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頭鳳·紅酥手》是南宋詩人、詞人陸游的詞作品。這首詞是陸游寫他和前妻唐氏的感情故事的,悲悲切切,纏綿悱惻,堪稱是千古愛情悲劇的絕唱。 陸游的原配夫人是同郡唐姓士族的一個大家閨秀唐氏(一說唐氏即陸游的表妹唐琬,又名唐婉)。結婚以后,他們“伉儷相得”,“琴瑟甚和”,是一對情投意和的恩愛夫妻。而陸母擔心陸游兒女情長,荒廢了事業(yè),時不時地遷怒唐婉,責罵不已。不到三年,棒打鴛鴦。 也就是說,唐婉是陸游的第一任妻子,也有人說她是陸游的表妹,陸游母舅唐誠的女兒。但我更傾向于二人沒有血親關系,否則陸母要兒子休妻,那傷的可是自己娘家人的面子,傷自己兄弟的感情,在封建社會里,家族利益是盤根錯節(jié)的,陸母不會做有損于家族的事情。就算她再不喜歡這個兒媳婦,她可以讓兒子娶妾,沒有必要休妻的。 唐婉很有才華,是名副其實的才女加美女。但在那個年代,女子無才便是德,連陸游自己都是這樣認為的,他為孫姓女子寫墓志時說“才藻非女子事也”,所以唐婉的才華橫溢為自己招來了禍端,陸游的母親見兒子沉迷于兒女情長,不思進取事業(yè),便遷怒于唐婉,認為她是紅顏禍水,于是在日積月累下,婆媳矛盾越來越多,最終導致陸母逼迫兒子休妻。 陸游與唐婉感情濃烈,自然舍不得離開唐婉,于是便陽奉陰違,另筑別院,打算把唐婉雪藏了,但是知子莫若母,陸母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于是上門逼著陸游離開唐婉,并且另娶王氏為妻。陸游是孝順母親的,用現(xiàn)在的話說,他還是一個媽寶男,不能違背了母命。如果他違背了母命,那就是不孝子,在古代是沒有男人愿意為了一個女人而戴上一頂不孝的帽子的,因為一旦被眾人認為不孝,是會被世人唾棄并口誅筆伐的。為了前途事業(yè)和大局著想,陸游不得不妥協(xié),和唐婉正式分開。 當然,休妻還是需要一個正當借口的。古代休妻講究犯“七出”,所謂的“七出”就是休妻的七種理由,即:一為無子,二為淫佚,三為不事舅姑,四為口舌,五為盜竊,六為妒忌,七為惡疾。 陸母讓陸游休妻的理由是“無所出”,說通俗點就是結婚后沒生出孩子來,耽誤了陸家的香火繼承。于是休妻后,陸母做主,給陸游另娶王氏為妻。這王氏的肚子倒是很爭氣,進門一年后就生下一子,四年里共生三子,妥妥的生育機器。除了她以外,陸游還娶了一妾。 唐婉被休后,改嫁“同郡宗子”趙士程為繼室,和陸游再無聯(lián)系。“同郡”就是同鄉(xiāng),唐婉也沒遠嫁,在本地再婚了?!白谧印笔侵富始易铀茫w士程是宋太宗玄孫趙仲湜之子,宋仁宗第十女秦魯國大長公主的侄孫,是名副其實的宗室之子。趙士程性格溫和,知書達禮,對唐婉尊重體貼,雖然都是二婚,卻給了唐婉正妻的名分和地位。 七年以后,陸游在禮部會試時失利,便回到了家鄉(xiāng)山陰(今浙江省紹興市),心情不快,便在一個春日去城南禹跡寺附近的沈園游玩,不巧正遇到唐婉和丈夫也在園中。這一見,千言萬語,都在唐婉敬給陸游的一杯酒里。因為這一杯酒,讓陸游觸景生情,思念往昔,揮筆在沈園的墻壁上寫下了《釵頭鳳·紅酥手》這首詞。 〈 南宋·陸游 〉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在這首詞里,陸游信筆拈來,寓情于景,描寫了人物,景物,再到自己的心情,追憶往昔,山盟海誓言猶在耳,只是情書再也寄不出去了。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詩人只能說一場錯誤的姻緣,還是算了吧。 幾年后,唐婉再次來到沈園,瞥見陸游的題詞,不由得感慨萬千,于是和了一闋《釵頭鳳·世情薄》。同年秋,便抑郁而終。 〈 南宋·唐婉 〉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在唐婉的這首和詞里,她寫出了自己復雜的情感,以及被迫分開后的種種心事,直抒胸臆,哀婉動人。她說世態(tài)炎涼,人情冷漠,我滿腹心事無處訴說,早上的風吹干了眼淚,一個人終日里孤單寂寞。拖著病體,物是人非,怕別人詢問,還要強顏歡笑,就算再困難也要隱瞞下去。 陸家曾以一只精美無比的家傳鳳釵作信物,與唐家訂親。陸游十九歲(紹興十四年)迎娶了唐婉,離異后各自成家,原本沒有了交集,可因為沈園一見,卻讓原本平靜的感情又泛起了漣漪。這種感情就好比慢性毒藥,融進陸游的才情,讓唐婉抑郁寡歡,最終因此離世。 遙想當年休妻的理由是“無所出”,那么唐婉真的不能生孩子嗎?關于這一點,陸游認為唐婉是"著花遲"。根據(jù)同時文人在《三山志》記載:趙士程無妾,有一兒一女,為琬所出。根據(jù)史學家的考證,趙士程的第五子趙不熄(后繼承嗣濮王位)極有可能是唐婉所生。也就是說,唐婉和趙士程是有孩子的,那么休妻的理由就會顯得特別蹩腳可笑。所以,在刻骨銘心的相思之苦內(nèi),唐婉含恨而終,陸游則追憶終生。 唐婉是愛陸游的,她深愛著她的前夫,而她的后夫卻深愛著她。當她離世以后,正當中年的趙士程卻不再續(xù)弦,也不愿意納妾,身為皇家子嗣能做到如此癡情,在那個年代還是比較少見的。 唐婉去世后,陸游悲痛欲絕,心靈遭受深深的創(chuàng)傷,終生難以釋懷,沈園從此成了他對唐婉思念的承載,成了他夢魂縈繞之地。晚年入城,凡逢沈園開放之日,必入園中憑吊。 在唐婉逝去40年之后的一天,陸游再一次來到沈園。此時的沈園,物是人非,陸游感慨萬千,又作《沈園》二首: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這首《沈園》是非常有名的七言絕句,尤其是“傷心橋下春波綠,疑是驚鴻照影來”,被廣為傳誦。 陸游用一生的時間在書寫有關沈園的詩詞,包括做夢夢到沈園,重游沈園,即使在84歲的高齡時,依舊在牽掛著沈園,再游沈園時又作《春游》一絕: "沈家園里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陸游用詩文去懷念唐婉,追憶沈園里的邂逅,用文字撫今追昔,深摯凄然,成就了愛情的千古絕唱。 陸游對前妻的感情是復雜的,也是無奈的,從青春年少到耄耋老翁,愛而不得的痛苦一直蟄伏在心底,始終揮之不去。就算家有賢妻,就算有美妾陪伴,他始終無法釋懷對初婚的情感。 這種前夫前妻之間的深情,除了文字能夠承載相思以外,再沒有其他辦法了。佳人已逝,玉骨成塵,只有沈園墻壁上斑駁的字跡,在向世人默默訴說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的愛情悲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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