)匱乏,大家才有些計較,雞毛蒜皮的小事釀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矛盾。 如今,大家的生活幸福安康,眼界開闊了,格局變大了,親情就顯得更加珍貴了。 我們永遠(yuǎn)感恩五叔家的付出,他們不計前嫌,關(guān)鍵時候出手相助,這是人間真情。 有一種愛,血濃于水;有一種愛,不需要想起,卻永遠(yuǎn)不會忘記;有一種愛,是來自心靈深處的呼喚。 那就是親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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