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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字形義溯源

（93）

乘車坐轎——談“乘”與“坐”

朱英貴

今天看來，乘車的“乘”與坐車的“坐”意思并無太大的區(qū)別，都是表示乘坐或憑借、利用的意思。然而若論這兩個字的初文形體所表示的構(gòu)字理據(jù)與造字本義，則完全不是一回事。這一篇就來談?wù)劇俺恕迸c“坐”這兩個字的形義源流。

一、“乘”字的字形解讀及造字本義

“乘”的意思是有所憑借，那么，“乘”字的造字本義原本就是有所憑借的意思嗎？它的構(gòu)字理據(jù)又是如何呢？今人常說的“乘車”相當(dāng)于登車，可是“乘”字是用什么樣的構(gòu)字理據(jù)來表現(xiàn)“登上”這個意思的呢？從現(xiàn)代漢字的形體中是很難看出“乘”就是“登”這個意思的，這就有必要借助甲骨文和金文字形來考釋解讀了。（參見下圖）

 “乘”字的甲骨文字形

從上圖可以看出，“乘”字是個會意字，甲骨文字形為上下結(jié)構(gòu)，其下部為“木”，上部為“大”（正面人形），表示人攀登于樹木之上，卻原來“乘”字的構(gòu)字理據(jù)不是登車，而是登樹，即一個人攀登爬高到一棵樹上，此之謂“乘”，其構(gòu)字理據(jù)與造字本義均為登升之意。

再來看“乘”字的金文字形（參見下圖）：

 “乘”字的金文字形

“乘”字的金文字形承繼甲骨文字形，仍為上下結(jié)構(gòu)，其不同之處是在正面人形“大”的下部增加了雙腳的符號，其下部仍為“木”，只有個別字形（最下一行第二個與第五個）稍有變異。金文的“乘”字上部為帶有雙腳的“大”（正面人形），這樣有利于突出雙腳的動作，更加便于表示人攀登樹木的構(gòu)字理據(jù)，進(jìn)一步證實了其初文本義為登升之義。

二、“乘”字形體的歷史演變

“乘”字形體的構(gòu)字理據(jù)及其初文本義既如上述，那么我們再來看看“乘”字形體的歷史演變（參見下圖）： 

“乘”字的字形演變與字源演變

從上圖可以看出，“乘”字的說文小篆字形是在金文字形基礎(chǔ)上演變而來的，將“大”改寫作“人”字位于上部，又將人的雙腳寫在“木”的上部樹枝的位置，部分弱化了甲骨文與金文的構(gòu)字理據(jù)。而說文古文的大篆字形則有所簡省，不如小篆字形的“人”、“舛”（雙腳）、“木”形象逼真。小篆經(jīng)過隸變與楷化之后，便形成了現(xiàn)代漢字隸書與楷書的“乘”字形體，已經(jīng)很難再看得出它的初文構(gòu)字理據(jù)了。

《説文解字》：“乘，覆也。從入、桀。桀，黠也。軍法曰乘。”

許慎解釋的意思大致為：“乘”就是覆蓋籠罩的意思，它由“入”與“桀”兩個字會合成意。“桀”，是智慧的意思。由于軍法有覆蓋籠罩的功用，故軍法也可以叫做“乘”。許慎的解釋由于是依據(jù)小篆字形，因而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乘”字的造字本義，跟“乘”字的初文構(gòu)字理據(jù)也不搭邊，不足為據(jù)。 

三、“乘”字的字義演變梗概

“乘”字的造字本義為登、升的意思。例如：“乘其墉，弗克攻，吉?！保ā兑住ね恕罚┰偃纾骸百\瀕江屯兵，定方出左涯，乘山而陣，與之戰(zhàn)?！保ā缎绿茣ぬK定方傳》）又如：“沛然乘天游，下視塵土悲人寰?！保ㄋ巍ね醢彩端蛥秋@道》詩之一）又如：“今只乘高守險，不可輕出?！保ā度龂萘x》第八三回）

“乘”字由登升的造字本義可以朝著多方面產(chǎn)生引申義：

其一，可以引申出駕御的意思。例如：“方叔率止，乘其四騏。”（《詩·小雅·采芑》）高亨注：“乘，猶駕也。”再如：“乘流光，策逝景，凌六虛?！保〞x·葛洪《抱樸子·暢玄》）又如：“惟昔穆天子，乘之極遐游。”（唐·韓愈《駑驥》詩）

其二，可以引申出乘坐的意思。例如：“予乘四載，隨山刊木，暨益奏庶鮮食。”（《書·益稷》）孔穎達(dá)疏：“我乘舟車輴樏等四種之載?！痹偃纾骸袄畎壮酥蹖⒂校雎劙渡咸じ杪?。”（唐·李白《贈汪倫》詩）又如：“這一天是星期日，老沈乘了早車跑來看我?！保ㄈ~圣陶《四三集·老沈的兒子》）

