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進(jìn)拴|夢幻楠溪江

宋代大文豪蘇東坡曾有詩云："自言長官如靈運，能使江山似永嘉”?！爸袊L壽之鄉(xiāng)”永嘉，同時也是世界地質(zhì)公園，世界口頭與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代表作昆曲的發(fā)源地。一條楠溪江三百里悠悠而下，孕育了一篇膾炙人口的“鄉(xiāng)村藝術(shù)美學(xué)”：獅子巖、石桅巖、龍灣潭、百丈瀑、林坑、蒼坡古村、麗水街……一城山色半城景，擁著唐風(fēng)宋韻的雍容，也擁著薄霧含羞的村韻，更擁著腹有詩書氣自華。
溫州海外旅游公司派出一位女導(dǎo)游張小姐全程陪同我們游覽。她拿著擴(kuò)音喇叭，用抑揚頓挫的普通話給大家介紹楠溪江的人文故事，使大家對秀麗的楠溪江有個大概的印象。我們一邊乘坐舒適的大巴車一邊欣賞車窗外的美景。山水詩人謝靈運的千古名詩至今仍是人們的美談，給美麗的楠溪江增添了靚麗的色彩。

大客車沿溪邊公路緩緩前行。我坐在車窗邊游覽青山綠水，心曠神怡。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車子在一個名叫芙蓉的古村落邊停了下來。

前來迎接的是一位村姑陳小姐，土生土長，了解該村的歷史文化，能說會道，帶我們進(jìn)入?yún)⒂^。房子都是些古色古香的老房子。貴村有三千人口，青壯年外出打工。留下老人婦女在家務(wù)農(nóng)。村名的來歷是對面山上有一塊芙蓉石，栩栩如生。陳導(dǎo)游指著那個巨石，大家一看，果真像。村中央有一條潺潺流水的小溪，溪邊婦女三三二二在洗衣或洗菜。再走過去有一座涼亭，亭中坐著幾個老人們在休閑聊天，怡享天年。此地與城市的喧囂相比，乃天壤之別。人入其中，寧靜安閑，古式村落，別樣風(fēng)采。
這個人叫做謝靈運，是南北朝時代著名的詩人，最大的成就之一是開創(chuàng)了中國文學(xué)史上的山水詩派;這條江叫做楠溪，是浙江南部山水中一條清麗的溪流，最大的特點是水清、瀑多、巖奇，一派迷離柔美的自然風(fēng)光。

1600多年前，當(dāng)謝靈運遇見楠溪江，當(dāng)他為楠溪江寫下第一批詩，中國山水詩從此開宗立派，并源遠(yuǎn)流長，延續(xù)至今。

楠溪江古名甌水，干流總長約140公里，主要位于浙江省永嘉縣境內(nèi)，東側(cè)以北雁蕩山脈為界，西側(cè)是括蒼山脈，三面環(huán)山。江水貫穿永嘉南北，蜿蜒流經(jīng)溫州匯入甌江，最后東歸入海。

“中國山水詩的起源地”，或許是對楠溪江最高的贊譽。

也許你會疑惑，中國的名山大川數(shù)不勝數(shù)，山水詩為何會選擇在這里發(fā)展、扎根?要解答心中的疑問，唯有親自走進(jìn)這條河流。而當(dāng)你置身于山青水碧、嵐羞云幻的景色之中，才會明白，當(dāng)年謝靈運為何會對它一見傾心。

據(jù)清朝《永嘉縣志》記載:楠溪江“山峰挺秀，澗水呈奇，人生其地者，皆惠中而秀外，溫文而爾雅”。是的，楠溪江的美低調(diào)而令人回味。這里溪水清澈，江寬水淺，有急流而不洶涌，潭水平靜而不阻滯，給人以舒暢的韻律感。江畔的山林之中，隱藏著許多美麗的瀑布，比如從128米的高崖上飛出，似銀河倒懸的百丈瀑布;曲曲折折、跌跌宕宕依山勢形成的七折瀑布，它們與青山翠林融于一體，宛如一幅幅流動的水墨畫。除了水清瀑多，巖奇也是楠溪江的一大特點。無論是被譽為“浙南天柱”的石桅巖，還是“天然盆景”的獅子巖，抑或是氣勢磅礴的十二峰，這些獨具特色的風(fēng)景，都演繹出山水相伴的動人景象。

文人情細(xì)，當(dāng)詩人謝靈運與楠溪江相遇，動人的詩句便從心中噴薄而出。后來，包括李白、杜甫在內(nèi)的詩人都追尋著謝靈運的足跡而來，他們或乘舟溯溪而上，或流連山澗，在這方山水中漫游，留下了無數(shù)美好的詩篇。
因為謝靈運的山水詩，楠溪江，一幅絕美的畫卷從此在人們面前緩緩鋪開。楠溪江之美，又絕不止于謝靈運眼中的山水。楠溪江是嶺上人家升起的炊煙，也是麗水街戲臺上的一片水秀，安然恬靜，古拙中透著雅意。楠溪江是長壽老人的江村歲月，是古稀縈繞的水上流年，他是大自然的饋贈，是歷史的稀有遺珍。

