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如同空氣一般飄蕩在世界各處,他或許與宗教相關(guān),或許與夢想相關(guān)。 在宗教信仰體系之中,不同地域,不同時代,人們給予信仰集合體一個共同的稱謂:在古希臘,他們被稱作奧林匹斯諸神、北歐有奧丁托爾等北歐諸神這一宗教信仰。 在中國,神字與另一個字之間,有著特殊的關(guān)聯(lián),這個字就是“仙”。 對于神仙的理解,在中國古代,他們即作為信仰的一個靈魂集合體,神仙超脫于人世間,他們掌握著自然萬物,各司其職,是中國古代先民的精神寄托。 而到如今時代,神仙被賦予了更多的含義,但不論詞義如何增改,神仙總是被冠以人們對美好未來的希冀,以及對美好事物的贊美。 因此,神仙在中國社會之中,往往被當做一個共同體對待,但實際上兩者是存在著非常多的不同的。 由字形角度來分析“神”與“仙”的不同分析事物,往往采取由表及里的分析方式,在區(qū)分神與仙之時也不例外。 漢字是表意文字,每一個字的構(gòu)成,都有著其獨特的淵源以及含義,他并不像拉丁文、英文、韓文等文字,只是用簡單的字符號組合來做區(qū)別,而是由意義演化而來。 最為明顯的是,神和仙兩字的書寫方式迥然不同,因此這兩個字在創(chuàng)設(shè)之時,也定然有著極為不同的含義。 首先,讓我們來看神。 神字以簡體字來看,即分為左邊的示部旁以及右邊的申字,其造字法兼具形聲以及會意。 神字初見于西周金文,從《金文編》第十頁中的神字金文示例我們可以看出:左邊的示字至今變化不大,其形態(tài)三豎支撐,上為平臺,其象征的是祭祀之臺、祭臺、供臺。 而右邊的“申”與如今的申字相差較大,如果我們結(jié)合經(jīng)文,小篆到隸書、楷書中它的進化過程來看會發(fā)現(xiàn):右邊的申字在金文中,并沒有表現(xiàn)出如今申字的四方狀態(tài),而是一個曲折的延伸的閃電形狀,左右有分叉,中間為彎折的閃電主體。 再到戰(zhàn)國時期,考古發(fā)掘所發(fā)現(xiàn)的文字記錄,“申”字兩側(cè)的部分在逐漸匯攏收縮,而原先中間彎折的閃電,則變成了中間的一豎。左右兩邊漸漸成一個“不落窠臼”的“臼”形。 再到隸書時,兩側(cè)類似于“臼”的形狀與中間的豎合并發(fā)展成近似今日的“申”形。 左邊的表示祭臺的“示”也逐漸簡寫合并,到隸書、楷書時,如今的“神”字也就成形了。 示在左,作為祭祀之臺存在,而祭祀的是誰,右邊的申字的演變過程,也讓我們知道了他最先是先民眼中的閃電。 閃電來自于蒼天,其光亮與能量,皆無比璀璨,故而被人們當看做是上天的使者,也就是神靈,即祭壇所祭祀者為天神。 后來“申”在天干地支中也有位置,也表現(xiàn)出了人們將其作為神靈來看待,《禮記·祭法》中有云:“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為風(fēng)雨,見怪物,皆曰神”。 接著看神仙的“仙”。 “仙”字的造字法與神相似,也為形聲兼會意,從簡體的“仙”字我們就可以看出,其與“神”的以祭祀臺所演化而來的“示”為偏旁部首不同,其左邊為單人旁。 “仙”字最早見之于《說文》第167頁,通過其中所示的小篆字體,可以清晰的看出,其左邊為人的形狀,右邊則為類似手的字體將東西給舉起來,也就是上升。 所以將左右結(jié)合,尤其小篆字形可以推出,所謂“仙”字即升入天空中的人。 如今的“仙”字,其右邊部分簡化從山,但是從小篆至漢隸,再至繁體楷書中我們可以看到,其右部的“?”仍具有托舉而起的神韻。 所以由仙的字形我們可以看出,“仙”與“神”不同。神是站在祭祀對象位置的、難以觸摸的天之使者。 而仙則更與人相關(guān),其原本為人,后超出凡世,脫去肉胎,升入天中,羽化為仙。 與“神”字自誕生以來就所處的高級的“自然化身”的位置不同,“仙”字除去超凡升天之人這種概念之外,在中國古代的文學(xué)作品之中,其有時也被用作形容某些人的不俗的行為、神態(tài)、動作、狀態(tài),這在今天的漢語語境中依然存在,例如“這舞蹈跳得好仙”、“這人長得好仙啊”等。 