其三，可以引申出逾越、超過的意思。例如：“定官府，明名分，而審責(zé)于群臣有司，則下不乘上，賤不乘貴?！保ā豆茏印び坠佟罚┰偃纾骸俺耍^超而上之。不乘，不陵節(jié)也?！保ㄊ粎⒔裨彛┯秩纾骸昂蟛坏贸饲?，前不得然后?！保ㄣy雀山漢墓竹簡《孫臏兵法·奇正》）

其四，可以引申出踐踏的意思，意謂登上或踏上危險之地，猶言冒險。例如：“漁人之入海，海深萬仞，就波逆流，乘危百里，宿夜不出者，利在水也?！保ā豆茏印そ亍罚┰偃纾骸笆且允ト司痈咛幧希瑒t以仁義為巢；乘危履傾，則以圣賢為杖?！保h·陸賈《新語·輔政》）又如：“天水相接，星河滿天，起坐四顧太息：'吾何數(shù)乘此險也！’”（宋·蘇軾《東坡志林·記過合浦》）

其五，可以稱代春秋時晉國的史書。例如：“晉之《乘》、楚之《梼杌》、魯之《春秋》，一也?！保ā睹献印るx婁下》）趙岐注：“乘者，興于田賦乘馬之事，因以為名?！焙笥靡苑Q一般史書。再如：“前宣德年間，有個譚公在貴縣，其德政像是載之邑乘極為詳明?！保ā镀缏窡簟返谖逦寤兀?/span>

其六，可以稱代佛教，比喻能運載眾生到達(dá)解脫彼岸的種種教法，如言小乘、大乘等。公元一世紀(jì)左右，佛教中出現(xiàn)了主張“普度眾生”的新教派，自稱“大乘”。“大乘”強調(diào)利他，普度一切眾生，提倡以“六度”為主的“菩薩行”，如發(fā)大心者所乘的大車，故名“大乘”，而稱原有的教派為“小乘”。“小乘”是早期佛教的主要流派，注重修行、持戒，以求得“自我解脫”。例如：“諸佛如來以方便力，于一佛乘分別說三。”（《法華經(jīng)·方便品》）再如：“所言乘，運載為義……言行乘者自運運他，故名為乘?！保ㄋ濉せ圻h(yuǎn)《大乘起信論義疏》上之上）又如：“初說三乘引導(dǎo)眾生，然后但以大乘而度脫之?！保ā斗ㄈA經(jīng)·譬喻品》）又如：“如來法王有大方便，于一乘法分別說三。小乘之人聞之歡喜，以為易行，修善進(jìn)德，求度生死?！保ā栋儆鹘?jīng)·送美水喻》）

其七，可以表示方言擔(dān)當(dāng)的意思。例如：“管他真的假的，既掉在頭上來了，就砍腦殼也該自己乘??！”（李劼人《死水微瀾》第六部分一）再如：“那樣留她過夜，她硬要摸黑回來！來回走二三十里，還馱兩升麥子怎么乘得住嘛！”（艾蕪《鄉(xiāng)愁》六）

四、“坐”字的字形解讀及構(gòu)字理據(jù)

剛剛談過了“乘”字，再來談?wù)劇白弊?。“立”、“坐”、“臥”是人類的三大常見靜態(tài)姿勢，“坐”為其中之一。有個成語叫“席地而坐”，是說古人鋪席于地，兩膝著席，臀部壓在腳后跟上，謂之“坐”。后來有了椅子和凳子，則把臀部平放在椅子、凳子或其他物體上以支持身體，便也稱為“坐”。這就是“坐”字的通常意義，那么“坐”字這種為人熟知的通常意義是不是它的造字本義呢？“坐”字的構(gòu)字理據(jù)又是如何呢？

要了解“坐”字的構(gòu)字理據(jù)及其造字本義應(yīng)該從它的甲骨文初文入手。（參見下圖） 

“坐”字的甲骨文形體

上圖中的三個甲骨文字形，從構(gòu)字理據(jù)和造字本義來看，都應(yīng)該是席地而坐的意思，字形的上部是一個很形象的古人坐姿，下部為編制的草席或竹席的象形。然而這種構(gòu)形的甲骨文卻未見金文的承繼形體，跟下圖的篆文“坐”字似乎也缺少一脈相承的演變關(guān)系。正因為如此，古文字學(xué)界一般都沒有將上圖的甲骨文字形看作是“坐”字的初文，因而理解“坐”字也通常是依據(jù)《說文》，以它的篆文形體作為解讀依據(jù)（參見下圖）：