我踏著灰褐的石路，玖月前行。一旁是古樸的店鋪，一旁是清澈的流水，行走其間，感受到的是來自遙遠(yuǎn)過去的淳樸民風(fēng)。三百米的距離，我嗅到了千年前的古老氣息。
轉(zhuǎn)身之間，我看見一座年代久遠(yuǎn)的石橋還靜靜站在溪水之上，那殘破的身軀盡顯滄桑。一如垂暮的老人，平靜，祥和。
繁榮的背后總有一方未染世俗之氣的天空，讓我們?nèi)プ穼ば撵`的寧靜。
離開古鎮(zhèn)，我走進(jìn)了楠溪江的腹地。碩大的墻壁上，“永嘉書院”四個遒勁的字給了我心靈的震撼。站在它的面前，我突然間渺小了許多。

沿著清澈碧綠的江水，我一路走走停停，不時地駐足靜賞。山峰，云霧繚繞，氤氳薄霧隨著微風(fēng)緩緩翻騰，與深綠的樹木交融相映。江水，安靜得看不出它的流淌，唯有江面上落花的遠(yuǎn)去，才讓我看到它的流動。
走過河堤，石橋，我看到了一條佚名瀑布。沒有想象中瀑布的雄偉壯觀，卻依舊讓我心醉。纖細(xì)晶瑩，恰似懸掛在削壁上的綢緞。嘩嘩的響聲縈繞整個山谷，千百年的沖擊，在那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清潭。漣漪層層，巍峨的高山映縮在這方寸之間。

我抬頭仰視垂直的峭壁，一陣暈眩。裸露的巖壁只有零星的幾株小草，還有風(fēng)雨的足跡。我沿著峭壁之間的石階拾級而上。奇妙的造山運動恰如其分地在兩座大山之間留下了咫尺之距，于是才有了現(xiàn)在的“一線天”。站在最高點，向前遠(yuǎn)眺，空間瞬時被壓縮成一條白線，卻依舊遮掩不住這滿山的秀麗。突然。我發(fā)現(xiàn)綠色中矗立著幾座寶塔古亭，唐突卻不失魅力。高翹的飛檐，紅褐的亭柱，一磚一瓦皆露古樸，原來人類的足跡也是可以融于自然的。
飄飄灑灑的細(xì)雨，還在繼續(xù)，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但依舊擋不住我游江的情趣。坐上竹筏，竹子間的縫隙便汩汩地冒出了綠色的江水，直至浸沒。船夫用竹篙輕輕一點江岸，竹筏載著我，緩緩駛出淺灘，愈行愈遠(yuǎn);岸，向后退去，漸漸模糊。無數(shù)滴雨點安靜地落入江中，一圈圈瀲滟交錯著蔓延開去。

雨，終于停了，四周景色逐漸清晰，我一邊欣賞著兩岸美景，一邊潛意識地伸出左手，輕輕撥動江水，一陣清新流遍全身。
竹筏安靜地前進(jìn)著，獅子巖終于露出了芳容。稀疏的草木，裸露的巖壁，形狀各異的石塊，遠(yuǎn)遠(yuǎn)看去，卻巧妙地組成了一只雄獅，我不得不感嘆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當(dāng)竹筏靠近她時，一道道或深或淺的溝壑般的巖紋深深震撼了我。再堅韌的東西也經(jīng)不起歲月的洗禮，最終也逃不過消亡的宿命。突然間，目光停留在了一株小草上，久久不愿離去。在幾近光滑的巖石上，它頑強(qiáng)地生存著。那碧綠得滲水的葉子詮釋著生命。

芙蓉書院就是古代的村辦學(xué)校。魯迅先生筆下的三味書屋，是通過那篇《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傳入千家萬戶的?？上疫€沒有去過。同行的作家們有不少去游覽過。他們認(rèn)為與貴族書院類似。從歷史沿革來看，芙蓉古村尊師重教，由來已久。

古代產(chǎn)生十八位進(jìn)士，本身就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兒。況且當(dāng)時條件艱苦，信息閉塞，卻為國家培養(yǎng)出這么多優(yōu)秀的人才，敬佩。想想現(xiàn)代人，條件優(yōu)越，進(jìn)入信息時代，比古代不知要先進(jìn)多少倍，可出成果的概率可能還沒有芙蓉村那么突出。書院是一座民居式建筑，天井采光。唯一的一間教室，桌凳齊全。老師訓(xùn)學(xué)生的戒尺也在。有位作家拿起尺子，模仿古代私墊教書的樣子，體驗一下古代的教書匠是如何教育學(xué)生的，挺有意思吧。教室兩邊貼上教育界的鼻祖--孔子的遺訓(xùn)，句句在理。旁邊有一片竹林，綠蔭遮天，涼爽宜人。側(cè)室是先生的辦公室兼居室，簡樸得體。

