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保青

汪曾祺說：“好的語言，都不是稀奇古怪的語言……都只是平常普通的語言，只是在平常語中注入新意，寫出了'人人心中所有，而筆下所無’的'未經人道語’?！钡拇_，那些尚未被人說道過的語言，因其思維獨特、見解新穎，就像二月里的花一般清麗脫俗，令人耳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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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畫展上，有記者問黃永玉：“您都90歲高齡了，還在不停地作畫，您覺得人生最大的意義是什么？”黃永玉說：“我作畫就是為了開心過癮，也讓看畫的朋友們開心，沒有那么多的意義要講。人生不要去找意義，不要把每樣事情都當成多有意義。過日子平平常常，有的時候有意思，有的時候沒意思，不是什么都有特別的意義、深刻的意義。我就是普通人，我一生都沒有尋找偉大的意義，人活著的時候，好好工作就是了，不要把意義看得那么大，人這輩子不是很慘就行了。所以我就躺在地上過日子，貼著土地過日子，最大的好處就是，摔也摔不到哪去?！?/p>

別人都在尋找人生的意義，黃永玉卻反其道而行之，說“人生不要去找意義”；別人說話動不動拔高調，唯恐不能高屋建瓴，其實盡是假大空，而黃永玉卻能抱樸含真，道人所未道：真正的人生意義不是找出來的，而是活出來的，唯有俯身大地、隨遇而安，才能過好這一生。其見解之獨特，讓人豁然開朗。

02

王選發(fā)明了漢字激光照排技術，被譽為“當代畢昇”。有記者問他：“您是響當當的名人，您覺得該怎樣看待名人？”王選說：“名人是過時的人。名人要保持普通人的心態(tài)，知道自己是一個過時的人。別人尊重你，無非是自己過去有點貢獻，僅此而已?？上У氖?，有些人過分崇尚名人。名人用過的東西就是文物，凡人用過的東西就是廢物；名人做些蠢事、荒唐事就是名人軼事，凡人就是犯傻；名人不修邊幅就是有藝術家的氣質，凡人就是流里流氣；名人發(fā)脾氣就是有個性，凡人就是劣根性……其實名人和普通人不應該有什么區(qū)別?！?/p>

王選對名人的定義與眾不同，他獨樹一幟地道出了別人未道之語，將名人定義為“過時的人”，認為名人和普通人并無二致，讓名人保持普通人的心態(tài)?！额伿霞矣枴分姓f：“上士忘名，中士立名，下士竊名?！蓖踹x身為名人卻不以名人自居，對名，可以說到了“忘”的境界，是真正的“上士”。他的“名人觀”，獨辟蹊徑、不同凡響，對那些所謂的“名人”不無警示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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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曼菱回母校北大與學生交流，她說：“你們坐在這里，都是考試冠軍。雖然頭頂名校桂冠，但我并不認為你們就是天之驕子，就是精英。說實話，并不是你們真的比你們的同學聰明、用功、有天賦、有前途，而是你們比你們的同學更能接受壓抑，配合壓抑，與壓抑你們的老師和家長配合，壓抑了你們青春的個性，是你們通過考試機器得了高分。我稱之為'壓抑的勝利’。你們這些高分寵兒，比起那些沒有考上北大的同學，你們少了反抗、少了天真、少了活潑、少了游戲、少了俏皮、少了青春、少了分數外許多最寶貴的東西。而這些東西恰恰是能夠使你們的人生幸福和成功的要素。你們必須重新評估自己考上北大這件事情。如果不能夠迅速地調整自己，調動生命的真正活力，那么一條路走下去，你們死定了！”

人人都會討好奉承，張曼菱卻偏不。她將別人奉為“天之驕子”的北大生稱為“高分寵兒”，認為他們的勝利是“壓抑的勝利”，告訴他們要重新評估自己、調整自己，才會有美好的未來。她言人所未言，說的卻全是諍言忠告，而這些犀利獨到的話語具有穿透力，最能喚醒這些“天之驕子”們“獨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讓他們不再壓抑自己，被動成長。

“刪繁就簡三秋樹，領異標新二月花”，善發(fā)人所未發(fā)，多道人之未道，你的語言將堪比二月之花，美不勝收、引人入勝。（發(fā)于《演講與口才》2022年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