從應(yīng)用對象角度,來分析“神”與“仙”之不同像我們在前言中所提及的那樣,神仙并行的稱呼,在中國的語言環(huán)境之下,使用的更為明顯。 細數(shù)世界上影響范圍較廣的幾大神話傳說,在古希臘奧林匹斯諸神之中有火神、水神、愛神、創(chuàng)世神等等。在北歐神話之中,有雷神等,其中所提及的重要事件之一,也名為諸神黃昏。 再看東方,在印度教的宗教信仰體系之中,有濕婆神,即毀滅之神;毗濕奴,即保護神;梵天,即大神。日本的神道教其主神也名為天照大神。 為什么到了中國的神話體系之中,神與仙便同步存在了呢?一個很大的原因,即中國本土宗教道教的影響。 道教產(chǎn)生之前,其前身黃老之學(xué),就已在社會上產(chǎn)生過較大的影響。 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道家,雖然與道教并不一致,但是其所提倡的無為隱世狀態(tài),為道教的逐漸形成奠定了基礎(chǔ)。 道教產(chǎn)生之后,在中國的神話體系中,“仙人”漸漸出現(xiàn)了他的雛形。他將先秦的陰陽之學(xué),卜卦之學(xué)等融合雜匯起來,給予這些會通過上述方式與上天交流溝通的人們以仙的名稱。 而到東晉南朝之時隨著道教的逐漸產(chǎn)生,越來越多的道教教義不斷推動著被現(xiàn)實社會所壓迫的人們隱居山林,修煉自身,以達到能與上天進行靈魂上的交流與溝通,最終達到超凡脫俗,升入天中羽化為仙的狀態(tài)。 八仙過海就是一個十分標準的示例,其中如呂洞賓、曹國舅等都本是人世間的普通人,因個人修為或特殊行為化身為仙,因而其中也體現(xiàn)了讓人們多行好事,積累功德之意,給人們以精神寄托的同時,也為統(tǒng)治者鞏固統(tǒng)治起到了一定作用。 因而從應(yīng)用對象方面來看,神是自世界誕生之初就存在著的,人類無法以任何形式所達到的境界。 它更像是自然的化身,神的存在解答了古代先民所看到的自然界運行中發(fā)生的各種讓他們不明就里的問題。對于自然的恐懼與敬畏,在此化作了人們腦海之中精神與靈魂的寄托。 而仙則不同,就像是人們在日常運用時,將神與仙合并起來稱作神仙這一固定用法一樣,在許多語境之中,仙與人也常常結(jié)合起來,稱作仙人。 而這種仙人,多是由原本的處于人世之中的常人,經(jīng)過個人修煉等方式羽化成仙。 對于當時處于動蕩社會中的人們來說,這種寄托與神相比起來,是他們在思想上可以接觸到的,甚至在現(xiàn)實之中可以達到的。 他給予了人們豐富自我、提升自我的奔頭。通過努力,通過修煉,人可以成為仙。 成仙之后,則可以擺脫人世間的苦惱,成仙之后也可以獲得幫助世人的能力,這未嘗不是一種有著古代中國特色的英雄主義。 “神”和“仙”怎么變成了“神仙”?那么神與仙這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是如何在演變過程中漸漸融合起來,發(fā)展到今天神仙結(jié)合的狀態(tài)的呢?究其本源,還是社會生產(chǎn)力的不斷發(fā)展。 神之所以為神,是因為他未知,并帶給人們恐懼,它不像仙一樣令人親近,它是神秘的,摸不透的。 但是,隨著社會生產(chǎn)力的不斷提高,人們對于自然界的一些現(xiàn)象的認識也越來越清晰。 以黃河為例,在中國歷史上多次決堤泛濫的黃河,因其威力之大、之恐怖,故而也被神格化了,在黃河沿岸的各地,都有著不同和神的傳說。 但是隨著人類的生產(chǎn)技術(shù)提高,在歷史上的多個時刻,人們都曾通過自己的方式,使得黃河決泛得到控制。 從大禹疏導(dǎo)治水,到東漢王景治水,再到潘季訓(xùn)治河等等。