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繡春刀》中的沈煉是嫉惡如仇、才干過人卻郁郁不得志的形象,在真實的歷史中也同樣如此。雖然沈煉只是一個小人物,但他卻憑借自己高尚的品德、敢為天下先的勇氣而在史書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提到沈煉,大家可能都會想到電影《繡春刀》中的北鎮(zhèn)撫司錦衣衛(wèi)沈煉,其實歷史上確有其人,只不過真實的沈煉是生于嘉靖年間的,也沒有替官妓贖身的風流韻事,他雖是個小人物,卻能以從七品官身在《明史》中單獨列傳,他的一生可謂傳奇而又離奇。 沈煉在嘉靖十七年中進士,先后出任溧陽、茌平、清豐縣令。他清廉愛民,政績卓著,按照一般官員的升遷之路來看,他的未來簡直一片光明。 但這位沈縣令顯然不是一般人,明代著名才子徐渭贊他道:“君生以奇驚一世。”這評價簡直不能再貼切了。 沈煉是個奇人,但如果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講他就是個難伺候的主兒。在他還只是個小小縣令的時候就敢得罪京城的御史。這御史相當于我們今天的檢察院長,掌握百官的考察與舉劾,權(quán)力極大,連京官都不敢輕易得罪他們,何況是小小的地方官呢? 但離奇的事發(fā)生了,史料記載:“御史憚之,卒得詆,徙荏平,再徙清豐。”一個小小的縣令居然讓一位御史感到害怕,甚至這位御史都無法對沈煉下死手,而是只將他調(diào)到清豐等地,雖然這些地方確實不如溧陽繁華(溧陽在當時的留都南京附近,江南膏腴之地,物阜民豐,荏平、清豐在山東、河南境內(nèi),地方雖然不算偏僻荒涼,然而和溧陽比起來,無疑要差上許多),而且還是平調(diào),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在清豐縣干了沒多久,傳來消息說,沈大人又要走了。正當縣衙眾人紛紛猜測沈大人這次又會去哪個偏遠小縣時,確切消息傳來,眾人驚呆了:沈大人要去京城!難道沈大人時來運轉(zhuǎn),這是升官了? 事實上,這一次沈縣令是降職了,從正七品的縣令降到了從七品的錦衣衛(wèi)經(jīng)歷,經(jīng)歷是一個官職名稱,這錦衣衛(wèi)經(jīng)歷是錦衣衛(wèi)下屬經(jīng)歷司的僚員,主要處理文書工作,相當于軍隊里的文職人員??此平德?,卻從地方官變成了京官,并且進入了有著赫赫兇名的錦衣衛(wèi),怎么看都不合常理。 有人猜測沈煉背后一定有靠山。 沈煉背后確實有靠山,正是錦衣衛(wèi)都指揮同知陸炳,也就是錦衣衛(wèi)的老大。 這陸炳可不是一般人,他不僅掌握錦衣衛(wèi)這一特務(wù)機關(guān),還是內(nèi)閣首輔嚴嵩的盟友,最關(guān)鍵的是他還有個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那個人叫朱厚熜,也就是嘉靖皇帝。 這個人的權(quán)勢之大,自然不必言說,這件事情的離奇之處在于這么一個大人物是怎么注意到一個小小的縣令沈煉的呢?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倆是絕對不可能互相認識的。有種說法是沈煉的文書寫的特別漂亮,就憑這點被陸炳看中,然后陸炳就把他從地方撈到京城了。嗯……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吧。 總之,沈煉到了京城。像他這樣的人,到哪里都不會泯然眾人,果然,不久之后他就讓整個朝野都知道了他的大名。 “庚戌之變”俺答汗進逼京師,送來了一封如同勒索信般的入貢書。首輔嚴嵩把持著朝政,自然希望趕緊不惜代價跟俺答議和。 是戰(zhàn)是和,這成了個大問題,司業(yè)趙貞吉表示堅決反對議和,這讓朝堂死的一般沉默。這時沈煉突然站出來表示支持趙貞吉的意見,吏部尚書夏邦謨可算抓到說話的機會了,他立刻跳出來大聲呵斥沈煉:“閣下現(xiàn)任何官,安敢大放厥詞?”沈煉大聲回答道:“我是從七品錦衣衛(wèi)經(jīng)歷沈煉,諸位大人不言,小吏自當言之!”從七品經(jīng)歷面對正二品尚書,不卑不亢、正氣凜然、聲振寰宇。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夏邦謨羞愧難當退了下去,最后這場決議不了了之。 經(jīng)過此事,沈煉恨極了把持朝政、禍亂天下的嚴嵩父子??善纤娟懕c嚴嵩父子沆瀣一氣,陸炳又很器重沈煉,把他安排在自己身邊,常常帶著他出入嚴嵩家里。這下壞了,陸炳可謂是帶著個隨時會炸的炸彈,偏偏嚴嵩的兒子嚴世藩就喜歡玩火。一次去嚴家吃飯,嚴世藩紈绔習氣上來了,不由分說就拿著巨大的酒杯給人灌酒,沈煉看不下去了,這哪能慣著,他噌的一聲站起來,奪過酒杯,把酒斟得滿滿的,揪著嚴世藩的耳朵就給他灌酒,滿滿一杯灌下去之后,沈煉把酒杯一扔,拍著雙手哈哈大笑,快哉快哉。 因為陸炳的緣故,嚴世藩沒敢把沈煉怎么樣,可這梁子就算結(jié)下了??缮驘挷辉诤?,甚至他依然氣不過,他想到當縣令時見到的民間疾苦,他想到“庚戌之變”中廟堂死一般的沉默,他想到嚴家父子的作惡多端,他忍不了,他怎能忍?于是他狂呼痛飲,嬉笑怒罵,于大醉中奮筆疾書,歷數(shù)嚴嵩十大罪狀,送往深宮。 “既然天下皆沉默,我當為世人發(fā)首聲!” 不出意外,這次誰也保不住他了。沈煉被杖刑五十,發(fā)配居庸關(guān)外。 被流放的日子里,沈煉也不閑著,他做了三個稻草人,分別以秦檜、李林甫、嚴嵩命名,讓學生練習射箭,他還常常一個人跑到居庸關(guān)口,向著京師方向,舉手大罵嚴嵩,然后痛哭而還。他知道這樣做只會加速他的死期,可他就是要這么做,他活一日就要罵奸臣嚴嵩一日,如果他死,天下人會記得他是被嚴嵩殺死,他的血,將會是扳倒嚴嵩的第一面旗幟。 “你做到這種程度,會有人記得你嗎?” “我相信,會有人記得我的,就算沒有,我亦無悔?!?/span> 六年后,沈煉被誣陷而死,他的兩個兒子被活活打死。 十三年后,嚴嵩落馬,嚴世藩被押往刑場,有一太學生持布帛擠入人群,上面寫著錦衣衛(wèi)經(jīng)歷沈煉幾個大字,在親眼看到嚴世藩人頭落地之后,他失聲痛哭,仰天大聲呼喊道:“沈公可瞑目矣?!?/span> 沈煉終究沒有被忘記,雖然他只是個小人物,只是個小小的從七品官吏,但他堅守道義,向黑暗的政治現(xiàn)實發(fā)起進攻。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人不怕死,但只有真正具備堅定信念的人,才敢于為了無法預見的未來而甘愿赴死,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人層出不窮,我們這個民族才能生生不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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