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好友翔發(fā)來短信:西安滿大街的槐花都開了,散發(fā)著淡淡的香味,讓我想起小時候開學(xué)的時節(jié)。都說去外地上學(xué)后,故鄉(xiāng)只有冬夏;那么去外地上班,故鄉(xiāng)就只剩下一些片段。 學(xué)校門口的小販叫賣聲總是勾人心魄,我每次路過他們,小車上的各種食物就像發(fā)出一種無形的電波,讓我大腦接受反射分泌口水。 小時候,我特別鐘愛酸味,所以喜歡吃杏肉,把自己酸得倒牙,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才罷休。如果老媽讓我打醋,回來路上我會喝半瓶,估計那個時候摻的水也多。我昨天吃了一袋榛子巧克力,嗓子一大早就上火冒煙。小時候巧克力總是和“高級”這個詞連在一起,并不像現(xiàn)在這樣走入平常百姓家。我剛從安康來到大城市西安上幼兒園的時候,因為我一口安康普通話,同學(xué)們總是嘲笑我,他們也經(jīng)常捉弄我。一天,亮從窗棱上摳下一小截褐色的膩子給我,說:“吃吧,巧克力?!蔽夷闷饋砭统粤?,一嘴的苦味和尷尬,他們一群人笑成一團(tuán),孩子的世界和大人其實沒什么不同。我上的是全托幼兒園,后來,媽媽每周六接我的時候,總是會問我:“你猜我給你帶什么了?”我再說出標(biāo)準(zhǔn)答案:“巧克力豆。”一次夏天,我舍不得吃,一直裝在口袋里,巧克力化了把褲兜染了一片黑。我至今記得,那時候母親還很年輕,穿著高跟鞋和呢子大衣,從口袋里給我掏出巧克力的樣子深深印在我腦海中?,F(xiàn)在,我吃遍了各種各樣的巧克力,特別想找回童年那種巧克力豆的味道,會不會像普魯斯特那樣因為一種味道追憶似水年華。幼兒園廁所門口有一棵槐樹,槐樹上的毛毛蟲爬到廁所,我們像跳芭蕾舞一樣穿越雷池,然后捂著鼻子一溜煙跑回教室,竄出好遠(yuǎn)才長喘口氣,槐花滿地,花香沁人心脾。昨夜必是有雨,一潭潭小水洼折射出天光樹影,還有槐花片片?;被ㄓ幸环N北方的性格,被風(fēng)一吹,如雨飄落,雖然平凡瑣碎,卻有一種恣意隨性之美,味道雖然很淡,但悠遠(yuǎn)如蕭。我也喜歡下雨天,扒在窗口看雨滴在窗子上的痕跡,像哭花了的人臉;窗外,鮮艷的雨傘萍水相逢,水洼的反光被我一腳踏碎。 那個時候住在筒子樓,其實煤氣灶已經(jīng)普及了,但是奶奶為了省煤氣,還是經(jīng)常生爐子。夜里只要續(xù)一塊煤,第二天煤爐就可以繼續(xù)用,但是奶奶總是不續(xù),于是天天生爐子。我印象里,筒子樓里,奶奶經(jīng)常邊扇扇子邊生爐子,濃煙嗆得人鼻涕眼淚,狂咳不止。西安有段時間鬧米荒,大米一元錢一斤,北方人本來就喜歡吃面食,倒也無所謂,可是沒有米飯我就絕食不吃飯。奶奶每頓飯用小碗給我在煤爐上蒸一碗,然后小心翼翼地端給我吃,其他人都吃面。后來我看電視劇《四世同堂》時,家里人的面都給妞子烙白面饃吃了,后來實在沒有糧食了,她又不喝菜湯就餓死了??箲?zhàn)勝利后,祁老太爺抱著死去的妞子哭了。奶奶在電視機(jī)前也哭了,天下的爺爺奶奶都是一樣的。奶奶依然每天用她那嗆人的煤爐給我蒸米飯,她笑盈盈地看著我吃飯,滿臉的幸福。 小時候,老爸每次帶我出門,總是帶幾塊鍋盔,然后說一句:“勤帶雨傘,飽帶干糧?!蔽医K其半生只記住了“飽帶干糧”。鍋盔就像我們西北人一樣,實誠、敦厚、回味無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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