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澈冬澈

公元六世紀初期，拜占庭帝國和波斯帝國在廣闊的中東平原進行著如火如荼的戰(zhàn)爭。拜占庭皇帝查士丁尼一世將全部心思投入到這場戰(zhàn)爭，殊不知，一場即將摧毀整個地中海地區(qū)的災難正悄悄現(xiàn)身。

541年的秋天，在拜占庭的北非領地，有一個叫培琉喜阿姆的小鎮(zhèn)，這個小鎮(zhèn)上有一個人，一個普普通通的居民。有一天，他生病了，但僅僅是發(fā)燒而已。后來，他開始出現(xiàn)幻覺，大腿生出膿包，后來還一直吐血，直至死亡。他感染了瘟疫！但在當時并沒有引起重視，成為了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甚至是嚇唬孩子的鬼故事。就這樣，這場災難在人們的忽視下席卷了埃及的明珠——亞歷山大里亞，接著，以排山倒海之勢席卷了整個東羅馬。

542年春，瘟疫在拜占庭首都君士坦丁堡肆意橫行了四個月。

558年，瘟疫再一次“垂青”了君士坦丁堡這個人間地獄。

571—573年，瘟疫再次襲擊意大利、高盧轄區(qū)及君士坦丁堡。

590—592年，瘟疫在帝國境內再次爆發(fā)，羅馬城首當其沖遭到殘害。597年在塞薩洛尼卡地區(qū)爆發(fā)，兩年以后又傳播到了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堡真是太慘啦！太慘啦?。?/p>

至此，歷史上第一次有明文記載的瘟疫——查士丁尼瘟疫在反反復復五次重創(chuàng)整個地中海地區(qū)之后，便銷聲匿跡。可是它帶給帝國的傷害，卻是痛苦而深刻的。

每個人感染瘟疫后的癥狀不盡相同，最一開始時有的人高燒不退、有的人緊張焦躁、有的人出現(xiàn)幻覺覺得自己十分口渴，一頭扎進裝滿水的大缸，就再也沒有出來。而所有感染瘟疫的人身上都會出現(xiàn)黑斑、膿包。瘟疫從下層貧苦百姓一直到上層貴族階級，死者有老有少有貴有賤，甚至于拜占庭皇帝查士丁尼也無法幸免。

瘟疫對婦女的影響尤為強烈，因為她們在孕期時體質脆弱，更易受到瘟疫感染。感染瘟疫的孕婦，或是難產(chǎn)而死，或是分娩后與孩子一起離開人世。根據(jù)普羅柯比的記載，孕婦存活的幾率基本為零。但仍存在有三個孕婦活下來的記載，雖然她們的孩子都死了。

今天，我們可以從普羅柯比等史家的記載中，通過面部紅腫、喉嚨出血、淋巴腺腫大、出現(xiàn)黑色膿包來判斷該次瘟疫為腺鼠疫或者腹股溝淋巴結鼠疫。它是由老鼠身上的跳蚤所攜帶的鼠疫桿菌進行傳播并引起感染性發(fā)燒的烈性疾病，當然還可以通過感染鼠疫桿菌病人的咳嗽來傳播。而在當時，這些基督教史學家卻將瘟疫的原因視為“上帝的懲罰”。

據(jù)當時的史料記載，查士丁尼統(tǒng)治時期，由于瘟疫，喪生了五十余萬生命，也就是說，平均四個人當中就有一個人失去性命。最先發(fā)生疫情的亞歷山大里亞和培琉喜阿姆死者眾多，而在埃及的某一個村莊里，全村僅有一個10歲的小男孩得以幸免，敘利亞的情況更為糟糕，多數(shù)村莊空無一人。而作為多次遭受疫情的拜占庭首都，君士坦丁堡情況更是慘不忍睹：571年瘟疫復發(fā)，單是在一個星期日就從圣彼得大教堂抬出300余具尸體；573年，平均每天都有3000居民去世；599年，君士坦丁堡共死亡318萬民眾。

瘟疫剛剛爆發(fā)時，所有的墓園埋葬的都是感染瘟疫的死者，隨著死亡人數(shù)的不斷增加，所有空地都用來埋葬死者。沒有地方安葬的死者被隨意扔在空地，堆積成尸山。人們還把眾多的尸體裝上船，讓船飄向遠方，腐敗的尸體發(fā)出惡臭，隨著風又飄回君士坦丁堡，到了后來，首都的塔樓里也被用來放置尸體。

