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休日陪妻逛街,路過老北京布鞋店,進去看了看,各式的布鞋擺滿了三面墻壁,有幾位顧客在挑選。在很多人的眼里,自己家做的千層底布鞋,幾乎成了遙遠的回憶。如今,誰還穿千層底布鞋呢?此時我想起布鞋,便想起農(nóng)歷。我始終認為,布鞋是為農(nóng)歷而做的,走在農(nóng)歷里也只能腳穿納底的布鞋。 在故鄉(xiāng),每當布谷鳥的叫聲響起的時候,春風(fēng)便吹綠了遠山,吹綠了小河,也吹綠了彎彎曲曲的小路。這時候,腳穿一雙納底的布鞋走在嫩綠嫩綠的野地上,你也會被滿目的青翠染綠。心,像燕子一樣自由地翻翔在藍天里,然后穿過那薄薄的云層,飛向遙遠的天邊 這時候,腳穿布鞋的父親,便會從低矮的倉房里拿出沉睡了一冬的木犁,將上面的灰塵吹了又吹,然后套上閑了一冬的老黃牛走向田野。木犁翻開潮乎乎的泥土,父親將種子播下壟溝,再用布鞋將壟溝踩實,然后默默地等待著那些金黃的種子長出鵝黃色的小芽來。春風(fēng)吹過,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氣息,而田野上那布鞋的腳印清晰而堅實。 其實,布鞋的制作過程是艱苦而又繁復(fù)的。在早春二月里,母親便會將積攢的碎布拿出來,在飯桌上鋪上黃紙,刷上漿糊,然后再將碎布一塊塊貼在黃紙上,然后再刷糨糊,再貼碎布。當碎布貼到差不多銅錢的厚度時,母親將貼在一起的碎布小心地揭下來,然后貼到家中的墻上,晾干后再一張張揭下來。在鄉(xiāng)下這叫打“袼褙”。而父親則會在夏天里將山坡上的野麻割下來,然后一捆一捆地浸到門前的小溪之中,大約一個月后再一捆捆地撈上來晾干,老家將這叫做漚麻。母親坐在院子里,將漚好的麻一條條從麻稈上剝下來,一綹綹扎起,閑暇的時候再搓成一條條細細的麻繩。夏日的夜晚,經(jīng)常是母親坐在南瓜架下,手中是飛舞的麻線,身邊是驅(qū)趕蚊子的篝火,而篝火旁則是嬉笑打鬧的孩子們。 而到了冬天,母親便開始做鞋。先是拿出已經(jīng)用紙剪好了的鞋樣子,然后照著鞋樣子將“袼褙”剪好。做鞋底的“袼褙”每一層都要包上白布的邊,然后用糨糊一層層地粘在一起,每晚放在炕頭底下壓平,一雙一雙地堆在針線笸籮里。趁早晚下地干活回來的空閑時間,母親再用已經(jīng)搓好的細麻繩一針針地納在一起。針腳勻稱瓷實的千層底納完后,母親就拿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買來黑條絨、紅條絨、花布條絨等布做鞋面,下面用白布包邊,最后將鞋面和鞋底用麻繩納在一起,這樣一雙布鞋就做好了。穿著母親做的布鞋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一縷縷泥土的氣息會透過布鞋涌遍全身,那感覺溫暖而愜意。 “淅淅瀝瀝的小雨,染綠誰的回憶。腳穿一雙布鞋,走進深深淺淺的農(nóng)歷?!边@是我多年前寫的幾句詩。現(xiàn)在,真的想穿上母親做的布鞋,走進農(nóng)歷,走進童年,走進那遙遠而溫暖的回憶… 作者:劉志新 摘自《通遼日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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