接著是到一個榨油坊邊喝足。一根大木頭中央刨空，放入菜籽，再打入木樁，慢慢擠壓出油。旁邊的大石碾，推一下費力呀。這種古老的榨油方法，非常辛苦，但是能榨出油來食用，本身是一件了不起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它體現(xiàn)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和聰明才智，自力更生，艱苦奮斗，利用自己的雙手解決了吃油的大問題。吃加油的菜，味道好極啦。我們看了以后自嘆不如。

不可不看的楠溪江。不可不去江中漂流一下，親身體驗一下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感覺。我們分五人一組，每人穿上黃色救生衣，以防萬一。我坐在竹筏凳子后排，感到左右搖晃。脫下鞋襪，腳放入清清的溪水中，一陣冰涼，爽極啦。年逾古稀的老梢公手拿一根長長的竹竿，用力插入水中，小小的竹筏慢慢上游。作家們拿出相機(jī)，不停地拍下一個個瞬間。到了一個深潭，梢公掉轉(zhuǎn)方向，往下游漫游，進(jìn)入一片淺灘，筏子被溪里的石頭攔住啦。老梢公下溪用力把竹筏往上一推，通行啦。清澈的溪水，小魚在暢游，溪底的鵝卵石歷歷在目，猶如酷愛養(yǎng)花的人，水仙花下放著的石子一樣，漂亮。
我來到楠溪江的岸邊，才領(lǐng)略到江南秀水的靜謐、透徹、深邃。俗話說，“山水無綠不成景”，楠溪江地處亞熱帶海洋性季風(fēng)氣候，冬無嚴(yán)寒夏無酷暑，。雖然是秋季，卻絲毫沒有北方秋天的肅殺。

茂密的植被給每座山頭披上了綠蓑衣，連江灘上都有大片大片的樹林，據(jù)說，灘林是這里的山民世代與水患風(fēng)魔斗爭的結(jié)果，愛植樹，愛護(hù)樹，成了當(dāng)?shù)厣矫竦膫鹘y(tǒng)，自古至今不變。綠色的山坡上時而有一條“白色飄帶”順山勢而下，那是小小的瀑布。飽受家鄉(xiāng)干旱之苦的我們，剛看到這些水流時驚喜地大叫;后來顧不得喊叫，只顧細(xì)心觀賞品味;再后來覺得隨時都享受這山泉瀑布，簡直太奢侈了!可南方的山就是這樣，“水繞青山山繞水，山浮綠水水浮山”，絲毫也不夸張。

楠溪江更是我所見到的獨具特色的江，她沒有黃河的壯闊豪邁，不似長江的險峻雄奇。她長在深山中，邁著款款的腳步，從容繞行在碧山綠林之間，似一位純情少女，清麗可人，兩岸的峭壁，河灘里的叢林，都在江中留下旖旎的倒影。這幾天雨水大，水流漫灘，水在江流之外，在樹與樹的縫隙間流過，嘩嘩的流水聲，似乎是傾訴心聲的低語，將長長的草拉直理順。

我們在重點風(fēng)景名勝區(qū)獅子巖乘上竹筏，帶著從未有過的新奇，越過蘆葦叢，進(jìn)入江中心。竹筏大約有一米多寬，五六米長，前頭像飛檐一樣彎曲翹起。每個竹筏上四個小竹椅，都固定在竹筏上。船老大站在最前頭撐篙，水波如鏡，竹筏如翼，我們的心都飛起來了，像滑翔在快樂天堂，飄逸而沉醉……這一切把你曾經(jīng)的都市繁華，案牘煩擾，清洗一空，屬于你的只有這一江一筏。寧靜清閑中又糅進(jìn)一份新奇，喔，這是怎樣的一種體驗!

我們放松著，沉醉著，想盡情延伸這一份難得的山光水色。前行大約三四公里，見前面兩只筏子離開主流拐進(jìn)樹林，我門的筏子也跟了過去，因為水流中不時遇到大樹，盡管水流比主流小些，沖擊力仍然使船老大勢單力薄。于是幾個船老大就下水合作，分別推竹筏，為了躲過大樹，需要連推帶拉，才穿過樹林，移到水流邊沿。

下水推竹筏，水至膝下，水質(zhì)清澈，機(jī)會難得。我們也興致勃勃地光腳下水，給船老大們幫忙，體驗著只有童年時才體驗過的感覺。原以為這是漂往下游的必經(jīng)之路，誰知過了這片水域，竹筏便靠了岸!原來因為這幾天雨水太大，江水流急怕出危險，漂流到此結(jié)束。

大家都說沒有玩兒夠，想再從頭來一次，但是時間來不及了。我們只好帶著遺憾，一步三回頭地離開竹筏，走向岸邊。

一位同伴說:“就這不完整的漂流，也夠我們回味她一年半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