當人類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漸漸控制原本恐懼害怕的事物之時,原先被神格化的自然界萬物,其形態(tài)也開始漸漸顯現(xiàn),而這些顯現(xiàn)的形態(tài),則更像于人形,黃河河神也有了類人的長相,在神話傳說中也有了“河伯”的稱謂。 又如雷電之神,在后來也有了雷公電母這等人格化的稱呼,神開始與人類社會接軌,被認知的自然現(xiàn)象被賦予人的情感表達,所以許多包含著世俗感覺的神話傳說出現(xiàn)了,例如《西游記》中出現(xiàn)的各路天神,他們不再僅僅是威嚴的象征,而是有了自己的情感與思想。 同樣,政治方面的需求也對“神”與“仙”的合體產(chǎn)生了一定的推動作用,在中國古代封建社會發(fā)展過程中,不斷加強著的是中央集權(quán)及君主中央專制。 而在這一發(fā)展過程中,除了政治、經(jīng)濟、軍事等方面的措施之外,思想文化方面的統(tǒng)治措施也十分的重要。 秦始皇在設(shè)計“皇帝”這一稱號時,便考慮了“三皇五帝”這些神級別的人物,在漢武帝時期,為了達成其大一統(tǒng)的政治理想,董仲舒幫助漢武帝提出了君權(quán)神授、天人合一的重要思想。 在這一層面,統(tǒng)治階級將人民群眾所信奉的“神”,所敬畏、恐懼的“神”利用起來,使得君王當前所擁有的權(quán)力變?yōu)樯袷谟璧摹?/p> 這就讓人們對于神的自然恐懼與敬畏,在現(xiàn)實社會這一層面上,轉(zhuǎn)化到對君主的敬畏與尊崇上來。 于是神,除了因為人們的生產(chǎn)水平提高,對于自然界的認知越來越清晰而變得人格化之外,其與皇權(quán)、君權(quán)的結(jié)合,也使得神向人格化方向趨近。 與此同時,“仙”則因其親民化與社會性,力量不斷龐大。在現(xiàn)實生活中,人們永遠無法接近到神,但是仙卻是有可能接近的。 像是東漢末年黃巾軍叛亂之時,大賢良師張角及其下屬張寶等人,便被人們賦予了“仙”的形態(tài),因為他們與正常人不同,有著治愈疾病或者操控一些自然現(xiàn)象的能力。 而他們又利用這些能力,為處在社會底層的人們,提供了一些統(tǒng)治階級無法給予他們的幫助與撫慰。 所謂“縣官不如現(xiàn)管”,高高在上的神無法為人們提供憐憫,而身邊可能出現(xiàn)的仙,則為人們提供了生的希望。 所以在亂世之中,仙的位置被漸漸抬升,原本為兩條平行線的“神”與“仙”。隨著神的漸漸人格化和仙的不斷神格化,開始逐漸產(chǎn)生了交集。 在交集出現(xiàn)之時,這兩個概念便被合二為一了。 當然,不論從社會現(xiàn)實方面、語境意義或者是合成詞的重點表達側(cè)重來說,神仙這個詞更側(cè)重于“仙”的表達。 隨著社會生活不斷向前推進,人們的生產(chǎn)力水平提高,科學(xué)知識、理性思考也逐漸代替了迷信和神話,在人們腦海中占據(jù)著最重要的位置。 所以,在當今世界,除去宗教信仰對人們產(chǎn)生的特殊影響之外,神仙最初的含義,也漸漸只停留在歷史階段。 再次分析“神”與“仙”的由來,“神”發(fā)展讓我們看到了人類社會向著科學(xué)化、理性化變遷,它因未知而來,因敬畏而來,其中的種種變遷也涵蓋了先民的生活景象;“仙”的發(fā)展則讓我們看到困難時期人們的掙扎與救贖。 但無論社會生活怎樣變遷,怎樣發(fā)展,“神仙”這兩個字中所包含的人們對未知世界的向往、對美好事物的熱愛依然不變,在大多數(shù)語境下,神仙仍然被當作一種美好的代名詞。 例如當人們遇到非常美好的人或事物之時,便會表達:這是怎樣的“神仙朋友”,我有一個“神仙老師”,這是怎樣的“神仙同事”啊,或者是我看到了怎樣的“神仙景象”??! 透過神仙兩字的演變發(fā)展過程,我們似乎也可以看到社會生活,不斷向美好演變的趨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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