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讀中國史 第一卷 史記 世家篇內(nèi)容涉及原著卷目:《晉世家》《趙世家》 晉景公,春秋五霸晉文公的孫子,晉成公的兒子,含著金鑰匙出生,沒有奪嫡煩惱而順利登位的晉君。 可能是前半生太順利了,繼位后的他,面臨了一個又一個難題。 第一個難題來自于鄭國求援。 景公三年,鄭國來求援的使節(jié)剛剛離去,景公卻已身心俱疲。 他繼位之時,正趕上了春秋五霸最后一位楚莊王的巔峰期。這位君主一言不合就動手,和周邊的國家打了個遍。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想要打敗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晉國。只有打敗晉國,他才是當(dāng)之無愧的霸主。 此時的晉國,承澤著晉文公的余輝,在趙盾等人的努力維持之下,依舊保持著霸主地位。晉景公自然也不愿意把霸主之位拱手送人。 但是,他不想打仗。他怕輸,更不想生靈涂炭。 可是,鄭國使臣已經(jīng)來求援了。作為諸侯霸主,為小國主持公道是義不容辭的責(zé)任。他別無選擇——救援鄭國,面對強楚。 于是,他派出以荀林父、隨會和趙朔領(lǐng)銜的三軍出征。望著大軍遠(yuǎn)去,他心里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 果然,前方傳來壞消息。主帥荀林父采納先縠建議而冒進(jìn),被臨時反水的鄭國軍隊和楚軍夾擊而戰(zhàn)敗。楚國經(jīng)此一役,真正成為了諸侯霸主。 【簡評】 景公救鄭發(fā)兵,他是選擇賭一把。他的籌碼不錯,兵多將廣,又有霸主光環(huán)加持,這個決策沒問題。變數(shù)在于鄭國反水和楚莊王這個雄主的存在。 如果他不救,霸主地位依然在,但是溫水煮青蛙,晉國會漸漸失去被小國依賴的光環(huán)。 可是,最讓晉景公煩惱的,不是丟了霸主的寶座。而是對敗軍之將的處置。 第二個難題,處置敗軍之將。 荀林父上書請死,先縠畏罪逃亡到翟。 殺還是留,怎么辦? 孩子才做選擇題!成熟人只會根據(jù)情況做決定。 他原諒了荀林父,因為他知道,這時候誅殺大將,只會親者痛,仇者快;他滅了先縠一族,因為他不能原諒一個沒有勇氣面對失敗的將軍,并且,逃亡之舉意味著不忠,不忠者若被寬恕,此例一開,后果不堪設(shè)想。 【簡評】 晉景公原諒荀林父,可以說得了晉文公的真?zhèn)?。?dāng)年城濮之戰(zhàn),楚將子玉戰(zhàn)敗回國,文公擔(dān)心這個后患。但是楚成王選擇不原諒子玉,子玉自殺,而文公心安。晉景公沒有犯那樣的錯誤。 第三個難題:楚強晉弱態(tài)勢下如何與楚周旋。 景公六年,楚國伐宋,宋國來向晉國告急。 當(dāng)年景公祖父文公流亡時,宋襄公對文公禮遇有加,兩國就此交好。宋國危機,晉國應(yīng)該幫忙。 可晉楚力量平衡,經(jīng)過三年前兩軍一戰(zhàn),天平已經(jīng)倒向了楚國。硬碰硬,對晉國沒有一點好處。 晉景公輾轉(zhuǎn)思考應(yīng)對之策。 最終,他派出了大夫解揚紿先去宋國捎去口信,讓宋軍穩(wěn)住軍心,堅持守城,晉軍必去支援。 【簡評】 晉國并未救援。晉景公此舉,在于消耗楚國實力。最終,楚軍的確是因為缺糧而撤兵了。 第四個難題:面對意氣用事的臣子,公私如何平衡 景公八年,他的煩惱又來了。 大夫郤克出使齊國,因為佝僂病而被齊頃公的母親嘲笑,郤克請景公發(fā)兵攻打齊國。 晉景公明白,齊國的羞辱之舉,其意義不僅在于郤克受辱,其實也是對晉國不敬??墒?,眼下攻打齊國,只會消耗自己,對于虎視眈眈的楚國有利。最終,他拒絕了郤克。 【簡評】 晉景公所遇到的前四個難題,都直接與晉楚之爭有關(guān),這種兩個大國之間的地位之爭,在三家分晉之前,一直是中原爭霸的主旋律。三家分晉之后,魏國與楚國交界,他們之間的斗爭一直持續(xù),可以看作是晉楚爭霸的延續(xù)。 第五個難題:魯衛(wèi)求援,郤克的不依不饒。 可能是天可憐見,晉景公九年,他耗死了楚莊王。他的心里松了一口氣。可是這口氣還沒喘勻,煩惱又來了。 晉景公十一年,齊國伐魯,魯與衛(wèi)聯(lián)合抗齊,且同時向晉國告急。 這道題,若是在楚莊王在世,難度更大。如今斯人已逝,晉景公就好解多了,出兵助戰(zhàn)。