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第六三回

讀紅品詩詞-181

《花名簽酒令》賞析之三

文/墨吟 筱蕊

圖：老梅-霜曉寒姿

探春所得簽上注云：得此簽者必得貴婿，大家恭賀一杯，共同飲一杯。眾人笑道：“我說是什么呢，這簽原是閨閣中取戲的。除了這兩三根有這話的，并無雜話，這又何妨？我們家已有了個王妃，難道你也是不成？大喜大喜?！闭f著大家來敬，探春哪里肯飲，卻被史湘云、香菱、李紈等三四個強死強活灌了幾口下去，探春只命蠲（juān 除去）了這個，再行別的，眾人斷不肯依。湘云拿著她的手，強擲了個九點出來，便該李紈掣。李紈搖了一搖掣出一根來，一看笑道：“好極，你們瞧瞧，這勞什子竟有些意思?！北娙饲颇呛炆袭嬛恢厦?，是寫著“霜曉寒姿”四字。那一面是詩，云：

竹籬茅舍自甘心

“霜曉寒姿”是老梅的形象，意為梅花喜歡清幽僻靜的環(huán)境。這也正是李紈青春喪偶、為丈夫守節(jié)的象征。

詩句“竹籬茅舍自甘心”引自宋·王琪《梅》，全詩為：

不受塵埃半點侵，竹籬茅舍自甘心。

只因誤識林和靖，惹得詩人說到今。

王淇這首詠梅詩通過對梅花高潔品格的描寫，表明詩人淡泊名利、與世無爭的個性。這也正是李紈處世的寫照。她“居處于膏粱錦繡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不問不聞，惟知侍親養(yǎng)子，外則陪侍小姑等針黹誦讀而已?！?/span>

前二句言梅花之品格：梅花不為半點塵土所侵蝕，雖生長在竹籬邊茅屋旁，也心甘情愿。

“竹籬茅舍”與李紈居所稻香村十分切合，書中這樣描述：“黃泥筑就矮墻，墻頭皆用稻莖掩護。有幾百株杏花，如噴火蒸霞一般。里面數(shù)楹茅屋，外面卻是桑、榆、槿、柘、各色樹稚新條，隨其曲折，編就兩溜青籬。籬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桔槔（汲水工具）轆轤之屬。下面分畦列畝，佳蔬菜花，漫然無際?！惫侍酱簞?chuàng)立詩社時，李紈自定別號為“稻香老農(nóng)”。

后二句言梅花無張揚之意：只因為偶然遇到林和靖，才身不由己成了詩人們吟誦的話題，延續(xù)至今。

此詩以林和靖比李紈，隱喻李紈堅貞守節(jié)的品性，看似超然物外，最終卻“枉與他人作笑談”，成了“三從四德”的犧牲品。

林和靖即林逋，是宋代著名隱逸詩人。他隱居西湖孤山，終生不娶不仕，惟喜植梅養(yǎng)鶴，自詡“以梅為妻，以鶴為子”，人稱“梅妻鶴子”。他所作《山園小梅二首》膾炙人口：

其一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fēng)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

其二

剪綃零碎點酥乾，向背稀稠畫亦難。

日薄從甘春至晚，霜深應(yīng)怯夜來寒。

澄鮮只共鄰僧惜，冷落猶嫌俗客看。

憶著江南舊行路，酒旗斜拂墮吟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