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首鋼主教練雅尼斯在2021-2022CBA賽季第一階段比賽結(jié)束后,評價32歲的劉曉宇:“他像紅酒,時間越長,品得越香。”劉曉宇補了一句:“是82年的拉菲——因為82年的拉菲貴啊。”
16年職業(yè)生涯,第二個高光時刻發(fā)生在32歲、4年漫長的傷病療愈之后。
接受采訪的那天,劉曉宇提前抵達,因為他下午約到了中醫(yī)調(diào)理脾胃。他是已經(jīng)擁有5枚總冠軍戒指的老將,在這個賽季開啟了他的“第二春”。從自己的車上走下來時,一件隨意的衛(wèi)衣和單薄的身型,恍然讓人覺得,他依然是多年前的那個高中生。 文/肆彬 劉曉宇曾是長春11中的風云人物。原本只是希望通過籃球特長考個好大學的他,做出了一個改變自己一生的決定:他聽從戴億新教練的建議,放棄了學生生涯,成為一名職業(yè)籃球運動員。 也是從那一刻起,劉曉宇也沒想到,籃球之于他,不再是每天期盼的愉快時光,而是一段有榮耀與傷痛交纏的漫長旅程。 不適應,是劉曉宇從長春11中去到上海青年隊試訓的最深刻印象。
當年中國的專業(yè)籃球隊,還是半軍事化的管理模式,住集體宿舍,出早操,加上陡然提升的訓練強度,讓學生球員劉曉宇,從一開始就面臨巨大的挑戰(zhàn)。 在校隊,走讀的劉曉宇每天回家,和普通高中生一樣。每天只有兩個小時的訓練,賽期的大強度訓練也只是一段時間。而在成為專業(yè)籃球運動員之前,劉曉宇從沒有獨自離開家鄉(xiāng)長春。 “在學校的時候,每天下午結(jié)束一天的文化課,練球的那兩個小時是一天當中最愉快的時刻。到了上海青年隊之后,每天就只有籃球?!?/span> 不久后,劉曉宇在戴指導的推薦下被當時在廣泛挖掘苗子的廣東宏遠招收,加盟宏遠二隊,1年后的2006年,劉曉宇升入一隊,正式登上CBA舞臺,離家鄉(xiāng)更遠了。
籃球成了將來的工作,他必須學會適應。他說自己的職業(yè)生涯都沒有離開過“大城市”,從東莞到上海,再到北京,他加盟的都是大城市的球隊。 大城市的球隊,意味著更高的關(guān)注度和曝光度,也意味著他的職業(yè)生涯一直在訓練比賽的高強度壓力下度過。適應了在“大城市”打球之后,傷病悄然而至。 劉曉宇說,自己的職業(yè)生涯因為受傷,各個身體部位做過核磁共振的次數(shù),加上來大約有上百次。 2017年,轉(zhuǎn)會北京的時候,劉曉宇已經(jīng)是5個總冠軍在手的明星級后衛(wèi)。他原本期待著能在五棵松迎來自己的又一個高光時刻,但迎接他的卻是在賽季前熱身賽中的一次嚴重受傷。 當時劉曉宇的傷是在北京和遼寧打熱身賽時造成的,他一腳踩到了哈德森的腳上,導致軟骨、韌帶損傷。 那次的崴腳有多嚴重? 劉曉宇給我們普及了一段醫(yī)學知識: “軟骨損傷不可再生,醫(yī)生建議我去美國注射骨髓干細胞,他說這在NBA就是個日常保養(yǎng)的小手術(shù),我立刻就答應了。 趴在手術(shù)臺上才發(fā)現(xiàn)比想象中可怕多了,先在骨頭上鉆孔,把骨髓抽出來,放到機器里去培育分離,然后再把分離后的營養(yǎng)打回骨頭里,那根大長針在里面攪動、找位置的時候,我就,就很緊張啊……手心冒汗……” 劉曉宇3次去美國,重復了3次上述過程,終于在2年后,他的腳傷不再是個問題。 2019年,劉曉宇重新登上CBA賽場,打了10場比賽,就在他覺得自己要迎來生涯第二春的時候,又傷了。 這次的受傷是在2019-2020賽季與北控的德比戰(zhàn)中造成的,劉曉宇爭搶籃板時倒地,左手兩根手指骨折,賽季報銷。 2019-2020賽季結(jié)束的時候,劉曉宇和北京首鋼三年合同眼看就要到期了。 持續(xù)傷病導致的低迷狀態(tài),令一些媒體早早就提出“劉曉宇恐將離隊”的猜測。 能留不能留,不能留去哪?2020年的夏天,劉曉宇走到了十字路口。這三年,每到劉曉宇不順的時候,首鋼俱樂部總經(jīng)理秦曉雯總會發(fā)微信給他,因為當初邀請他從上海來到北京的是秦總。最終讓劉曉宇決定留在首鋼的,也是與秦曉雯的幾段微信交流。一年多之后,劉曉宇直接給記者背出了那些微信的內(nèi)容:“別想自己會不會沒有位置、別想那些質(zhì)疑的聲音,你是這個家庭里的一員,調(diào)整好了重新回來。”“我和球隊都站在你背后?!?/section>“外界越是說你不行,你就越不能去多想?!?/section>劉曉宇最終與北京隊成功續(xù)約。質(zhì)疑聲更猛烈了,他加練得也更猛了。劉曉宇想了想,笑著說:“經(jīng)常是雅尼斯給我們一頓臭罵后,秦總會站出來,他倆一個黑臉一個紅臉。但是在球隊贏球,隊員處在順境的時候,她基本都不會出現(xiàn)?!?