他想到合適的領(lǐng)兵之人——郤克,這個人一直對齊國之辱念念不忘,由他率軍,肯定士氣高漲,同仇敵愾。晉景公很滿意自己的這個決定。 戰(zhàn)爭的結(jié)果,晉軍大敗齊軍。齊頃公最終獻(xiàn)寶求和,可是郤克卻不依不饒。非要讓齊國交出齊頃公的母親——蕭桐侄子。 晉景公清楚,僵持不下非明智之舉。于是做郤克工作,讓他見好就收。郤克也識趣,晉君的面子得給,仗再打下去,變數(shù)也多,于是雙方罷兵,握手言和。 君臣一心,人生快事。 【簡評】 若楚莊王在,晉不會輕易發(fā)兵,避免齊楚聯(lián)合攻晉。 第六個難題:接納楚國叛逃之人。 依然是晉景公十一年,楚國大夫申公巫臣拐了一代尤物夏姬來晉國避難。這又給景公出了難題。 不接納,別的諸侯會覺得你怕了楚國;接納,夏姬的名聲不好。 最終景公選擇接納,他認(rèn)為,申公巫臣這個人賢名是有的,對待賢人,不拘小節(jié);同時也給楚國添添堵。反正楚莊王剛?cè)ナ啦痪茫?strong>拿準(zhǔn)了此時的楚國,不敢動兵。 歷史證明,晉景公這件事辦得很明智。 晉景公十六年,楚國大將子反因為吃申公巫臣的醋——他也喜歡夏姬,于是滅了申公巫臣在楚國的家眷滿門。申公巫臣聽聞這個消息,跟楚國也就再沒情義可講,于是派兒子出使吳國,把中原地區(qū)先進(jìn)的軍事戰(zhàn)法都傳授給吳軍。后來的結(jié)果是,吳國一度攻進(jìn)楚國國都,楚國險些滅國。而晉國,沒耗費一兵一卒,光看死敵熱鬧了。 【簡評】 接納申公巫臣的過程,是深思熟慮的。但最終的蝴蝶效應(yīng),是無心插柳的。 第七個難題:面對吹捧盛情難卻。 話說齊頃公被晉國打服了。于是親自到晉國拜見晉景公。而且要尊晉景公為王。 這是晉景公繼位以來,面對的最甜蜜的難題。一來,齊頃公誠意滿滿,不像是捧殺;二來,王者稱號,誰心里不饞呢? 但是,景公頭腦沒發(fā)熱。他思量再三,這頂帽子太沉重了,不能戴,于是禮貌的拒絕了。 【簡評】 稱王意味著把對周王室的不忠寫到了臉上,會招致中原諸侯的一直反感,不利于晉國經(jīng)營良好周邊環(huán)境和信譽。吳、越、楚稱王,有他們的歷史原因,中原諸侯把他們看作邊陲蠻夷,不計較,周天子也不承認(rèn)。 第八個難題:地震。 晉景公十四年,梁山崩。大家注意,這里的梁山,是在陜西韓城。(《水滸傳》里的水泊梁山,在山東梁山縣。) 這次的難題,是老天爺?shù)囊粋€小玩笑。景公開始有點慌,但是后來淡化處理了。并沒有引發(fā)民變或者政局動蕩。 【簡評】 那時候,鬧地震并不是一個簡單地質(zhì)災(zāi)害的事情,而是會被理解為一種不祥的預(yù)兆。 第九個難題:對于趙氏家族尾大不掉的處理。 趙氏一族,從趙衰輔佐文公,到趙盾輔佐襄公、靈公、成公三代,再到趙盾之子趙朔輔佐景公。趙氏家族權(quán)傾朝野,甚至架空了晉君。 這對晉景公這樣一位有為之君來講,是不能容忍的。 這也許是晉景公一生最難下的決定。一旦開始清洗趙氏家族,誅殺功臣的罵名,是烙印在身上無法抹去了??墒沁@個事情必須做——哪怕是為了子孫計,為了晉國還姓姬,也得干! 最終,趙氏被清洗。只是在這個過程中,有一棵獨苗,被趙氏朋友和家臣保護(hù)著,幸存下來。 晉景公十七年,他病重。人在生病時,容易追憶往昔。他想起了趙衰對文公的不離不棄,想起了趙盾背負(fù)弒君之名扶立他父親繼位,又殫精竭慮的輔佐??梢哉f,沒有趙家扶立他的父親,他這一脈是無法成為晉君的。 飲水思源,做人留一線,泉下好相見。他找到了與趙家關(guān)系匪淺的韓厥,詢問趙氏是否還有遺孤。韓厥坦言,還有獨苗趙武。于是景公召見趙武,恢復(fù)其爵位。又滅了當(dāng)年主持清洗趙家的屠岸賈一族。 【簡評】 景公在他最后的一段時光,做了這樣一件無毒不丈夫的事情:清洗趙氏,又把清洗趙氏的執(zhí)行者滅族。 晉景公的前半生,順風(fēng)順?biāo)?;而一旦為君,壓力隨之而來。 其實,若非有明君之志,是不會有壓力的。但他確實不想一直在祖父文公的光環(huán)之下,不過,那個光環(huán)太亮了,使得他需要用后半生為代價而努力。 彌留之際的景公,回望這一生的作為,他是充實而欣慰的。他可以問心無愧地去見列祖列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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