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宣宗,前半生裝傻,做了皇帝勵精圖治,律法嚴明,很多人覺他冷酷無情。我想,如果一個人若是沒有強烈的愛恨信念支撐,如何能忍受數(shù)十年如一日痛苦、孤獨生活的煎熬! 這苦不是凡夫俗子受得了的,這情自也不必向誰解釋。 雖然,客觀敘事是寫作的開始,可我近來越來越發(fā)現(xiàn),無論哪種風格的作者,或淡或濃,但他們一定都深深地愛著這個世界,以極度悲憫的情懷注視著蒼生,不然寫不出來,藝術家也一樣。 創(chuàng)作沖動來源于強烈情感對心靈的沖擊,如詞學家況周頤所說,天風海雨外有一顆不得已之心,就是詞人(詩人)之心。 李商隱有一句詩:“世界微塵里,吾寧愛與憎”,既然我們不過是塵世間的一粒微塵,為什么還要有愛和恨,為什么要有感情?顯然,說這句話的人,情最是深衷。 我們也可以問自己,吾寧愛與憎? 契訶夫《苦惱》,一位馬夫失去了兒子,有苦惱而沒有人訴說,只好對馬兒說。課本上說,揭露了沙皇俄國的虛偽無情。我覺得,太小看我們偉大的作家了,他們的情是不受時空限制的,作品的偉大之處也在于此! 寫的是千百年來人類共同的情感,對象、事件都沒有意義,情感才是永恒,這才是文學的魂魄,和文學之所以稱之為文學的根本特質。 所以,巴金《第四病室》里,一千年后躺在病床上,際遇相似的讀者讀到杜甫《月夜憶舍弟》才會潸然淚下,“無家問死生”、“寄書長不達”……這個“家”是千古傷心人的家!夜里他對同病房的人說,如果我死了,請把我的死訊寄給我家“浙江某地”。他在擔心什么,他怕“朝來有鄉(xiāng)信,猶自寄寒衣!” 曾經對朋友說,喜歡蘇軾的豁達、樂觀,古靈精怪的江南女子如她,說,要真的看透了,他就不寫了…… 吾寧愛與憎?蘇學士一定也問過自己吧。李澤厚說,中國古典詩詞里所體現(xiàn)的人生的空漠感無如蘇軾,但我看到的全是愛,除了愛,還是愛,愛自然、愛蒼生、愛天地間的大美!愛天地眾生太美麗! 無論天風海雨,我自天容海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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