以弗所人約翰寫道：“所有的居民都像美麗的葡萄一樣被無情地榨干、碾碎?！薄皬臄⒗麃喌缴姿梗谑斋@季節(jié)里居然沒有人收獲谷物，城市的街道也看不見人影?！?/p>

拉塞爾認為：這場反反復復五次的瘟疫使得拜占庭的人口減少了40%到50%。這巨大的損失無疑使這個羸弱的帝國雪上加霜。在前工業(yè)時代，人口的多寡是決定一個國家實力強弱的重要因素。瘟疫直接帶走的生命不計其數(shù)，這就為日后拜占庭帝國的衰亡埋下禍根，雖然之后繼任的皇帝勵精圖治（例如希拉克略），卻始終沒有辦法回到查士丁尼時代的輝煌。

這其中，由于瘟疫主要是發(fā)生在春夏之際，正值播種犁地和莊稼生長，瘟疫的到來使得莊稼大大減產(chǎn)，很多免遭瘟疫毒手的居民往往因為饑荒而失去性命。由于糧食大量減產(chǎn)，谷物作坊與面包房停止工作。食物短缺造成嚴重的通貨膨脹，薩里斯指出，公元6世紀末，一個成年男子維持日常生活所需的每日銅幣的基本需求量是6世紀初的2.5倍到3倍。

人口的銳減造成兵力的不足。因為瘟疫反復五次發(fā)生，在第一次瘟疫中僥幸活下來的人們身體中產(chǎn)生抗體，就不會被瘟疫感染。因此，每次瘟疫帶走的生命中，以青壯年為主。經(jīng)歷過多次瘟疫的埃瓦格里烏斯寫道：“在大瘟疫最初爆發(fā)的時候,我還是個小學生,但是在隨后的幾次瘟疫中,我失去了我的子女、妻子、仆人和住在我家里的其他一些人……大約兩年前瘟疫第四次波及了安條克，在這次循環(huán)中,除了之前失去的親人,我又失去了一個女兒和她生育的兒子?！眴碳{森在《劍橋拜占庭史》中寫道：在瘟疫發(fā)生前，帝國一支軍隊出征時人數(shù)通常保持在2.5萬到3萬人，而到7世紀初，帝國很難派出一支超過1萬人的部隊與阿拉伯人作戰(zhàn)。查士丁尼時期，由于瘟疫，國家已經(jīng)抵擋不了斯拉夫人和阿瓦爾人的進攻，查士丁尼只能趕緊召回已經(jīng)退休的貝利薩留；而578年提比略當上拜占庭皇帝時，國家僅剩6400名士兵，軍隊明顯的強弱差異，使得此時的拜占庭喪失了大量西部領地。

此外，瘟疫對帝國經(jīng)濟的發(fā)展也產(chǎn)生了毀滅性的打擊。這消極的影響一連串地發(fā)生：人口大量減少導致對商業(yè)產(chǎn)品需求量的減少，而君士坦丁堡地處亞非歐交匯地帶，一直是繁華的商業(yè)中心和交通要塞。而商業(yè)的蕭條，使得城市的規(guī)模逐漸縮小，君士坦丁堡沒了往日的繁華。

瘟疫造成統(tǒng)治集團內部的恐慌。前面已經(jīng)說到，瘟疫不僅僅感染了百姓，就連查士丁尼，拜占庭的皇帝也無法幸免。他陷入了長久的昏迷，貴族集團在這個時候蠢蠢欲動，準備擁立貝利塞琉稱帝。雖然貝利塞琉曾經(jīng)發(fā)誓不會在查士丁尼活著的時候篡位，但現(xiàn)在查士丁尼生死未卜，誰都在觀望這位“未來的皇帝”的態(tài)度。這個時候，查士丁尼的妻子，皇后狄奧多拉出來主持政務，她緊急召回貝利薩留，殺掉了企圖謀反甚至是她覺得企圖謀反的人，穩(wěn)定了政局，直到查士丁尼醒來。

這位偉大的皇帝醒過來了，卻依然無法挽救瘟疫帶來的傷害。

策劃：魚羊史記監(jiān)制：魚公子

撰文：澈冬澈編輯：吃硬盤吧、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