 “坐”字的篆文形體

甲骨文與金文中均未見與“坐”字在構(gòu)字理據(jù)上有淵源聯(lián)系的形體，上圖為“坐”字的篆文形體。據(jù)此來理解“坐”字構(gòu)字理據(jù)與造字本義基本上沒有爭議，從“土”從二“人”會意，正所謂俗稱的“二人土上踞”是也。然而許慎的《說文》卻是另外一種解釋：

《説文解字》卷十三土部：“坐，止也。從土，從畱省。土，所止也。此與畱同意。”

許慎依據(jù)上圖中的說文小篆的字形所解釋的大致意思為：“坐”，就是停下休息的意思。它的字形采用“土”和省略了的“畱”來會意?！巴痢笔侵瓜⒌牡胤??！白迸c“留”是同一個意思。

許慎為什么說字形構(gòu)件中含有省略了的“畱”（從畱?。┠兀孔屛覀冊賮砜纯垂盼淖值摹傲簟弊謽?gòu)形如何（參見下圖）： 

“留”字的金文形體與小篆形體

原來，許慎的意思是說，“坐”字的上半部分不是兩個“人”字，而是“留”字的上半部分，也就是說，將上圖中的“留”字下部的“田”換成“土”那就是說文小篆的古文字字形“坐”字了，在今天看來，說文小篆的字形應(yīng)該是“坐”字的另一種寫法。

這樣看來，“田”與“土”的意思是接近的，“留”字的金文字形上部也很像兩個“人”字，因此我們不妨認(rèn)為，“坐”與“留”是同源的，其構(gòu)字理據(jù)是相通的，也就是說“坐”字的造字本義并非側(cè)重在某種坐姿，而是側(cè)重于“停留”的動詞意思。似乎也可以理解為，人們在活動之余停下來，留下來，那就是“坐”，并非是指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那里，這也正是《說文解字》所謂“此與畱（留）同意”的關(guān)鍵所在。

由此使人不禁想到，兩漢樂府詩集中《陌上?！返拿鑼懥_敷的美貌和觀者的癡迷那兩段：

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羅敷喜蠶桑，采桑城南隅。青絲為籠系，桂枝為籠鉤。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

行者見羅敷，下?lián)埙陧?。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而對于最后一句詩“但坐觀羅敷”的“坐”字歷來的解釋都是說這是一個表因果關(guān)系的連詞，當(dāng)“因為”講。愚以為，其實那正是用的“坐”字表示停留小住的造字本義。

試看這一段的描寫：行路的人看見羅敷，放下?lián)愚壑樱ㄗ⒁曀荒贻p人（古代的“少年”含義相當(dāng)于今天的青年）看見羅敷，禁不住脫帽重整頭巾，希望引起羅敷對自己的注意；耕田的人忘記了駕馭耕田的犁頭，鋤地的人也忘記了自己正在鋤草的動作；以致于這些人都耽誤了農(nóng)活回來晚了，回來后相互埋怨，只是因為停下來仔細(xì)欣賞羅敷的美貌。

請注意我對最后一句“但坐觀羅敷”的翻譯“只是因為停下來仔細(xì)欣賞羅敷的美貌”：這“但坐”二字是有分工的，“但”可以看作一個虛詞，是它含有“只是因為”的意思，而“坐”應(yīng)該是一個實詞，意思應(yīng)該是“停下來”，這就是“坐”字表示停留小住的造字本義。

由于后人認(rèn)為將“但坐”解釋成“只因為”是非常流暢的，也就漸漸忽略了“坐”字表示停留小住的造字本義。

其實，即便是到了唐代杜牧的“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的詩句，句意中的“坐”字都還是隱約含有停留小住的意思：停下車來小住歇息一下就更加舍不得楓林的晚景……

當(dāng)然，這樣翻譯固然沒有翻譯成“因為”流暢，但是說“坐”字有“因為”的虛詞意思，遠(yuǎn)沒有說它保留了表示“停留小住”的造字本義更有說服力。以上乃筆者一得之見，不知各位學(xué)人以為然否。

五、“坐”字的造字本義和形體的歷史演變

現(xiàn)在讓我們再回過頭來看看拙論前文所提到的“甲骨文的坐字卻未見金文的承繼形體，跟篆文坐字似乎也缺少一脈相承的演變關(guān)系”這一問題。

其實真要表現(xiàn)坐姿，用一個人就可以了，何必用兩個人來會意呢？而甲骨文的“坐”字就正是用一個人來表現(xiàn)坐姿的，那么漢字的“坐”字是如何由一個“人”形構(gòu)件演變?yōu)閮蓚€“人”形構(gòu)件的呢？我們注意到戰(zhàn)國文字就留存了這一變化過程（參見下圖）：

