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之愛 原創(chuàng)文章 共情是橋梁, 同情是毒藥。 壹 在古希臘神話中,西西弗斯一度綁架死神,讓世間沒有死亡。最后,他觸犯了眾神,諸神為了懲罰他,要求他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由于巨石太重,每每未上山頂就又滾下山去。于是他不斷重復(fù)、永無止境地做這件事。諸神認為沒有比進行這種無效無望的勞動更嚴厲的懲罰了。 讀到這里,我們很可能感到西西弗斯真是太可憐了,他的生命就在這種無效又無望的勞作當(dāng)中慢慢消耗殆盡。然而,突然有一天,西西弗斯發(fā)現(xiàn)他不斷向上推石頭的姿態(tài)很好看,而石頭滾回山腳很有趣,他迷上了推石頭的行動,又開始自得其樂起來,冥王對他都無可奈何了。 我們起初把主觀經(jīng)驗投射到西西弗斯身上,憐憫他的命運,這是同情;故事的結(jié)局又讓我們感到西西弗斯好像很享受這種對抗諸神的循環(huán)苦役,這使他的生命充滿希望、意義和掌控,他沉醉其中,我們感到拯救他可能會是一種侵入和打擾,這就是共情。在日常生活中,我們非常容易誤把同情當(dāng)共情,難免好心辦壞事。 貳 同情是對他人的苦難、不幸產(chǎn)生關(guān)懷理解。而這種關(guān)懷和理解的局限在于難以跳脫主觀經(jīng)驗或者沒有意識到人類之間的差異性。同情往往是自憐和自戀的結(jié)果,充分反映了人類自我為中心的天性。 同情者擁有的是自己的主觀情緒和價值判斷,有時與被同情者的內(nèi)心體驗毫不相干,于是不能浸入被同情者的心理表象和情緒體驗,故而給被同情者有被不理解,甚至被侵犯的感覺。 同情者對痛苦有高度覺察,并將他人的痛苦看作是需要減輕的東西,難以忍受如其所是的狀態(tài),感到一定要為對方做些什么,往往適得其反。 正如茨威格在《同情的罪》一書中說:“同情有點像嗎啡,它起初對于痛苦確是最有效的解救和治療的靈藥,但如果不知道使用的分量和停止界限,它就會變成最可怕的事物。” 共情是指體驗別人內(nèi)心世界的能力,如其所是地接近和接納他人的心理表征和情緒,仿佛當(dāng)時就成為被共情的對象,而后如其所是地體驗、陪伴傾聽他人,可能關(guān)注非言語的行為或者用語言、行動呈現(xiàn)他人的心理表征和情緒。 比如,有個人剛剛失戀,一個朋友坐在旁邊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一個朋友可能感到他累了渴了,靜靜地給他端來一杯水,那么前者是同情,后者是共情。 叁 真實地體驗和共情他人是非常難的,無怪莊子和惠子的“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的對話會成為千古公案。 莊子與惠子游于濠(háo)梁之上。莊子曰:“鯈(tiáo)魚出游從容,是魚之樂也?!被葑釉唬骸白臃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莊子曰:“請循(xún)其本。子曰'汝(rǔ)安知魚樂’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盵《莊子·秋水》] 上文翻譯成白話文就是:莊子和惠子一起在濠水的橋上游玩。莊子說:“鯈魚在河水中游得多么悠閑自得,這是魚的快樂啊?!?/p> 惠子說:“你又不是魚,怎么知道魚是快樂的呢?”莊子說:“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魚兒是快樂的呢?” 惠子說:“我不是你,固然不知道你的想法;你本來也不是魚,你不知道魚的快樂,這是完全確定的?!?/p> 莊子說:“讓我們回到最初的話題,你開始問我'你怎么知道魚兒的快樂’那些話,已經(jīng)說明你很清楚我知道魚兒快樂呀,所以才來問我怎么知道的。我告訴你,我是在濠水的橋上知道的?!?/p> 這仿佛是一場關(guān)于人能否與魚共情的爭論,莊子和惠子誰都不能給出圓滿的解釋而只是邏輯之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一個人難以完全體驗他人的內(nèi)心。正如德國哲學(xué)家萊布尼茨篤信個體之間存在差異,“世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 共情又是一種加入了理性的選擇,而非只是一種感覺,有意識地放棄自己的界限地走入對方的內(nèi)心和體驗世界。我們只有接納他這個真實的人,我們才是真正地共情他,哪怕他和我是如此不同,這就需要對人類個體有一種慈悲為懷的心境,尊重他真實的面貌,并不試圖強加個人的評判和意志,相信他自我生長的潛力。所以有人說,最高的共情是慈悲和尊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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