/section>今年的休賽期,劉曉宇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夏天,他徹底擺脫了傷病,與球隊完完整整地進行了一個夏天的合練。于是劉曉宇迎來了他加盟首鋼之后,最順利的一個新賽季開局,“練得好,所以賽季開始的時候心里特別有底氣”。 2019-2020賽季這次受傷不僅讓他離開了賽場,一向護犢子的北京球迷中間還出現(xiàn)了質(zhì)疑聲:三年合同,兩年養(yǎng)腳傷,一年養(yǎng)手傷?跟身體創(chuàng)傷相比,心理上的挑戰(zhàn)更大:陌生的球隊、陌生的北京城、接踵而至的傷病、質(zhì)疑聲……受傷只是那一瞬間,而消化這些困擾的日子卻是難熬的、漫長的。重新?lián)碛薪】档纳眢w,和一個充實的夏訓之后,2022賽季CBA第一階段13場比賽,劉曉宇交出了場均11.8分、6.3次助攻、1.1次搶斷、三分命中率38.3%的數(shù)據(jù),這4項數(shù)據(jù),創(chuàng)下了他在首鋼5個賽季以來的紀錄。 這其中,與廣東、上海、浙江的3場關(guān)鍵比賽,劉曉宇分別拿下得分助攻兩雙。 關(guān)于劉曉宇,評論區(qū)的風向,終于發(fā)生了轉(zhuǎn)變,回頭看一年前首鋼與劉曉宇的續(xù)約,首鋼球迷表示:簽對了!2019年的某天,劉曉宇曬出了一張高中舊照,是他和隊友奪得全國中學生聯(lián)賽冠軍的合影,配文是:“分享一張老照片,匆匆那年,我們的高中時代,我們的青春。” 發(fā)這條微博的時間,正是劉曉宇被腳傷折磨了兩年,又遭遇手指骨折的時期。 這張照片拍攝于2005年7月,那時,長春11中在劉曉宇、張彪、田根、邵天罡等幾位球員的帶領下掀翻了衛(wèi)冕冠軍沈陽31中,總決賽3-0橫掃由孟令源領銜的南京第9中學,從此,劉曉宇得名“中國第一高中生”。 高一拿完吉林省所有冠軍,高二拿了全國冠軍,這就是劉曉宇那屆籃球隊創(chuàng)下的傳奇。 曾經(jīng)在大街上被查車的警察認成“體操運動員”的劉曉宇,外形看起來不太像個整天沖撞對抗的籃球運動員。所以在11中的時候,又帥又能打的隊長劉曉宇,就已經(jīng)是人氣最高的那個。 如果外出比賽,或者因為訓練耽誤了上課,一定會有女同學搶著抄好筆記交給他,“那真是工工整整的……” 劉曉宇咧嘴傻笑著說,“還有女同學在我上課的時候趴窗戶看的,搞得我在學校走路都不自在,總覺得有人在看我,時刻得注意自己的形象?!?/span> 學校附近的公交站牌上也貼著劉曉宇的海報,他的簽名照在同學之間甚至需要花錢買。 講到這,劉曉宇插播了一個小段子,有一次在CBA鼻子被打骨折了,原本躺在地上的他突然想:血流一地得多給大家添麻煩,得注意自己的形象。 于是騰一下坐了起來了。 事后隊醫(yī)提醒他,他那會兒就應該在地板上躺著,等待醫(yī)生做初步的處理之后才能起來。 “說到底,這都怪高中那兩年背起來的偶像包袱。” 進入長春11中體育館,在最顯眼的兩個柱子上掛著兩張大照片,一張是劉曉宇,一張是邵天罡。 直到現(xiàn)在,他們都是長春11中的驕傲,當那一代球員相繼畢業(yè)后,長春11中籃球隊就再沒有拿到過全國冠軍。 劉曉宇的父母都是大學生,讓兒子打籃球的初衷是想靠體育特長加分,考一個好學校。高一就在籃球場上名聲大振的劉曉宇,當時就被清華北大預定了,這讓劉曉宇和父母喜出望外。 但劉曉宇的人生劇本并沒有按照預設的那樣進行,一年后,正在讀高二的劉曉宇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 放棄高考,打職業(yè)籃球。 對于籃球的真愛,打敗了全家的清華北大夢。 ***
來網(wǎng)易接受采訪,是劉曉宇第一次作客傳說中的“后廠村”。在被問到,如果留在11中,參加高考、上大學之后,你現(xiàn)在會在哪?劉曉宇脫口而出:“我可能在這(后廠村),也可能在你們隔壁,某個大廠里當白領。”說這話時,劉曉宇的笑容就像那天北京的天氣,冬日暖陽搭配著脆藍脆藍的天。關(guān)于長春11中的事就像發(fā)生在昨天一樣;好像因為走上職業(yè)道路后的那些傷痛與坎坷,他都不曾經(jīng)歷一樣。結(jié)束采訪時,劉曉宇說:11中那段時光在他心里的分量還是挺重的,他不太習慣在職業(yè)籃球圈作秀、做一些夸張的動作。“我現(xiàn)在的目標就是打好球,彌補因為受傷失去的時光。我成不了偶像,我就是個傻小子。以前我是有靈性的傻小子,現(xiàn)在是個有智慧的傻小子?!?/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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