 “坐”字的字形演變與字源演變

由上圖可以看出，戰(zhàn)國大篆的楚國簡帛文字（如上圖的包2·243）都還是由上部的一個“人”形構(gòu)件加上下部的“土”會合成意的，這可以看作是對甲骨文形體的承繼與演變，因為下部的草席或竹席構(gòu)件演變?yōu)闃?gòu)件“土”，都是表示地面的意思，這是合情合理的演變，而戰(zhàn)國大篆上部的“人”形構(gòu)件雖然有一些變形，但大體還沒有走樣。

然而，戰(zhàn)國大篆的秦國簡牘文字（如上圖的睡.效20），其上部則由一個側(cè)面“人”形構(gòu)件演變?yōu)閮蓚€相對的側(cè)面“人”形構(gòu)件了，這就是甲骨文的“坐”演變?yōu)槿缃瘛岸送辽暇帷钡摹白弊值年P(guān)鍵環(huán)節(jié)。而秦統(tǒng)一后的規(guī)范字形小篆的形體又是在秦國大篆的基礎(chǔ)上加工整理而成的，這樣我們也就容易理解從甲骨文至今，“坐”字的字形演變與字源演變了。

“坐”字的構(gòu)字理據(jù)和形體演變既如上述，那么我們也就有理由認(rèn)為上圖的甲骨文字形就是“坐”字的初文了。至于“坐”字的造字本義究竟是人（一個人或者兩個人）停止在地面（席地或者土地），還是人留止在地面，其中并沒有原則的不同，因此，我們不妨認(rèn)為許慎對“坐”字的解釋大體上是符合其構(gòu)字理據(jù)的，而“坐”字與“留”字也就存在著同源關(guān)系。

綜上所述，拙論認(rèn)為“坐”字的造字本義當(dāng)為停留小駐之意。

六、“坐”字的字義演變梗概

拙論認(rèn)為，“坐”字的造字本義并不是通常意義的坐著或坐下來，而應(yīng)當(dāng)是停留小駐的意思。例如：“先生書策琴瑟在前，坐而遷之，戒勿越?！保ā抖Y記·曲禮上》）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在當(dāng)行的路前放有先生的書冊琴瑟，就要停下來把它們移開，千萬不可從上面跨越過去。這當(dāng)中的“坐”不宜講成坐下來或者跪下來，“坐下來或者跪下來”是不便于將擋路的書冊琴瑟移開的。再如：“今空秦國甲士而專委于我，我不多請?zhí)镎瑸樽訉O業(yè)以自堅，顧令秦王坐而疑我邪？”（《史記·白起王翦列傳》）又如：“母好飲江水，嗜魚膾，常以雞鳴溯流汲江，子坐取水溺死?！保ū蔽骸めB道元《水經(jīng)注·江水一》）又如：“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保ā赌吧仙！罚┯秩纾骸案缸幼弥?，惝恍累日，因留過歲。”（清·歸莊《黃孝子傳》）

“坐”字由此停留小住的意思可以產(chǎn)生如下三方面的引申義：

其一，表示踞坐（就是平常所說的坐著）的意思，古人鋪席于地，兩膝著席，臀部壓在腳后跟上，謂之“坐”。后來把臀部平放在椅子、凳子或其他物體上以支持身體稱為“坐”。例如：“主人無親受也。受立，授立不坐?！保ā抖Y記·少儀》）再如：“項王、項伯東向坐，亞夫南向坐。”（《史記·項羽本紀(jì)》）又如：“管寧自越海及歸，常坐一木榻，積五十余年，未嘗箕股，其榻上當(dāng)膝處皆穿。”（晉·皇甫謐《高士傳·管寧》）

其二，表示爭訟、對質(zhì)的意思。例如：“言不相坐，行不相反?！保ā蛾套哟呵铩栂露罚﹨莿t虞集釋：“'不相坐’，謂不相爭訟也?！痹偃纾骸笆鍖O婼如晉，晉人執(zhí)之……晉人使與邾大夫坐。”（《左傳·昭公二十三年》）杜預(yù)注：“坐，坐訟曲直?！?/span>

其三，表示正、恰好的意思。例如：“幽閨多怨思，停織坐嬌春。”（南朝·梁·王筠《春日》詩）再如：“悶到楊公池水頭，坐逢楊子鎮(zhèn)東州?！保ㄌ啤ざ鸥Α洞饤铊髦荨吩姡┯秩纾骸拔鞔宥煽谌藷熃^，坐見漁舟兩兩歸?！保ㄋ巍ち皱汀兑讖膸熒酵ぁ吩姡?/span>